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1章 分頭行動
“其二,是將三千多株拂秣草搗汁用淨血蠱之法洗淨骨髓。”莊先生道。
巫姬皺眉:“我怎麽沒聽過這種方法?”
“你自然沒聽過,”莊先生睨了她一眼,“拂秣草隻開於昆侖碧樹下和魔界靡崖上,碧樹下的拂秣草千年前便被毀盡,而靡崖上的拂秣草常年被魔族生吃用以緩解煞氣,那邊恐連草皮都未剩下了。”
“你說這些有什麽用?想說田初九必死無疑,她一死楊琤就能為我所用了?”
莊先生笑道:“沈鍾鳴走投無路會胡亂一試,那你說楊琤呢?”
巫姬眼眸一亮:“你的意思是!”
“今年六月,我在止戈城與他有過一麵之緣,他去靡崖尋找拂秣草時曾應諾過我,如果我能除淨那月家丫頭的濁氣,他甚至可以將這丫頭送給我,隻要她活著。”
我刹那大驚,抬頭看向楊修夷。
他濃眉擰著:“聽他胡扯。”
“你,你去了那麽久,是去找那草了?”
他微頓,悶悶道:“是。”
我的眼眶紅了:“你為什麽不說?”
他垂眸看著我:“未成之事有何可說,空歡喜的滋味我一個人嚐就行了。”
“可是當時,當時我很生氣,我還……”
“我確實是因為卿湖才去的魔界,你氣我是應該。”他目光深深,“不要哭。”
我撲入了他懷裏,緊緊抱住他的腰。
“先生不會無緣無故跑來與我說這些的,”巫姬道,“那女人身上除了月家的血我看不出有什麽其他特別,你想讓我找到她是為了什麽?我看得出先生對她的興趣遠大於楊琤。”
“這是我的事。”莊先生淡淡道,“我已經指點了你們了,得了淩霄珠後,用它去拉攏楊琤,以他在師門和楊家的地位,你們何愁大業不成?”
巫姬沉思:“就算能拉攏到,卻也隻是一時,不是長久之計吧。”
“為何不長久?他不過是個故作清高淡泊的偽君子罷了,狂妄之人皆渴戰,這一點你們比誰都懂,他骨子裏也不會例外。五年前在宣城鴻儒石台上,你看他殺的多盡興?你該問問他那時是何感覺。”
心中有一根弦,像被重重撥起,渾音冗長。
鴻儒石台是我無法痊愈的傷口,不僅是天下人對我的辱罵羞打,更因為楊修夷在盛怒之下大開殺戒,為萬夫所指。
他可以不在乎,可是楊家呢。
楊修夷似有所察覺,將我摟緊,下巴貼在我發上。
莊先生笑著:“拓疆土,戰悍將,舐刀血,殺伐屠戮,哪個男人骨子裏沒這種渴求?權力,女人,美酒,珠寶……登高一呼,萬眾齊喝,這種無上榮光,不要就是傻子。”
巫姬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半響,道:“先生一席話令我受益匪淺,若不是門主催得緊,我定美酒款待,與先生促膝長談一番。”她看向其他人,“不如你們先替我照看著先生,這裏甬道交雜,勿要讓先生亂跑,避免迷路。”
“照看”的“看”字被她加重了咬字,莊先生叫道:“怎麽,不肯談這交易?”
巫姬一笑,雙眸明豔,帶著幾個手下離去了。
莊先生看著她的背影,也隨之笑了,他緩步朝那石台走去,抓起一把蓉砂,長指輕揉著,年輕清逸的臉龐笑得灑然,對留下的幾人道:“這樣精細的巫陣,實乃每個巫師所向啊。”
說完眼眸一狠,一聲尖銳嘶叫刹那響起,數抹綠影從那些陰暗角落裏掠出,直攻向大殿諸人。
莊先生在石台附近觸摸機關,轉瞬跳下暗道,消失無蹤。
大殿一片混亂,我不解:“他這是想做什麽?”
“莊先生思慮嚴謹,不會不知其寥寥幾言難以說服他們,”楊修夷沉聲道,“知之難為卻為之,孤身涉險,主動入狼口,初九,想想他的真實目的。”
我想了想:“是不是他知道你們家的暗人來了,所以急了?”
他墨眉輕合:“什麽叫你們家?”
我麵不改色道:“可覺得怪怪的,就算我跟我們走了,他也沒必要去投靠顧茂行,多此一舉。”
“……”
他沒好氣的看向殿外,道:“他說了很多廢話,尤其是強調我要將你送給他。”
我嘀咕:“我怎麽覺得他是在強調你喪心病狂。”
他似沒聽清:“什麽?”
我搖頭。
“你信他說的麽?”
我仍搖頭:“不信。”
楊修夷不會沒事開口說要將我送出去,而莊先生若主動開口,就算楊修夷不會懷疑他,他自己也會顧慮被楊修夷懷疑吧。
思及此,我抬起頭:“莊先生說這些幹什麽,難道是想讓我生你的氣?”
“也許吧。”
“可這未免也太小題大做了。”
“這算什麽小題大做,”他斂眉,“有可能他當時救我,也不過隻是想尋一個能挑撥我們的機會罷了。”
我愣了愣,道:“就算如此,可說這些給巫姬聽有什麽用?”
楊修夷冷笑:“他若知道我在這,定不會說這些。”
我恍然,看向殿外:“卿蘿。”
圍著那石台的小規模戰鬥算不上慘烈,不過足夠亂。綺婆勝在速度,但在力量和攻擊上不及那些褐衣男子。
楊修夷道:“最右邊。”
我隨之望去,一個褐衣男子手執匕首剛了解了一個同伴,他回身看向其他人,重又眼眸一狠,避開一個綺婆的攻擊後躍向另一個同伴。
那同伴反應飛快,趕緊避開並迅速回擊,他攻勢如虎,一把抓住同伴的衣襟,狠摔在地,匕首一遞:“沈雲蓁的屍體在哪?說!”
同伴微有訝異,隨即咬緊牙關。
卿蘿冷笑,將他手指根根斬下,第四根時那同伴終於鬆口,看向一個角落,大汗淋漓:“那……”
話音剛落,“砰”的一道強光射來,卿蘿迅速避之,那剛忍了劇痛的同伴還未換上一口氣,胸腹便又多了一個血色窟窿。
一抹黃影朝他們掠去,卿蘿將那同伴的屍體踢起,轉身奔向那角落,被一道光屏逼了回來。
黃影矯健硬朗,隨逼而來,卿蘿倉促間毫無反擊之力,忽被一道盜月訣擊中,後摔了出去,重重落地。
顧茂行落定,烏發極長,右手結印,一團青虹芒光在砸向她之前被一道清藍護陣擋下,與之共同碎開。
顧茂行一頓,抬頭朝我們看來。
楊修夷牽著我一步衝去,手腕一轉,凝蘊長劍,三十六柄藍光劍影隨龍吟而生,瞬間鋪開闊大的淩薇星序,沒有任何開場白,直接便朝顧茂行射去。
顧茂行旋身後退,周身凝出一道透薄的紫璧晶陣,隨後迎著楊修夷攻去。
“卿蘿!”我忙去扶她。
她推我:“快去找沈雲蓁的屍體!”
我擔憂的朝楊修夷看去一眼,握緊他給我的匕首,起身朝那偏殿跑去。
“找死!”
巫姬忽而躍出,抬手就是一道弦月扇影,我一把拉下腰上的小繩,小布袋裏的石頭在落地之前被我瞬息拉開一道丹光嶂。
巫姬一招攻勢衝來,我轉身狂奔,所有石頭在身後飛起,被我以神思變化著序列。
她逐一破開,我驀然回身,一掌拍去:“熾念八變!”
她忙結印相擋,我隻是作假,趁機一步躍入了黑暗。
她再度追來,被卿蘿於半路攔下。
光矢撞擊,劍刃交鳴,晶壁碎裂,光盾重結,身後大殿魅影繚亂。
我心中驚慌,摸索到一扇石門後,以石頭排了個厭犬靈昆陣,附近隱現牽辭陣和數個暗陣。我避開它們,吃力推開石門,看清門內一角後,我頓時就愣了。
“初九,快點!”卿蘿在身後叫道。
光線昏暗,門內是條寬敞但堆滿石塊的破舊廊道,積滿了密密麻麻的頭顱,有的隻剩白骨,更多的是齊齊望來的眼珠子。
廊道對麵豁然開廣,黑暗裏能隱隱看到遠方壯如高山的白骨和矗立天地的玉柱,是那座仿似孤星長殿的殿堂。
我閉上眼睛,神思飛快遊走,終於捕捉到極淡極淡的沉曲香,沈雲蓁是在這。
我深吸一口氣,側身擠了進去,抽出楊修夷給我的中天露,刺目光線令這些頭顱不適,我眯著眼睛飛速朝裏邊奔去。
一陣驚懼危機感驀然傳來,我抬起頭,一道光矢破空射來,我忙避開,不慎跌倒,腳邊的頭顱對著我的大腿就是一口,咬了滿嘴衣衫。
我揚起匕首,惡心粘稠的汁液頓時噴出。
又一道光矢衝來,我往一旁滾去,拈滅中天露,雙眉一皺,空中戾氣結障,將緊隨而來的淩厲掌風消盡。
一個虎背熊腰的男人在模糊光線裏跳下,我蹲在原地紋絲不動,他小心翼翼的走來,也站在了那。
我心下冷笑,著實不知道他是太狂妄,還是太淺薄孤陋,竟敢在一個巫師麵前站在爛骨屍群之中。
“怙骨廣佞,聚而成邪,非複而歸,縱萬乘蒼蒼,難輟吾力……”
我一動不動的盯著他,心底吟念枯骨劫,空中戾氣漸甚,被我朝他引去。
就在我要引戾為陣時,他忽的回首發現了我,隨即出招,迅猛攻來。
我將中天露扔去,刺目強光令他動作一頓。
我急凝神思,塵煙在他四周砰然鋪開,繼而環聚,一霎將他抱攏。我支地躍起,匕首一聲清嘯,割斷了他的左腿。
我抬手抓來中天露,轉身跑離,他癱倒在地,爆出慘叫。
空氣中嘈雜切切,我割下一顆頭顱,踩著斑駁坍圮的廢墟石牆穿過廊道,在漫天匝地的黑暗中奔向大殿。
循著沉曲香在白骨堆旁看到了一具側臥的女屍,我將頭顱拋去:“隸其成,祀之,破!”
頭顱碎成粉末,數十個凶戾殺陣曝露,我盡量不觸及它們,上前去扳女屍的肩膀。
就在這時,石門那邊傳來震顫,被轟然撞開,巨大的寒氣頃時蕩來。
我傻了眼,洶洶潭水如灌江決堤,衝垮了兩旁石門,劇烈奔騰,概無闕處,浪花激至八丈,氣勢磅礴,須臾便到跟前。
我忙回身撲去抱住沈雲蓁,閉緊雙目。
背上一沉,熟悉結實的胸膛撞了上來,溫暖寬大,夾著淡香。
“琤琤!”
我大喜,回過頭去,就這一瞬,洪水傾天而下,沉沉傾壓。
楊修夷身後凝出一道巨大的護陣,潭水拍在清藍光屏上,激向四周,一顆麵貌猙獰的頭顱撞來,隨後被洪流帶走。
我呆愣著,聽到心跳狂亂,卻分不清是我的還是楊修夷的。
四周黑沉壓抑,唯護陣裏的中天露明光如耀。楊修夷貼著我的臉,呼吸漸輕,容色也緩下了,似林寒澗肅回清轉晴,水波逐暖,杏柳漸盛,美以難言。
“初九……”他鬆了口氣,微垂下手。
我回身抱住他,眼眶通紅:“楊修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