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0章 海上惡戰
“滾開!”
她回身暴喝,臉上黑紋愈漸密集,砰的一聲打開鐵籠,進來拉我。
卿蘿推開她,她抬手劈去一掌,卿蘿以臂擋下,她出招再擊。
鐵籠本不算狹窄,可也沒有寬闊到能讓她們大施拳腳。
那些粉衣女子跟入,籠中用不了真氣,她們直接朝我撲來,我和她們撕扭成一團。
卿蘿來幫我,得出空閑的墨衣女人又衝了過來。
七八人擠在鐵籠裏,卿蘿和墨衣女人也由最初的一招一式變成了貼身撕打。
打得難分難解時,拉著我頭發的粉衣女子忽的放聲尖叫,往籠子另一邊躲去,指著墨衣女人。
另一個隨即也尖叫出聲。
我抬起頭,那墨衣女人的頭發被卿蘿拉開了,露出大片縫隙,縫隙裏邊,滿是蠕動粘軟的天眼卵。
我捂住嘴巴,又要吐了。
壓在我身下,被我打腫了臉的一個粉衣女子趁此推開我,看清那些天眼卵後也嚇得尖叫。
墨衣女人爬起,麵色陰沉,抬手整理頭發。
但隨即,更強烈的驚叫在籠外響起,我們紛紛望去。
正朝我們趕來的行言子和幾個小童也回過了頭去。
地上躺著一個侏儒,被一支利箭紮在了地上。
又一支利箭射來,一個小童被強勁力道帶走,釘在了石柱上。
另一個侏儒從他身邊被射了出去,紮在了遠處的地麵上。
海邊多強風,島上全是石屋,一百多個身著紫色勁裝的男子從屋頂上冒出,無數弩箭齊齊對準我們。
風聲破空,又一波弩箭疾射而來,行言子揮袖,蘊出一道淡黃晶牆,頃刻被弩箭射碎。
一切不過刹那。
攻勢不減的弩箭朝廣場撲來,有侏儒被飛射釘往遠處的石屋石柱上,有島民被射死於血水之中。
行言子朝他們衝去,那些小童緊跟其上。
鐵籠裏爆發出高聲歡呼,廣場四周的島民和侏儒朝四處潰逃,驚恐無比。
卿蘿朝墨衣女人再度撲去,粉衣女子們也朝我攻來。
紛亂混戰中,那挽著披帛的高貴女人一把撕開鐵籠的柵欄,厲喝:“沒規沒矩,你們在幹什麽!”
她上前扯開那幾個粉衣女子:“快把她給我帶走!”
我正和一人對掐著脖子,被她狠狠扯下。
“啪”的一聲,一記清脆耳光落在我臉上,我偏頭撞在鐵籠上,她揪起我,對那些女子怒道:“你們這群沒用的,成日惦記男人,連個廢物都對付不了了!”
“初九!”
卿蘿躋身過來,未出幾步又被墨衣女人纏住。
那高貴女人拽著我的衣襟將我拖出籠外,無數弩箭射來,她怒然揚臂,一團光陣將那些力道勁烈的弩箭撞開。
海風極大,暮色漸攏四合,天上烏雲翻滾,似要下起大雨。
我渾身冰涼,抓住她的手腕,冰藍玨急湧而出。
她手臂一震,頃刻化去我所有的靈氣,揚手又一個耳光要打來,一支弩箭射來,她縮了回去。
“少夫人!”
七個勁衣男子躍下石屋朝我們奔來,她周身蘊出護陣迎上,將我摔向身後。
墨衣女人衝過來抓住我,又一波弩箭射來,噗的一聲,一支射穿了她的肩胛。
沒有血水噴濺,翻滾出許多腐朽黑煙,她吃痛悶哼,掐住我的脖子將我擋在身前,怒喝:“常韋!叫他們退走!”
一個男子微愣,叫道:“你是誰!”
“我不與你廢話!速度退走!……啊!!”
她忽的失聲淒叫,我拉下她的手,轉身掐住她的脖子,厲聲道:“你自詡懂我,卻忘了我是巫師麽!一個鬼魄敢在滿地血肉裏接近我,你也太忘乎所以了!你到底是誰!”
“鬼魄?”她冷笑,吃力道,“你看,我怕太陽麽?”
我雙眉一沉,道:“聚世日於邪魂,一行為氣,雙行為刃……”
黑煙從她脖間泛起,她怒聲尖叫,掙紮著抓著我的手:“田初九!你以為這樣就能殺得了我麽!你殺不死我的!”
“……嚐無肉身以泯於世海,當則……”
“初九快趴下!”
卿蘿忽的撲來,撞著我們一起摔倒在地。
一道長光橫掃而來,從我們上方掠過,我們的衣裙長發被疾風帶起。
我偏過頭,隻來得及看見一道環光縱向東方,所過之處,摧枯拉朽,割金斷玉。
一切刹那寂靜,無聲無息。
我睜大了眼睛,眼淚直直滾落。
砰的一聲脆響,一柄斷刃跌碎在地。
那正在鐵籠前拔刀欲劈開鐵鎖的勁衣男子眨了下眼睛,緩緩垂首,他的上半身漸漸與腰身分離,粘稠滑下。
轟然跌地,血色激揚,隨之被翻落的鐵籠給砸的血肉模糊。
與他隔著鐵籠而站,正欣喜著等著重獲自由的老人家和他命運相同。
卻更慘。
老人的上半身跌落在斷裂的鐵籠上,被另一截鐵籠壓下,分為數塊,零碎如櫻雨,隻剩一團麵目全非的頭骨耷拉懸掛。
不止他們,還有其他的勁衣男子,其他的困禁之人。
他們等待了良久的自由,即將唾手可得的自由。
血水漆地,骨肉鋪陳,屍塊斷開的衣衫裙角被海風淩亂翻轉,如似天上的黑暗狂雲。
有壓抑崩潰的情緒從我的心底洶洶湧上喉間,森冷冰寒。
那些坐在籠中雙目發怔的人忽的放喉大哭,撲過去抱住那些殘屍,有喊爹娘的,有喊兒女的。
我回頭看向行言子,渾身發抖,雙目斥血。
他收陣看向那個挽著披帛的女人:“快點!”
那些粉衣女子從地上爬起,朝我們衝來。
大地這時忽的猛烈一晃。
所有人皆微微一愣。
卿蘿忽的回頭大喝:“放!”
不待我反應過來,她拉起我朝人煙稀少的北島禦風奔去。
與此同時,數十隻支弩箭從我們上空“嗖”的飛向行言子和那些女人。
耳邊風聲急嘯,她們很快追來,翻過石棧和兩座丘陵,卿蘿帶著我跌落在踏塵島的北山墳場。
她將我從空中扔下,雙手結印,手腕交疊結於右側,身邊淩雲瞬間匯成長虹,被她猛的朝前推去。
一切很快,行言子的反應卻更快。
一團華光驟然迎來,衝向卿蘿的玄光,撞擊的一瞬,氣波如雲煙水汽般朝四方衝去,周邊山巒草木摧折,山崩地裂。
暮色深空黑雲滾滾,雷電如織,卿蘿痛哼一聲,從高空墜下。
一抹清瘦身影飛快朝跌落的卿蘿飛去,正是那墨衣女子。
我拔腿奔去,同時凝結神思將山地上的石子飛起,心中飛快吟訣,數百粒石子帶著流瀲藍光,交織縱飛,擋住她的去勢。
“還想救人!”那挽著披帛的女人朝我飛來,右手擲來一團光陣。
我忙凝動神思,飛起的石子還未凝成丹光嶂便被震個粉碎,敗如烏黑殘瓦,掉落一地。
光陣擊中我的胸口,我被狠狠撞了出去,砸在遠處一口棺材上,吐出一口濃血。
那墨衣女子飛快破開了我的亂石碎星障,右手成爪,尖銳利爪朝卿蘿臉門抓去。
我啞聲大叫:“住手!”
一道月白劍光忽在此時衝向墨衣女子。
她極快回身,一個清瘦身影瞬息逼去,淩厲迅猛的速度將她撞開,抱起卿蘿,頃刻停至我身邊。
我爬起去抱住卿蘿,抬眸看著他,欣喜道:“狐狸!”
花戲雪將一張破舊褶皺的紙塞到卿蘿手裏,伸指在她眉心一點,俊容冷肅的望了我一眼,而後飛快離去,迎上衝來的行言子和那挽著披帛的女人。
無數弩箭跟來,那些靈活迅猛的小童也追來了。
卿蘿睜開眼睛,展開手裏的紙團,是我那日簽下的血印。
她咬破手指,沾血在落款之上,緩緩吟咒,紙團燃火,化為劫灰。
花戲雪被擊落,起身後飛快躲遠,捂著胸口衝遠處大喊:“解開了!”
挽著披帛的女人朝他撲去,花戲雪抬手結陣,女人冷笑,就要加力時,又一道白光自西南島嶼擊來。
她麵色大變,回身去接,被行言子先一步擋下。
我連忙起身,抬眸望向西南高空,一個白影如風而來,空中劍聲出鞘,清光交鳴,猶如琉璃破碎,明滅一地。
我心中一熱,長煙劍!
“師父!”我叫道。
師父猛攻向行言子,白衣祁光如雪,與行言子一身墨綠大袍相比,十分刺眼。
他轉瞬落在花戲雪跟前,長煙劍斜執,白須與白衣飄然飛舞,一臉冷厲。
我又大叫:“師父!”
無數勁衣男子掠來,弩箭嗖嗖破空。
行言子他們再度衝去,師父重新迎上,交為一團。
我一動都不敢,目光緊鎖在師父身上。
他大傷未愈,如何能敵得過修為絲毫不弱於他的行言子和那挽著披帛的女人。
花戲雪重上去幫忙,楚欽和孫深乘領著幾個勁衣男子衝來扶我們:“姑娘快走!”
我扶著他們爬起,大地卻在此時再度猛烈一顫。
隨即一陣翻江倒海的劇痛在我胸口和腦袋裏爆開,眼前一瞬昏黑,我張嘴又嘔出一口鮮血,卿蘿忙扶著我:“初九?”
我抬起頭,遠處那些粉衣女子在結陣吟咒,紅色血雨在陣中如碎玉一般。
疼痛一陣一陣襲來,我痛出眼淚,似要被人從裏麵往外生生撕掉。
楚欽起身朝那些女人衝去:“把她們殺了!”
卿蘿一掌推在我肩上,一股奇異的靈氣汩汩灌入,流竄我的四肢百骸。
不同於楊修夷的純正陽剛,這靈氣陰寒清冷,似明月如洗,似朦光如練,我本就冰寒的身子越發失去知覺。
我閉上眼睛,苦苦強撐,劇痛變得更加強烈,神思盡數潰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