第414章 花竟有色
一夜休整,第二日繼續趕路。
那少女在另一輛馬車上,和卿蘿木萍她們一起。
車上暖爐幽香嫋嫋,我伸手烤著取暖,待他們將東西都整理好,車隊出發,我才將關於她的事說出來。
師父沒什麽大反應,哦了一聲,道:“難怪剛才下來看到她沒精打采的,卿蘿一扯就把她拎上車了。”
“她傷的很重。”我道,“活不過幾日了。”
“如此,仙人就有福了。”鄧和笑道。
師父揚眉:“嗯?”
“在滄市囚島時,少爺已令人去準備萬琴都的仙芝和酒參了,昨夜因為那姑娘傷重本打算暫時先給她。”鄧和道。
“酒參?”師父眼睛都亮了,“是白暘星君用澆燈和太華育出來的酒參?”
鄧和一笑:“正是。”
“聽說已經絕跡了,怎麽這魔界的什麽琴倒有!”師父喜道。
“是萬琴都城外的一座古山。”
師父哈哈大笑,捋著長須:“甚好甚好,甚好啊!”
笑到一半頓住,搖頭:“不成不成,人家可以用來救命的,我不過享樂。”
花戲雪挑眉:“你難道要給她?又不是什麽好人。”
“如果真如卿蘿前輩所說那麽嚴重,那這女子也熬不到那天了。”鄧和道。
“初九。”楊修夷低喚我。
我抬眸看他,他輕握著我的手:“她說的那人,你覺得會是誰?”
我沉眉,心頭有個名字幾乎就要說出,但又強壓了下去。
並非覺得不可思議,而是害怕。
“你覺得是誰?”我問道。
“莊砓,並非覺得,而是確認。”
脊背有些發寒,我輕點頭:“我也在想是他,可我不敢想。”
“為何不敢?”
我之所以想到莊先生,是因為那些說書先生們的故事。莊先生清楚溪河姐姐她們這幾年的來曆,那麽與和溪河姐姐她們有關的那個門派必定也有了解。
可越這樣我反而越害怕,當時他應該在華州的,我給他寫過一封信,就算他不上當,可是他怎麽能猜中我會來魔界,並猜的那麽快?甚至還算好了我師父生辰時我們會恰好經過這裏,否則怎麽那麽巧就遇上了那個女人?
這太可怕了。
我輕聲道:“若真是他,那我們的每一步,他都了如指掌,做什麽都能被他知道。”
“是不能低估他。”楊修夷溫然看著我,“但也不能想的太神通,他放下的餌絕非這麽一個。”
“可是我們咬上了。”
鄧和笑道:“少夫人,我們何時上鉤了。”
我朝他看去,想了想,點頭:“也對,我們還沒有。”
“先別多慮。”楊修夷道,“你去問問那個姑娘就清楚了。”
“嗯,”我輕歎,“我不多慮了,就算是他也無妨,我也想找他。”
中午沒有停下,一整日都在趕路,我強打起精神看書,雪地裏行緩且穩,並未有什麽顛簸。
楊修夷倚著車廂和師父他們閑聊,或提一些當地風貌,或提這場大雪,天南地北閑聊著,最後下起了棋。
傍晚,四野無村落,我們在一個峽穀口紮營。
雪地上生著火堆,我在上麵弄了一個架子,給師父暖了一壺黃酒。啃了一日的糕點幹糧,大家紛紛喊難受,架鍋煮肉,烹飪出來的香味和酒香一起饞的我口水連連。
楊修夷和師父在車上殺的難解難分,將棋盤搬了下來,一堆人圍了上去。
師父的棋藝其實很好,他常常能跟那些尊伯們切磋上三天三夜。楊修夷我隻見過他下幾次,他沒有閑工夫去看棋譜和鑽研,不過師公常說他下棋詭且狠,大開大合,殺人無形。說白了,就是陰險。
我今天聽師父罵的最多的也就這兩個字了,喊完沒多久又會來一句薑還是老的辣,你小子怎麽怎麽的狂,現在領教到了吧。總之就是難解難分,一盤棋到現在都沒下出個所以然。
陣法外北風號號,天色越來越暗,火光映的每個人都覆了層暖色。
我捧著書坐在遠處小錦凳上逐字逐字的看,唐芊讓呂雙賢將車上的暖爐搬來我身旁,書上很多地方看不懂,我以筆圈起,但真是連標注都不知該怎麽標注。
枯燥而乏味。
我揉揉眼睛,又打了個哈欠,這時聽到師父一拍大腿,怒罵:“失策了!”
楊修夷捏著棋子,不耐道:“一把歲數了還一驚一乍。”
“現在是你詐我!”
“你詐我多少回了?”
“你就沒陰我?”
“我被你陰了可沒大呼小叫。”
師父冷哼,執壺就灌,仰頭倒了倒,又拍了拍,而後朝玉弓看去:“玉弓啊,來來,去那給我弄點……”
楊修夷長手一探直接給奪走:“一天就一壺。”
“哎呀你還我!”師父怒聲去奪。
“到你了,下不下?”
師父對玉弓道:“快,去幫我再熱個一壇。”
甄坤一嘿:“你咋不說一缸呢。”
玉弓坐在那邊給添柴火,眼觀鼻,鼻觀心,不為所動。
師父氣惱,朝我看來,就要說話,忽的一頓,看向楚欽,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小欽啊。”
楚欽抱劍立著,麵目冷峻,不鹹不淡的看了他一眼。
玉弓卻停了下來,微微側頭看向師父。
師父又道:“你這幾年跟著這臭小子東奔西跑,受了不少傷吧,去年在雲英城聽說你受傷不輕,現在身子怎麽樣了?”
楚欽開口道:“都是些皮肉傷,好得很快,無礙。”
“不能這麽說,你這個年紀,我看你應該成個家了,老夫給你說個媒吧?”
坐在我旁邊的唐芊捂著嘴巴,噗嗤低笑。
楚欽頓了頓,道:“我這個年紀,好像還沒仙人大,仙人可成家了?”
“哈哈哈!”
呂雙賢笑出聲,伸臂勾住他的肩。
甄坤叫道:“誒,老仙人,你給我說個唄。”
“你去給我弄酒!”師父被楚欽氣得翹胡子,瞎指指,“熱好了你要誰我給你說誰!”他又看向楚欽,發狠道,“我給你搭線你不要,你給我記著,可別怪以後如花似玉的美人嫁給了別人。”
“用不著你操心。”楊修夷冷聲道,“你再不下我替你下了。”
“你們可聽到了,這小子想耍賴!”師父叫道。
“耍賴?你替我下了幾個子了?”
“我什麽時候替你下了?”
“搬棋盤下來的時候,”楊修夷鄙視,“你自己清楚路上動了哪幾道哪幾顆。”
“好,你說,指給我看!”
“指?哼,我給你一顆顆倒回去。”
……
唐芊收回視線,笑道:“少夫人,你也不去攔一攔,這可爭上了啊。”
“又不是第一次了。”我翻了頁書。
這時一頓,朝一輛馬車看去。
那少女不知何時從馬車上下來的,身上披著一件褐絨鬥篷,麵色慘如白漆,頭發散亂著,長垂而下。
她站在馬車前,雙眉微蹙,有些淒楚的看著那邊圍著棋盤的人群,頓了頓,朝我望來。
卿蘿和木縈自她身後下來,招手示意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