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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0章 徹底完了

  師尊冷聲道:“九兒呢,你們將九兒如何了!”


  淳然老頭緩緩抬手,一張透明薄皮從他耳際被緩緩撕下,露出一張淡漠光潔的清朗俊容。


  原清拾。


  師尊睜大了眼睛,我亦悲痛難過的垂下了肩,這麽說,淳然尊伯被他,被他們……


  一切闃寂,無聲無息,無風無浪。


  原清拾將麵皮丟在地上,看向楊修夷,長眉微挑,極具挑釁。


  我不忍去看此時的楊修夷和師公,有深沉的鈍痛從遙遠的地方傳來,一擊一擊的撞擊著我的心。


  原清拾不是什麽拖泥帶水之人,勾唇一笑後,他長臂一轉,刀刃貼著師尊的肩膀朝脖頸猛的滑去。


  眾人痛聲疾呼,一向平定淡若的師公也顫叫出聲:“住手!”


  我望向晶壁,靈息狂湧,還未明白自己做了什麽,便看到那揮了一半的淩厲劍鋒驟然停下。


  原清拾極快收勢,鷹眸大睜,我的身子在師尊跟前軟軟的倒回冰涼的方石地上。


  半隻胳膊被削飛了出去,噴濺而出的血水少得可憐,宛如油盡燈枯。


  我鬆了口氣。


  “太險了!”燭司叫道,“他要收勢慢了,你的身子被砍成兩半,你會跟著灰飛煙滅的!”


  斷臂處血肉緩緩凝結,似枯竭大地重長新芽。


  師尊矮身要扶我,原清拾大怒,長劍再刺。


  師尊要迎上,我先他一步,神思係於一點,控製身子推的撞向原清拾。


  他飛快收劍,以掌擊我,我側身避開,旋身而起,鵝色衣袂飛揚,一招長鶴飛踢。


  我隨意而為,卻打出了一個刁鑽傾斜的角度。


  原清拾被我踢中肩膀,但到底氣力不夠,就跟豆腐砸人似的,不輕不癢。


  月薇蘭和憶慈道人疾步而來,我的身子以詭異姿勢從她們中間穿過。


  原清拾伸手抓住我的腳踝,我借力於浮空中回身,以勒馬之姿踩在了月薇蘭的肩上,沒有衣袖的胳膊一探,我想將我的臉從她臉上撕回來!

  憶慈道人卻搶先一步,長腳一掃,將我的身子踢落,我“啪塔”一下摔個五體投地。


  燭司歎道:“你的臉徹底完了……”


  憶慈道人揪起我,我的身子綿軟無力,沒有一絲生氣。


  燭司不解:“你怎麽了?”


  我搖頭:“我不知道我剛才怎麽做到的。”


  原清拾沒有蹲下,小心審視著我。


  師尊朝原清拾猛然攻去,原清拾後退數步,憶慈道人上去幫忙,被師尊的劍氣震開。


  師尊激揚長劍,數道光矢滾著塵煙乍然飛去。


  原清拾化掉流光,靈活閃避,不忘回擊,師尊身形孤瘦,姿態閑雅,極掠衝去,於浮空與他交擊。


  白狐忽的叫道:“不好!”


  橫空而來的一團光陣倏然朝他們襲去,破開了師尊和原清拾各自的護陣,他們同時落地。


  原清拾後退數步,尚能穩住身形,本就受了嚴重內傷的師尊重摔在了地上。


  原清拾朝行言子藏身的台階後望去一眼,沒有顧上太多,而是直接朝師尊刺去。


  燭司急道:“短命鬼!快!”


  被月薇蘭重新封印的身子被我拉起,震開所有歸海釘,黃影一掃,停至師尊身前,將他護在身後。


  原清拾怒瞪向月薇蘭,月薇蘭滿是無辜茫然。


  “月牙兒!”原清拾看向我,“我可以放過他,你主動跟我們走。”


  我倒也想如此,可我說不了話,如何談判。


  回應他的是我的一招攻勢。


  我從未像今天這般慶幸自己是縷天地遊絲,作為附蘊而生的殘靈,我困陣於陣,神思靈息皆動不了,唯一能控製的隻有自己的身子。


  師公他們早已開始破陣,太清仙陣不易破,但不是破不了,我要爭取時間!

  原清拾絕不會想到我這般難纏,就連我自己都想不到我可以操控的這般行雲流水。


  糾纏之際,我貼地一滾,飛快從一具屍體手邊撿來一柄長劍。


  我自小愛看楊修夷練劍,當初記不住的劍招,如今神思脫於濁氣之身,盡數回想而起。


  月下白衣少年,清俊月朗,身姿矯健,長劍清光與月色交相輝映,一招移星斷嶺,極具風姿,也極具攻勢。


  我的身子一個回身卻步,緊而劍影一轉,移星斷嶺猛刺而去。


  原清拾舉劍相擋,不敢傷我,我隻攻不守,沒有氣力便以速度取勝。


  腦海裏欣長清逸的少年身影與眼前的黃影交疊在一起,劍勢如風。


  一招踏雪望梅,隨後月下織錦,再是淩波散花,繼而輕風落葉,蒼龍破水……劍招流水栽落花般輕巧自然。


  玄鳥吱吱喳喳。


  白狐歎道:“真美啊。”


  燭司也歎:“短命鬼,你當初操控曹琪婷落崖時特意研究的角度美感,如今全被你無意中用出來了。”


  美得不是我,是我記憶裏的那個少年。


  有激烈的熱血在胸中湧動,我朝楊修夷看去。


  師公他們淩空而起,數百人如夜幕星辰,排列出太清星序,高高低低,前前後後,結印於千丈陣壁之上。


  楊修夷和二十多人在陣壁前以劍刻紋,刀刀金光。


  拔地而起的氣旋將他們的背影模糊在深綠霜白的芒光之中,隻依稀可見長發飛揚,衣袍狂舞。


  就這麽一瞬的精神恍惚,我神思一痛,憶慈道人的長劍已貫我胸口而入。


  我急忙拉扯身子往後退去,她卻有所預料,飛身往上,破開我的獨上蘭舟,擋住我的去勢,又將我的柳梢輕燕化開,長劍一挑,割裂了我的右前臂,帶起一串橫灑的血珠。


  這套劍法的所有劍招都為師尊所排,我不會隨機應變,隻能依序楊修夷的劍招從頭而來。


  可眨眼之際,她便連破我三招,足見了如指掌。


  清嬋。


  心中不由冷笑,這三個人,全是假的。


  清嬋不會同原清拾那樣顧忌我的死活,她揮劍破空,鋒芒直擊,似要將我的身子斷成兩截。


  原清拾飛快迎上,長劍擋下所有光矢,對她怒喝:“不知輕重!”


  清嬋旋身,長臂一拋,衝我擲出六個狀似碎星環的碧玉,於我們四方懸空而起。


  白狐一驚:“這東西竟還在人世!”


  “短命鬼,”燭司語聲徐沉,“這是桐木一族的劫魄石,你完了。”


  不用她說我也知道我完了,因為我又控製不了了,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身子從高空跌落。


  不隻是我,連原清拾也動彈不了了。


  清嬋雙手在胸口結印,我的身子被她從地上移去,懸浮於高空,腦袋死氣沉沉的斜垂在右肩前。


  我身上所穿的衣裳是我從一家民戶的閨閣裏拿的,那裏的衣裳都很漂亮,我身上這件也是,落花雲紋輕綃束腰淡色黃裙,腰帶是我隨手拿的鵝色錦帶,裙擺繡著淺粉色的淡雅月花,料質很好,款式也是。但如今左前臂露在外麵,裙上滿是泥濘和汙血,一點都不好看了,更遑論腦門上還掛著被壓得殘缺變形的鬥笠,著實滑稽。


  清嬋仰頭望著,手中結印之色越發濃鬱,一陣罡風而來,吹起我的衣袂和頭發,陣法中的芒光似霜露凝結,那般不真切。


  燭司輕聲道:“劫魄石會奪走你的身子,不管你是否靈器,短命鬼,你回不去了,要麽消散,要麽被封印。”


  我怔在原地:“回不去了?”


  清嬋手臂朝兩邊猛的揮開,長袖翻飛,那些碧玉泛出縈綠芒光,各自旋轉著並朝我的身子飛快掠去。


  耳邊尖銳刺叫,什麽都聽不見了,我睜著眼睛,徹底傻了。


  六塊碧玉如扶搖之風,盤桓在我身上,而後飛快鑽入了我的身子,消失無蹤。


  我頹然喪氣,萬念俱灰,卻在這時,一陣流光從我身上爆開,那六塊碧玉被震了出來,兩塊在空中碎裂,煙消雲散。


  “呀!”


  燭司和白狐失聲大叫,所有人都抬眸望著,滿殿低呼。


  “咳……”白狐輕咳了聲,淡淡道,“本座有些失態了,應該是假貨吧,凡胎哪能震碎上古神物?”


  我看向清嬋,她呆愣在那,忽的長劍一指:“她不是田初九!”


  語畢,疾步上前,飛身而起,卻被自己所設的陣法給震了出去。


  她跌摔在地,眉目狠厲,右手成爪,淩空一揮,我頭上的鬥笠和遮臉的衣衫登時“嘩”的一下被她扯開了。


  我心下大駭,忙閉上眼睛。


  毀去容貌之後我未曾照過鏡子,但一張臉皮被生生剝掉後的容貌,我生為一個巫師怎會不知道。


  如今對我而言,血肉模糊都是一種追求了,怕就怕這張臉會生出惡心的膿水和血泡,令人反胃想吐。


  本以為自己已經看淡了,如今卻覺得無比的難過悲傷,我這樣的一張臉,即便套上再好看的人皮麵具又如何。


  眾目睽睽之下,當世高人之前,我要頂著這樣的一張臉,讓所有人都知道我是望雲山的田初九,我是楊家二公子楊琤的未婚妻。


  我閉著眼睛,靜靜等待所有人的吃驚低呼和同情憐憫。


  卻什麽都沒有,天地都若空了。


  “好美啊。”白狐低低出聲道。


  我頓了下,抬起眼睛望去,立時睜大了眼睛。


  如那日的碧霞酒莊,一個年輕女子提裙緩步邁上高台,滿場噓聲刹那靜止一般。


  當日那個女子有瞬間奪人心魄之美,令天上日月無光。


  而我眼前這個女子,她高懸於陣法中,雙目緊閉,臉色慘白,皎光浮影勾勒的絕美之顏卻將那女子都生生比下了大截。


  五官精致無暇的女人這世上比比皆是,真正的美人比的是清骨神韻,可縈光婆娑中的這個女子,她沒有睜眼便教自認閱美女無數的我神魂顛倒。


  側首麵龐勾勒出的下顎弧線光潔幹淨,娥眉如月,色如洇染的遠山黛澤,瓊鼻高挺,唇上殘留血色,如朱櫻落池,秋水暈漪。


  長發於空中亂舞,她自波瀾不驚,兀自沉睡,像永恒長空日月須彌裏不染塵埃的一抹纖雲。


  好美。


  聽聞史冊,我始終不能理解為何會有帝王願以江山求一絕世佳人,我也不能想象亂世中傾覆王朝,令萬千戰士魂歸陰司的美人是如何長相。


  如今我頓悟,我麵前的這個美人,她若能睜開眼睛,隻需一笑便足以配得起一場萬頃烽火,一場傾世煙花。


  沉浮在她身邊的芒光漸漸消散,她身形一晃,重重跌落。


  黃衣如蝶,襯著陣法清光,又如梨花飄零。


  我一陣悵然。


  “別自戀了!快奪劍啊!”燭司叫道。


  我一愣,奪劍?


  奪劍!


  我眉眼一凝,於空中墜落的清瘦身影驀然回身朝我看中的那具屍體追去,但下一瞬卻“啪”的一聲臉麵砸地,狠狠的摔了下來。


  我:“……”


  眾人低呼:“啊!”


  燭司忙回頭:“又不會控製了!?”


  我咽一口唾沫:“……還沒反應過來那是我,讓我緩緩。”


  “那是你?”白狐挨湊過來,“真的是你?!”


  玄鳥吱吱喳喳。


  我沒有理會,操縱身子從地上爬起。


  俏臉如霜,破損的額角慢慢痊愈,最後又歸為一凝玉脂。


  身子朝右前方跑去,清嬋從驚愣中回身,執劍追去。


  我奔跑中的身子驀地向後傾仰,一個利落跟鬥,就要踢中她的腦袋時被她狼狽避開。


  我撿起一柄長劍,清嬋劍鋒指我:“你到底是誰!”


  回答她的是我長驅直擊的一招踏雪望梅,她雙眉怒皺,迎身而來。


  長劍碰撞,不斷交擊出細細火花。


  她道袍翻飛,我衣袂獵獵,一個鬼魄,一具行屍,皆不知疲累,難分勝負。


  修為氣力她勝一籌,形勢局麵卻對我有利。


  師公所說,兩方交戰,最忌背朝人前,如今我便沒有這個顧慮。


  而她不同,隻能任我遊刃四方,縱橫全局。


  她恨我入骨,我厭她如惡,大殿一片闃寂,我們的金屬交鳴聲顯得單薄而清靈。


  局麵僵持,卻是我所願看到的,不過並未僵持多久,原清拾和月薇蘭很快加入了戰局。


  太清仙陣上出現無數碎痕,灼目金線沿著碎紋蔓延,似瘋狂掙紮的太古之獸,在莽荒大地上用利爪劃下繁複神秘的古老咒語。


  太清仙陣,一個傳承自上古的玄術陣法,《八相即》上所述,江河行地之際,人妖魔三界混戰,仙神袖手,人以單薄之軀立於天地,以自身之勤、之聰創無數陣法,太清仙陣便是其中之一。


  當年妖獸破河用整整一年的撞擊,才將太清仙陣撞碎,如今不到一個時辰,師公他們便將它擊出了碎紋,著實不凡。


  但正因如此,我所麵對的三個人才越發狠烈,不斷加快著手中攻勢。


  我緊緊護在師尊跟前,不知疲累,不懂疼痛,既是局中人,又是旁觀者。


  所有的一切終於在太清仙陣碎開後結束,晶牆坍圮,一瞬激起千丈塵煙,氣霧翻滾如浪,熾烈白光如山石迸裂,衝天喧囂中,什麽都聽不見,也看不見。


  我拉扯自己的身子朝師尊的方向靠去。


  白色晶牆的另外一邊,紫君他們憤恨而視,最後從洞開的界門不甘離開。


  我冷冷的看著他們。


  你憤恨,你憤恨什麽!

  你毀我宗嗣,夷我宗族,斬我腰肢,逼我姑姑屍骨無存,我卻隻能眼睜睜的看著你離開!


  你還憤恨!


  我將你碎成萬段都不足以消我心中之怒!

  “如此一去,不知還要等多久了。”燭司道。


  我回頭:“什麽?”


  “你不是一直不知道他們是誰麽,我想我已經知道了。”她道,“你問白狐吧,他知道的應該更多。”


  我忙轉向白狐:“你認識那些人嗎?”


  他沒說話,一團白光,也看不清他的腦袋和手在哪。


  “白狐?”


  “可真美。”他喃喃,“你怎麽那麽美。”


  玄鳥吱吱喳喳。


  “那些人到底是什麽人?”


  他又沒再說話,安靜了陣,才出聲道:“那些人有什麽好知道的,他們所處的地方又與我們不相幹,萬珠托元陣上的星序圖譜至今無解,短有三日,長有千年。那小小燭龍說的對,下次見麵都不知道要等多久了。”


  “什麽托元陣?”我努力抑製著心中波動,“你說的是什麽意思?什麽叫長有千年?”


  “萬珠托元陣,也就是萬珠界。”他無關緊要的歎了聲,“如今提這個的人不多了,那都是好幾千年前的事了,還能記得住萬珠界的除了他們自己,也就是我們這些活了上萬年的上上神了。”


  “上神就算了,還上上神。”燭司冷哼。


  白狐沒理她,續道:“當年乘逐大戰時,神魔兩族在一個混元界交戰,後來打得太激烈,巫神彭盼直接用萬珠托元陣把那給封了,那地方便叫萬珠界了。魔界當時並未分崩離析,魔皇老頭的三兒子離司命君要沒死的話,現在還在那兒吧,不過估計也活不了,那地方可慘了。”


  燭司道:“短命鬼,你不是很想知道他們為什麽要對十巫後人趕盡殺絕嗎?”


  “對,為什麽?”


  “曲魎以及萬珠界封印之恨,”白狐答道,“上古十巫讓他們受了這麽多苦,能不殺麽?”


  “曲魎同萬珠界有關?”


  “嗯,這就要提到妖族的長華君了。當年他帶兵是去幫神族的,結果彭盼封印萬珠界時他們沒能及時出來,皆被壓在了那。壓得略慘,妖骨碎裂,與魔族煞氣絞纏,淪為半妖半魔。這家夥還挺開心,以為可以修煉魔族之功了,結果走火入魔,心智全無,帶著那群混人鬼仙魔都有的半妖半魔半神們衝出被下了封印的萬珠界,跑到各界大開殺戒。最後殺到人界時,撞在了大荒十羅手裏,大荒十巫沒有一個是吃素的,在長華君統治人界時,他們表麵順從,陽奉陰違,用了百年時間研究四極陰陽,倫常之道,又跑鬼界又跑神界,最後借助鴻蒙之力對這群半妖們設下了曲魎毒咒。設完之後,那群曲魎日日劇痛,被打得毫無反擊之力,躲回了萬珠界。大荒十羅們重新以萬珠托元陣封印,卻碰上妖族倉塵君跑來救兄長,兩派鬥得你死我活時,誤打誤撞將萬珠界徹底封死,星序全亂,至今無解。”


  我聽著發愣,道:“原來是這樣,難怪他們要對十巫後人趕盡殺絕。”


  “還是很奇怪。”燭司不解,“我不是沒有想到過他們,而是這萬萬年都沒來報複,怎會在如今來大舉動手?”


  “你怎知這萬萬年沒來報複?”白狐嗤聲,“你小小燭龍區區五六百歲,本上神才是活了萬萬年的,這萬萬年裏,我這座巫殿隔個數百年便有一次紛爭,哪有我不知道的。”


  “你這座巫殿?你不過也是個看門的罷了。”燭司冷笑,“這世上看門的多了去了,阿貓阿狗一大堆。”


  “是啊,南華長亭底座那七條綁著鎖神鏈的燭龍可不就是阿貓阿狗嗎。”白狐譏諷。


  玄鳥吱吱喳喳。


  燭司大怒:“你給我住口!”


  他們又起了爭執。


  我垂頭落寞的看著那些人離開的地方。


  短有三日,長有千年,若真是千年不出,那我怎麽辦?

  含恨而終?


  “短命鬼,”燭司叫道。


  我回頭看她。


  “你還是不要報仇了吧,”她歎息,“不是對手不對手的問題,是你根本就找不到他們。你浮生時日無多,還是好好的跟你男人過日子吧。”


  是啊,根本就找不到了。


  我這麽一個短命鬼,如何等得起,耗得起?

  我雙眸浮起迷茫,視線像穿過很遠很遠的山雲,落在了一片極美的黃昏暮色裏。


  一個高大的男人正托著我,走過村中的儼然屋舍,木院小筠,走過村外的良田百畝,田間小道。


  他給我唱歌,清越聲音哼著古樸悠揚的鄉間曲調,隨著傍晚的清風被吹向遠方。


  我騎在他的脖子上,我們修長的身影被夕陽拉長,拉長,雋永靜謐。


  我搖頭,如何能不報,如何能不想,如何能放下?

  白狐聲音變輕:“其實那大荒十羅著實可惜,如若不是最後起了貪心,如今凡界恐怕將是另一番光景了。”


  燭司沒再嗆聲,道:“這座巫殿是彭盼的吧,是祁神焚淵派你們來的?”


  白狐沒說話,玄鳥叫了聲。


  我抬頭看著長殿,那白晶牆後,紫君他們退光了,隻帶走了幾具同伴的屍體。


  可若隻是單純的要找十巫之後尋仇,何苦非要捉走我呢。


  我看向白狐:“那,你聽說過化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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