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1章 一場陰謀
我睜著眼睛,懵懵的:“你說什麽?”
“這件事是他們無意中說漏的。”她絞著袖子,“當時鄧和先生斥責了他們,還,還警告我們不準同你說。”
“你是說,這件事是鄧和孫深乘他們說漏的?”
“那人叫卿湖。”小媛望著我的眼睛,“正是你要找的那些仇人之一,萬珠界的尊上。”
心跳一瞬狂亂,我怔怔的看著她。
“楊公子將他救下後送去了魔界調養,路上險象環生,幾次喪命,是以才耽誤了這麽久,連封信件都無法送來。”她上前一步,眼眶微紅,“小姐,他那些手下都知道那卿湖是你的殺父仇人,楊公子如何能不知?他到底在不在意你?若是在意,為何要去救那人?這可是整整半年啊,還有……”
“你住口!”我驀然喝斷她,“別說了!”
“你不信我?”她委屈,“小姐,那可是你的殺父仇人啊!我怎麽能知情不說!”
“他們說漏能說得這麽詳細?”我瞪著她,“你到底是什麽人!”
她撲通一聲跪下:“小姐!你忘了我是你從瑤城買回來的嗎,我第一次到盛都啊!”
難以抑製的慌亂情緒從我胸口流出,我努力壓下:“我不信你,你出去吧,明日收拾東西,我讓人送你回清州。”
她哭出了眼淚:“我還以為要責罰我的是楊公子,怎麽會是小姐你?小姐若不信,你大可去問問別人呀,你去問楊公子啊!這麽大的事,那麽多人在,我哪敢亂編呀!”
我抿唇,回身看著梳妝台前的樸素首飾。
“小姐,楊公子回來兩日了,他可有對你提起過這半年他去了哪裏了嗎?”
我輕聲道:“你出去。”
“其他人我不知道。”她哭道,“可若是我的殺父仇人,誰救他誰就是我的仇人,我隻是,隻是不想讓小姐嫁給一個……”
“你出去!”
她哭著爬起:“好,小姐,我走了。”
房門被輕輕帶上,我咬著唇瓣,身子一寸一寸冷了下去,像是被人沉入了湖底。
一刻也坐不下去了,我起身換好衣裳,將頭發纏成一束,開門時唐芊和玉弓急急走來:“姑娘,發生什麽了,怎麽小媛哭得……”
我問:“你們聽過卿湖麽?”
她倆麵色一變。
心下一磕,我問:“是真的?”
唐芊微惱的朝小媛房中望去一眼。
“你們就打算瞞我?”我大怒,朝門外走去,“等我回來,這期間小媛不能有任何閃失,不然我跟你們恩斷義絕!”
“小姐!”玉弓忙追來。
以小梅燈為引,用寒門引和太海霜水在紫清河畔的一家簡素大氣的酒樓找到楊修夷。
我讓夥計去喊他下來,我站在河邊等著,對岸那一片樓閣屋宇一派繁華,秋日的柳枝遠看如稻穗,近看卻枯黃枯黃的。
“這才幾杯啊,小娘子就這麽放心不下?”莊先生的笑聲遠遠傳來。
楊修夷大步走來:“發生什麽了,怎麽穿成這樣就出來了。”
我回身看著他,眼眶通紅通紅的。
他們一愣,楊修夷眉心擰起,上前扶我:“誰欺負你了?”
我避開他的手,直接問道:“卿湖是誰?”
他的黑眸略略睜大,有些驚愣。
“你認識?”我又問。
他微頓,沉聲道:“此事我打算找個好時機同你說的,你……”
“你怎麽跟他認識的?”
靜了很久,他輕聲道:“三年前,我路過臨風山長亭時被他的琴音所吸,那時我不知道他的身份,我們把酒言音,相談甚歡。之後又幾次偶遇,變成了莫逆之交。”
夜風吹開我胸前的垂發,我傻了眼。
“莫,莫逆之交?”
“知道他的身份是在雲英城,他見到我時亦很震驚,那時他蘊出氣獸想要強攻界門,因我之故強行中斷,他被戾氣反噬,髒腑俱傷。後來孤星長殿一戰後,我同丹華尊長在臻州酒山追上他們,卿湖因雲英城一事受了責罰,被毀去修為,斷掉了筋脈。”
“後來呢?”
他皺眉,垂下眼睛:“他性命垂危,我順路送去了另一個友人那裏。”
“也是萬珠界的?”
“不是。”他凝眸看著我,“是魔界,炎族的一個皇子。”
心裏沉沉的,我看向莊先生:“你是在魔界救的他?”
他忙搖手,看了楊修夷一眼:“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別問我。”
夜風吹起滿河漣漪,我的眼淚洶湧潸然,傷慟像烈酒一般灼的渾身焦痛。
楊修夷上前:“初九……”
我一步後退,努力鎮定:“楊修夷,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擔心你,我早就去平州了。”
他深深望著我,眉目痛惜虧欠。
就是因為你,我來了這人生地不熟的盛都,頂住了所有看不見的暗湧。
就是因為你,每次我想要離開又強忍了下來,無怨無悔,覺得一切都是值得的,我甘之如飴。
可是,半年啊,楊修夷,我已經活不久了,你為什麽要浪費這半年!!
我將胸口的暖玉摘下,本想豪氣絕決一點往河裏扔去的,可畢竟是別人送的。
我輕輕拋在了地上,平靜的看著他:“這親,我不結了。”
他身子一僵,黑眸微微睜大,難以置信:“初九……”
我轉過身去,哭得心碎難受:“別跟我說話,我再也不想,再也不想見到你了。”
依著陣法回到店裏,他始終跟在我身後,一到房裏我就關上了門,沒點燭火,在床上呆坐著。
我靜下心,想用理性的方法去思考,可是想著想著,就會委屈的掉下眼淚。
我怎麽會不想見他呢,我朝思暮想,輾轉反側,心力交瘁。
當初他要我在盛都胖五斤等他,我如今怕是又瘦了五斤,隻因我那麽的想他,望穿秋水,夜不能寐。
月光將他的欣長身影投在窗紗上,我知道自己不該怪他,站在他的立場,他並沒有做錯。如我一貫所想,誰都沒有欠誰,他楊修夷更不欠我,不能因為喜歡上我這麽一個怪姑娘,就連救一個為他犧牲過的朋友都不行。
可是,可是楊修夷,你不知道的是,我這具身子早就千瘡百孔了,我田初九還能有幾個半年能等你?你更不知道的是,我月家族長一脈都是天地靈韻,我們沒資格在人世輾轉往生,我們一死就是天地湮滅。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害怕日後你帶著我的頭發去輪回之境裏麵找我的來世,會一無所獲。
四海八荒,六界浮生,天下再無田初九,你知道後會是什麽心情,會不會懊悔憤恨,苦澀心痛?
我舍不得的。
以後你想見我,隻能在你的夢裏,你的畫裏,可是很久很久的以後,你還能記得在遙遠歲月裏,這個叫田初九的姑娘的音容麽?
我哭得越發傷心,如絞之痛,可是看到窗外月色將他的身影拉的越來越長,我終是心疼了,想要讓他回去睡覺,開門之前聽到一聲驚呼:“姑爺,你怎麽在這?”
我一頓,妙菱急聲道:“小姐呢,小姐在麽?”
“怎麽了?”楊修夷嘶啞問道。
“左公子,左公子他忽然七竅流血,然後……”
我大驚,忙拉開房門,胡亂抹了把眼淚:“左顯怎麽了?!”
她眨巴眼睛:“小姐你哭了……”再看向楊修夷,緊張的絞著手指,“我……”
我顧不上理她了,忙朝左顯的客房跑去。
左顯躺在軟榻上,唐芊捏著帕子不停的給他擦血。左顯麵色枯黃,一直在說夢話,抓著被子的手青筋爆滿。
楊修夷先我一步上前,托起他的身子,往他背上匯入真氣。
我掀開左顯的眼皮,顧不上其他了,我回身看向唐芊:“速去準備藥材,按照《石巫》第六卷第二頁上所寫的,全部都要!快!”
我抽出匕首,割下左顯一小縷頭發,轉身跟出去,楊修夷忽的出聲:“初九,試試絕地困陣和切靈陣。”
我一頓,我怎麽沒想到呢!
夢中陣不在我這,但左顯身子在我手裏,終究是我占了上風。
我直接將整個房間落了絕地困陣和切靈陣,能撐一時是一時。
一切準備妥當,我借著入魂香輕而易舉入了左顯的夢。
沒有上次那麽雄闊壯麗的萬古長河,死寂荒旱的可怕,天空密雲不雨,分不清是什麽時辰。
上次那個暗室我毫無印象,打算先去沈老先生的書房裏找找線索。
手裏捏著當初讓唐芊畫給的盛都草圖,我邊研究著邊轉過一個彎口,結果一抬眼就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心裏有我沒見過的巨獸狂嘯而過。
怎麽那麽巧!
顧茂行就站在我跟前,鼻梁高挺,嘴唇異常殷紅,邪魅妖嬈至極。
下一瞬我就發現,他的目光不是在看我,而是穿過了我,不知落在何處。
手在這時被人握住,楊修夷望著顧茂行看去的方向:“來。”
我賭氣的想要掙開,沒能如願,被他緊緊握著,往客棧牽去。
四周一瞬熱鬧了起來,精致典雅的大堂窗邊坐著兩個女人,一個是綠衫清衣的沈雲蓁,另一個錦衣華緞,沈雲蓁正叫她陳姨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