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隻想變強
與楊修夷相守一生我從未奢望過,但是此刻年華和與他相處的時光不該被辜負。
我睜開眼睛看向挽起的紗帳,金色幕帳柔柔垂下。
我未蓋上的中天露盞像一輪掛在湖水遠山上的夕陽,湖水微漾的波光浸潤了一切,也浸潤了我的心房,一片甘甜。
他離開我的唇,窗外夜色幽黑闃寂,他的雙眸比夜色更深更幽。
“初九。”
“嗯。”
他給了我一抹顛倒眾生的淺笑,俯首在我唇上落吻,而後撐身坐起。
我不解的望著他。
他搖了搖頭:“不行,你的腰。”
我頓時雙眸失望。
他輕捏我的臉:“我不想讓你受苦。”
我哪好意思告訴他我現在身子就很苦……
他下床穿鞋,臨走前又要親我,我推開他:“你快回去吧。”
他笑著捧著我的臉:“你早些養好身子,我隨時奉陪。”
我臉一下子就紅了,朝裏麵趴去:“你快走!!”
腳步聲在門口停了一會,最後離開,房門被輕輕帶上。
我惱怒的捶了下床,什麽擔心我的身子就溫柔點,我明明就該說擔心身子就別繼續的。
色迷心竅,田初九你色迷心竅!
第二日睡到很晚,醒來聽說他出門了,唐芊從進門開始就笑著,看她笑了很久,我沒好氣道:“你笑什麽呢。”
她笑著打開幾扇窗戶,回身對我道:“昨夜還是第一次看到少爺那個樣子呢……”
我望著床邊細膩柔軟的床幃,腦中不由浮現和他的纏綣溫情,唇角也噙了抹笑。
“姑娘?”
我回神,她笑眯眯的看著我,我不好意思的從床上跳下,走到軟榻旁找了找:“我的衣服呢?”
“少爺讓我扔了。”
“扔了?”我看向她,“為什麽,那我穿什麽?”
她打開衣櫃,認真挑著,道:“姑娘那些衣服不好,三件抵不上這兒的一件,少爺是不想讓姑娘你穿得又厚又重。”
她挑出幾件:“來,姑娘你看著選吧。”
我隨意拿了件,去屏風後換好。
出來在梳妝台前坐下,她抬手為我梳發,我看著銅鏡裏她靈巧的手指,問道:“你們認識豐叔嗎?”
她一頓,點了下頭:“自然認識啊。”
“豐叔他……”
她抿唇,看向正在疊被的丫鬟:“秋兒。”
那丫鬟回頭,輕聲道:“豐叔之前去伺候老爺了,但是老爺那邊不缺人手,他一直被排擠,後來夫人讓他去管江左的幾個大錢莊了。”
我愣了:“排擠?”
“嗯。”
我皺眉:“他為什麽去伺候你們老爺?什麽時候的事?”
“少爺出事以後。”
“出事?出什麽事?”
“姑娘,”唐芊輕歎,“少爺這幾年過得不好。”
我有些害怕的看著她,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
她們對望了眼,唐芊道:“我本是跟在夫人身邊伺候的小丫鬟,四年前姑娘的死訊傳來,少爺就像瘋了一樣,那夜我們陪夫人一直站在清歌苑,少爺在裏麵哭了整整一晚。第二日少爺不顧攔阻去了秋風嶺,一直坐在那邊不吃不喝,當時守益先生和閆賢先生帶了好多暗人去找姑娘,將整個長明和重筱都翻遍了。”
秋兒點頭:“是啊姑娘,你都不知道少爺那時候多可憐,他到處去找你,被他師父從柳州帶回來時隻剩半條命了。少爺恨夫人,不願多看夫人一眼,更不提說話,他師父怒斥他不孝,用軟木將他打得遍體鱗傷。夫人站在一旁眼睛都看紅了,少爺就是一聲不吭,連痛都不叫,最後老爺大怒,讓他在宗堂裏跪了三天三夜。之後少爺生了場大病,半個多月沒醒來,所有人都說沒救了。老爺和少爺的師父心急書信,短短三天,清歌苑趕來了四十多個仙人尊者,每日給少爺泡藥,以氣續脈,整整十四日後少爺才醒來。那些仙人對夫人說,少爺身子一向硬朗,此番大病,是少爺自己沒了求生之念。自那之後,少爺喜歡上喝酒,夫人沒辦法,令人去行登宗門尋來大批藥酒,否則這麽個喝法,少爺又要垮了。”
唐芊眼眸濕.潤:“姑娘,那幾年少爺整個人枯槁如木,皮包瘦骨,對誰都不理不睬,你要是真的喜歡少爺,你為什麽要離開他呢?”
我沒有說話,胸腔裏有劇烈的鈍痛,她們說的楊修夷根本不像是我認識的那個他。
我看著鏡子裏的自己,眉毛長回來了,臉依然很瘦,皮膚白的不自然,沒有一丁點的血色。
我緩緩道:“不會了,我再也不會離開他了。”
用完早飯,我想要出府一趟,她們沒攔著,還幫我弄了輛馬車。
我讓車夫去德勝城最大的賭坊,以我平日的裝束肯定引不起什麽嘩動,但今天實在有些華貴,別的不說,光唐芊為我挑的這件銀白羽緞鬥篷怕是最少也得五十兩。
所有人都盯著我,我有些別扭,找了個氣質和禿頭阿三不相上下的男子,我摸出五兩銀子給他,讓他帶人去砸了我的小院。
我再三囑咐,砸的時候一定要吆喝,就說這女的不知好歹,借著田初九的名號行騙,接了他們的單子,收錢以後就跑了之類的。
然後離開前我同他保證,若幹得好,另有銀子當酒錢。
他爽快的答應了。
從烏煙瘴氣的賭坊出來,我悵然望著繁簇長街。
巫店還是要開的,師父一開始拿血印逼我的確是為了留我,但倘若知道我和楊修夷好上了,說不定又要故技重施。
我抬起頭,望著藍澄澄的清寂天幕。
我有太多離開楊修夷的理由,我不祥,我短命,追在我身後的那些人隨時可能傷害他……
但這些理由歸在一起,是我不想讓楊修夷因我而受累。
可倘若我離開他會讓他過的這麽不好,我為什麽還要離開他,我是那麽的愛他啊。
著實無法想象他那樣風華絕代的人爛醉如泥會是什麽模樣,他一向尊師重道,怎能忤逆師公,不理父母。
師公用軟木打他,那軟木有多痛我深切體會過,不久前我就被師父狠狠揍過。
而師公慈眉善目,宅心仁厚,他若不是心寒徹骨,絕不會動手訓人,還是他的愛徒。所以他打楊修夷的時候,那手勁想必會比師父打我來的更重更痛吧。
心中酸楚,忽然就那麽想見到楊修夷。
車夫在馬車旁安靜等我,我走過踩著方凳上車,忽的看到一個清瘦人影進了對麵的酒莊,我微微皺眉,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女車夫。
長發綁成馬尾,垂至臀下,一襲白衣長衫,外罩黑色紗袍,腰身係以紅繩,手裏握著柄長刀,幹淨利落的刀客打扮。
我皺眉,跟了上去。
酒莊上下兩間大堂,吵鬧喧嘩,我一一看去,沒有找到她。
一個夥計上來招呼我落座,我形容了一下她的穿著,夥計指著樓梯:“那姑娘啊,剛才好像在那邊。”
“她是經常來的嗎?”
“我們酒莊裏客人那麽多,我沒太注意……誒!她在那!”
話音剛落,夥計驚叫一聲往後退去,我的背上則挨了一痛,被人以手肘壓在了身前的八仙桌上。
杯盤砸地,正在用飯的幾個食客紛紛跳開。
女音冰冷厲喝:“你是什麽人!”
我移起長凳朝她砸去,借機掙脫她,回身揚腳踹她。
她抓住我的腳,欲往後拉去,我旋即又飛起一腳,踢中了她的臉,代價是我在空中一個翻轉,狠摔在地。
我這一腳踢的不重,卻恰好撞在她鼻梁上,她被我踹出了血:“是你!”
我爬起來:“昨晚讓你跑了,今天你跑不掉了。”
她冷聲道:“笑話。”
再度衝來,我迎身而上,這時一張凳子橫空摔來,在她身上砸的四分五裂。
她忙抽出數把短刀打來,又一張凳子摔來,於半空那些短刀打落在地。
我那車夫隨之躍來,一記擒拿手,一個拈花折梅指,一個掃堂腿後,幹淨利落的就將她按倒在地。
車夫朝我看來,急聲道:“少夫人可傷到了?”
全場呆了一呆,我也傻了,一個中年男人叫道:“這位大俠的功夫好俊啊!”
大家紛紛讚開。
我搖頭:“我沒事。”
他拎起這個女人。
我說:“送去官府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