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3章 幾分姿色
今晚楊修夷沒和師父搶座,和我一左一右坐在他兩邊。
我拗不過師父,勉強同意他喝幾口,他死賴著想多喝幾碗,楊修夷把他的碗奪走,兩人又起了爭執。
飯菜並不算多好吃,牛肉咬起來都是生硬的,不過其他人都讚不絕口,道道皆誇。
卿蘿搖了搖頭,對我道:“很多人都生吃血肉的,你們這麽一來,恐怕他們得念念不忘了。”
我看著離我最近的那盤醬肉,油滋鮮嫩,金黃透亮,道:“他們吃生肉是為了圖方便吧,改一改挺好的,把肉煮熟也不費事。”
“少主。”木縈不知什麽時候來的,在我身後低低說道,“那姑娘醒了,她想見你。”
我“嗯”了聲,就要起身。
木縈皺了皺眉,道:“少主,我覺得這個姑娘,有點不太對勁。”
“我去吧。”卿蘿放下筷子,“初九,你師父生辰,你陪著他。”
正和楊修夷爭的起勁的師父聞言忙揮手:“去吧去吧,少一個人煩我最好。”
唐芊起身道:“藥早就煎好了,我這就端去。”
我對木縈道:“你不用上去了,我等下叫木萍一起下來。”
唐芊從後廚端來藥碗,玉弓也站了起來,肅容道:“小姐我跟你一起去。”
卿蘿也跟了過來。
房中很安靜,木萍在整理藥瓶和紗布,少女靜臥於床,容色枯槁,大約聽到我們推門的動靜,轉眸望了過來。
“真的是她!”
玉弓眉頭一皺,就要上前,卿蘿一把拉住她:“大呼小叫些什麽!”
玉弓看向卿蘿抓在她臂上的手,眉眼一厲,抬掌便朝卿蘿劈去。
卿蘿側身避開,手臂一揚,將玉弓反手背後。
我忙拉住卿蘿:“你們住手!”
卿蘿輕懶哼了聲,鬆開玉弓。
玉弓仍不罷休,回身一記風拳。
卿蘿提腿踢中她的前臂,側空翻轉,忽的將我推向玉弓。
玉弓正收勢再擊,猝不及防,一拳重擊在我後背。
胸肋劇痛,似被折斷,一口血差點沒從我嘴裏吐出。
卿蘿穩住我的身形,沒讓我跌摔在地。
“少夫人!”唐芊驚呼。
玉弓麵色慘白:“小姐!”
木萍也急急趕來。
卿蘿鬆開我,對玉弓道:“還玩麽?”
唐芊忙放下藥和玉弓一起扶住我:“少夫人!”
我劇烈咳嗽,喉中帶著腥氣,半響透不過氣,惱怒的朝卿蘿瞪去。
她斜睨著玉弓:“你這一拳我不是躲不過,我就是要你記著,你以後再目無尊長,欠乏管教,受罰的就是沒教好你的人。”
“你是誰的尊長!”唐芊怒喝,“我若告訴仙人和少爺,你……”
“唐芊!”我喝斷她,“把藥端過去。”
唐芊抿唇,眼眶有些紅,垂下頭:“嗯。”
我看向卿蘿,她避開我的眼睛,神色有些訕訕的看向另一邊,頓了頓,轉身朝床邊走去。
玉弓愧疚的看著我,低低道:“小姐,對不起,我……”
“沒事,不疼了。”我寬慰她。
這時,極輕的笑聲從床上傳來。
我們循聲望去,那少女半坐在床頭,陷在軟枕中,眼眸半睜著,笑著看著我。
“你笑什麽?”卿蘿問。
“笑她。”少女聲音很啞,看著我道,“我以為你會被前擁後簇的捧在掌心裏,沒想到你也會被欺負成這樣。”
唐芊斥道:“你休得胡說!”
少女淡笑:“我都看到了,怎麽成胡說了?”
說完一陣猛咳。
唐芊端著藥在床邊坐下,冷冰冰的舀了一勺遞去,寒聲道:“喝了吧。”
“喝什麽?”少女抬手推開她,“誰稀罕?”
湯藥灑在被褥和唐芊衣上,唐芊不為所動,又舀了一勺,沉著臉遞去:“來。”
少女垂眸看著這勺湯藥,沒有動,頓了頓,抬起眼眸看著我:“救我,是因為我的血麽?”
玉弓冷笑:“你說呢?”
“若不是我身上的血,你們還會救我麽?”少女問道。
“力所能及的見死不救,非君子之道。”卿蘿淡淡道。
少女目露讚許:“說得好。”她一笑,“可你們救我,到底是因為我身上的血有氣味,這才將你們引來。”
玉弓不耐道:“你究竟想說什麽?”
“我不是月家的人。”她望著我,“我還害過月家的人,田初九,你這麽快就不記得我了嗎。”
“你害過誰?”我問。
“月溪河,月丹青。”
我眼眸一凜,腦中刹那屍山血湖,藤蓮如蛇,也終於將她的眉眼記起。
“後悔救我了吧。”她笑著。
唐芊朝我看來,我輕輕點頭。
唐芊將湯匙遞去一點:“喝藥。”
“還要我喝?”少女好笑道,“你們在我這裏問不出什麽的。”
“你不怕死,那怕不怕苦刑?”玉弓冷聲道。
“我已經快死了。”少女雙眸浮出落寞,“月家村裏那場震蕩將我的五髒六腑全都震碎了,我能苟延殘喘,憑的不過他的強力續命。”
我一頓,看向卿蘿。
她聳肩:“我以為她真的是你月家的人,今日你師父生辰,我若告訴你她已半死不活,行將就木,那今天晚上這頓本來就不怎麽樣的飯還吃不吃了。”
“她的傷多重?”
卿蘿看了少女一眼:“如她所言,髒腑皆衰,現在風寒入骨,又失血過多,還能撐著確實不僅僅是命大。”
少女捂嘴猛咳,雙眉蹙著,看模樣便知道她忍得有多難受。
我深吸了口氣,拂去心頭不必要的情緒,淡淡道:“我也能幫她撐著。”
少女望來,想要說話,卻連咳不止。
我看向木縈:“讓木臣木為他們多穿點,去附近問問城外哪裏可以挖屍首,最好是血肉未腐的。”
“你,你想,幹什麽?”少女問道。
“我是巫師。”
我在案幾後跪坐,平靜的看著她,緩聲道:“續命巫陣有很多,有一個陣法叫屍骨未寒。用我特製的毒蟲入你骨血,哪怕你被淩遲的體無完膚都能幫你續上幾日的命,不過它們在你身體裏鑽來鑽去時你所受的折磨不會必淩遲來的少。還有一個叫漪塵不驚,吸取人死後殘餘在屍骨上的靈息來續命,在古時就是用來對付罪孽深重的死刑犯的。這陣法更毒,你會掙紮很久,終於痛苦死掉以後會直接魂飛魄散,再無往生。不過最毒的還是流月天眼陣,斬掉你的手腳,將你置入塞滿藥草的甕中,倒入滿滿一缸的天眼卵,至少能讓你豬狗不如的活個一百年。你若還想聽,我這還有很多續命之陣,我可以逐一列出來讓你選擇。”
她本就慘白的臉色徹底青白,圓睜著眼睛瞪著我。
“你應該知道我做得出來。”我眼眸變狠,“我兩個姐姐的死你也有份,你對痛恨入骨的仇人會心慈手軟麽?”
“塞進甕中不錯。”卿蘿一笑,道,“抬回盛都丟到杏鶴廣場上風吹日曬,每日人來人往那麽多,還能一百年的話,我算算啊,至少也有個五代了,指不定還會載入史冊呢。”
“你們,你們……”少女抑胸狂咳,越發厲害。
我看向唐芊手裏的湯藥,冷聲道:“我要是你,我就選擇喝藥。”
唐芊輕絆了下碗裏湯水,回頭對我道:“少夫人,已有些冷……”
話未說完,她手裏的湯碗驀然被少女打翻,撞在床邊,再滾到地板上。沒有碎開,但湯藥已盡灑。
少女一頭朝床榻撞去,不待唐芊去攔,卿蘿身形一晃,一把揪住她的頭發,木縈和木萍緊而跟去。
少女被摁在床上,唇邊血絲都咳了出來,空中飄散著我熟悉的淡香。
她艱難抬頭衝我怒吼:“你這個妖婦!我做鬼都不放過你!妖婦!!”
我不避不閃的看著她,道:“玉弓,去掌櫃的酒窖裏挑一個酒甕,不用太大,這姑娘纖瘦,砍了四肢就不占什麽地了,再讓木為將豐叔為我準備的那箱藥材搬來。”
玉弓頷首舉手:“是!”
“你又忘了。”卿蘿壓著少女,笑道,“初九可是個巫師,她最擅長的就是捉鬼捕妖,你這個剛死的新鬼魄,她玩你跟捏死螞蟻一樣簡單。”
少女放聲尖叫,聲音整個啞掉了,使勁掙紮著。
“絕望了?”卿蘿挑眉。
少女大哭了起來,聲嘶力竭。
“去拿繩子。”卿蘿看向唐芊。
唐芊點頭,轉身跑離,回來的時候手裏除了粗重的麻繩,還有上次我在奴市撿的珩歿衣。
把少女五花大綁在床上,卿蘿吩咐木縈和木萍看好她,不準她死掉。而後朝我看來,我沉了口氣,起身朝門外走去。
少女嘴裏被塞滿絹布,以防咬舌,但仍哭喊不休,嗓音堵在喉中,啞的似快要破掉。
卿蘿合上房門:“等她情緒靜下她就知道什麽叫怕了,世上沒有泡不軟的骨頭。”
“她看著挺小的,十六七歲吧。”唐芊道。
卿蘿嘿嘿:“我看著也挺小的,我十七八歲吧。”
“你要點臉。”唐芊嗤聲。
“臉是什麽,身子都不是她的。”我道。
卿蘿哼了聲,跟上來,走了數步,聲音變低:“初九,你可別去告狀。”
我還沒反應過來她告狀什麽,唐芊便腳步一頓,回頭衝她怒道:“你也知道怕了!我家少夫人是少爺放在心尖上來疼的!你居然拿少夫人去擋!”
“反正初九死不了,疼這麽一下算得了什麽?”
“算了。”我道,“她是不想和玉弓吵了。”
“可是玉弓的手指……”
唐芊撇了撇嘴,不說了。
“這也怪我?”卿蘿指我,“當初那丫頭可差點沒殺了你們少爺心尖上的少夫人哦,要不是這心尖上的少夫人身子會痊愈,我看你家少爺把那個丫頭千刀萬剮了都不解恨吧?”
我皺眉:“你說話能不能不這麽陰陽怪氣?”
“我說的有理否?”卿蘿問唐芊。
唐芊看向另一邊,沒說話。
“有理個屁。”我冷哼,朝前走去,“前塵舊事不提了,再提理虧的是你,你別忘了吳挽挽是怎麽死的。”
“切。”她也冷哼,“反正我沒後悔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