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死役
餘下幾日,送禮上門的人越來越多,有些掌櫃親自登門,有些是他們的夫人或女兒,還有一些一連送了好幾次。
楊修夷另給我找了兩個丫鬟和四個護衛,宋十八和那四個護衛過了數招,覺得他們的本事很一般,便將二一添作五交給花戲雪,她形影不離的陪著我。
接客之事我交給了喬大叔和這些丫鬟護衛,收來的禮物堆了滿滿一屋,其實很多我都用不上,挑了一大堆轉送給了他們。
我像是很忙,但其實又很閑,有時和花戲雪討論二一添作五的單子,有時跟在喬大叔旁邊看他做糕點,但其實大多時間都搬了躺椅去花苑裏和她們一起躺著聽楊修夷特意為我請來的說書先生說故事。
我一直要喬大叔和那些護衛幫我留意著來訪的人裏有沒有蔣青禾或者他的親朋友人,他始終沒來,直到第三日下午,他才終於坐不住了派了蔣才晨送來。
不能待他太特殊,我依然讓這些侍衛去,他跟其他人也沒什麽不同,說些客套奉迎的話,再順帶求我給些麵子,把那些生意盡量還給他們之類的。
我覺得蔣才晨應該知道他當初雇的就是我和宋十八,所以我著實好奇他此番是以什麽心情來拜訪的。
宋十八猜測說,說不定蔣青禾很早就讓他來了,是他自己不自在,拖上了幾日。
蔣青禾的一品青堯一斤賣四十兩,崇正郡裏買得起的隻有那些達官貴人,我們那麽一攪,他少了官府這麽大一個買家,不恨死我才怪。而且不止這茶葉,這幾日獨孤濤三言兩語的,將他的麵粉和布坊生意也弄沒了。
崇正郡的物價和外麵不同,如果僅賣這些茶葉和麵粉布坊,他們是賺不了多少的。
但崇正郡以釀酒為名,自打它變為“鬼城”後,崇正郡的行藏老窖便成了絕品。崇正郡外,那些曾進有行藏老窖的酒樓酒莊們紛紛將老窖收起,販以高價。所以蔣青禾將那些賺來的錢買酒,再讓祝翠娘將酒運出去,這裏麵可以大賺一筆。
不止行藏老窖,所有崇正郡的特產,都是祝翠娘要收購的物品。不過蔣青禾不敢收購太多,畢竟崇正郡就這麽點大,一次性買的太多,去向不明也會遭人質疑。
而這次蔣青禾的生意被我們攪了,當地許多商鋪都不敢接他的訂單了,唯恐他拿不出錢來買。所以我猜到他遲早會來的,他坐得住,祝翠娘可坐不住。
他送來的是一套胭脂水粉和一根玉簪,輕鳶說這套胭脂水粉很名貴,我連玉簪一起又送給了喬雁。
不是不喜歡這些女兒家的東西,而是我和宋十八都不用不來。
獨孤濤要走了這些來送禮的名單,甄選一番,從中挑了幾個給了他們不少甜頭。
楊修夷說這是讓其他人看到送禮的好處,刺激刺激蔣青禾,讓他多來幾趟。
蔣青禾也確實這麽做了,這段時間幾乎天天派蔣才晨來,而且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我的喜好的,送了一大堆的醬肉甜糕和燒雞烤鴨過來,以至於我甚至盼著他來給我送禮了。
不知不覺快半個月了,楊修夷和獨孤濤忙的不可開交,我每次去找他都隻能坐在一旁看著一群司錄和官吏圍著他們激烈討論。
我插不上什麽話,隻能安靜在一邊坐著,聽他們聊著什麽官銀變革和良田章製這些我壓根聽不懂的東西。
而且他們還成日往外跑,有時到半夜才回來。
不過楊修夷現在見到我會很欣慰,因為我臉上長了點肉了,這段時間胡吃海塞,不胖才怪。
這日天氣很晴朗,說書先生在後園裏拍撫板,他們聽得津津有味,不過日頭太好,我很快就起了困意,躺在軟椅上昏昏欲睡。
快要入夢的時候,輕鳶將我輕輕搖醒,手裏拿著一個長方形的烏木小盒:“姑娘,一個小童送來的。”
我反應有些慢。
宋十八已坐起,道:“這盒子有什麽特別,要你親手拿到這?”
“他說跟姑娘的師父有關,還問我楊公子是不是姑娘的尊師叔。”
“我師父?”我的困意頓然消去許多,疑惑的接了過來。
宋十八一把摁住:“萬一是什麽暗器毒藥呢!”
“我還怕這個?”我道,“不過你們躲遠點吧。”
我避開她們一些,將盒子小心打開。
一個錦布包裹著一個小物躺在盒子裏,我拿了出來,將錦布層層揭開,不由愣了。
“這小鈴鐺挺好看的。”宋十八好奇的湊過來。
我看向輕鳶:“這小童還有說什麽嗎?”
她搖了搖頭。
“怎麽了?”宋十八問道。
“這是我師父的。”
我放下盒子,起身朝門外跑去。
“初九!”“姑娘!”宋十八和輕鳶追來。
幾個護衛正在迎來送往,大門敞開著,門外等著許多人,我奔出去時他們紛紛朝我看來。
我找了一圈,目光有所感的落在了對麵茶肆上,一個白衣老人正坐在那提壺倒茶。
我大喜,叫道:“風華老頭!”
他搖著蒲扇回頭望來,含笑衝我一揮。
我忙穿過寬闊街頭,跑過去撲入他懷裏:“臭老頭!”
宋十八氣喘籲籲的跟來:“初九,你怎麽那麽能跑!”
我站起身,介紹道:“老頭,這是我的……”
“陷活嶺風雲寨的堂堂二當家,怎麽變成了一副深閨小姐的模樣?”老頭笑嘻嘻道。
我愣了愣:“你怎麽知……”
“我怎麽?”他蒲扇在我頭上狠狠一敲,“你知道外麵找你們找成什麽樣了嗎?躲在這裏吃喝玩樂,你這丫頭,你師父都快急瘋了!”
我撇嘴,在他旁邊坐下:“我不想讓師父擔心的。”
宋十八忙問:“我那小弟怎麽樣了?”
“你哪個小弟啊?”
“他光頭的,又白又胖!”
“長生門裏一大把光頭的,我怎麽知道?”
“你!”宋十八一怒。
我道:“你進來的時候有沒有在陷活嶺那一帶聽說過兩個富家小姐和一個小白胖子啊。”
“我哪關注那些!”他滿不在乎的說道,“反正我就知道,陷活嶺那些個強盜是沒幾個好活了,我進來的時候益州的折衝都尉在調動兵營了。”
宋十八眉眼一黯。
我問道:“那你是怎麽進來的?”
“賺錢唄。”他沒好氣道,“你不說還好,一說我就來氣,老夫在這裏開了個小店麵,賣賣小物來換個酒錢,你們倒好,當了個商主就要把我的店麵都拆了。”
“拆店?”
他越講越氣:“塘西都鬧翻了,第五街上的商鋪全被拆光了,要不是我嘴饞進來找酒喝,我那開了十八年的小店麵怎麽死的我都不知道。”
“十八年!”我睜大眼睛,“你一直都知道崇正郡的古怪?”
“我有說過我不知道嗎?”
“可……”
“別可可可了。”他氣道,“你快去把那姓楊的叫出來,老夫要好好問問,他幹什麽要拆我的小店!”
“他不在,去玉雲酒樓主持商會去了。”
他爬起:“商會?那正好,走!”
知道這老家夥說風就是雨,我無奈的看向十八:“你呆在府裏吧,我和他一起去。”
“可是外邊很多人在盯著你,你……”
我一笑,胳膊支在風華老頭的肩上:“有他在我怕什麽,你知道這老頭多厲害麽?就讓那些人來好了,老頭你替我打死他們!”
“哈哈哈!”他大笑,“好好好!”
上一次見到這老頭都是去年春天的事了,他和師父租了條漁舟,在長流大江上隨波而泛,兩人喝的酩酊大醉,做了一連串亂七八糟的詩。
後來我們盤纏不夠,我把他扔在了客棧裏,抱著醉醺醺的師父連夜跑了。
師父醒來後非但沒有罵我,還誇我機智,但沒多久,風華老頭寫信過來將我們大罵一頓,還告到了師尊那,我就慘兮兮的被罰掃了一個月的清心閣。
長街遼闊,兩旁商鋪林立,我心情大好,不時過去翻翻看看。風華老頭跟在旁邊,不像以前那樣老對著師父嫌我煩,反而笑嗬嗬的,心情看上去比我還好。
我忽的想到了那個和我有幾麵之緣的孫神醫,小遊以及那個師兄,忍不住問道:“老頭,我記得你一直沒有徒弟的,你什麽時候冒出來的三個徒弟?”
他磕著路邊買來的花生:“你見過他們了?”
“嗯。”
“這事情你師父他們知道的,”他瞟我一眼,“你不知道說明什麽?”
我不解:“說明什麽?”
“說明你不常問起我唄,”他嘀咕。
“什麽時候收的呀?”
“兩年前了都。”
“一個姓孫?”
“對啊。”
我皺眉:“她醫術很高明啊,絕對不可能是兩年學成的,而且你的醫術又不好。”
“是老夫道友的徒弟,”他懶懶道,“他死後我就強收過來了。”
“強收?”
“對啊,”他一樂,“人活於世,總得多長幾個耳朵,老夫仙風道骨,哪能滿江湖跑,她頂著個神醫的名頭,多省事。”
我點了下頭,好像是有點道理。
一路閑聊,走了很久才到玉雲酒樓,不同於上一次的祥和,這一次剛從街口拐過,就聽到了那樓上傳來的紛亂咒罵,還夾著淩亂的打鬥聲。
玉雲酒樓門口擠滿了人,抬頭望著,神情各異。
待我們走到門口,一個錦衣男人和他的侍從被幾個官差狠狠摔了出來。
男人麵紅耳赤,咒罵著爬起,忽的看到我,雙目痛恨:“你!我殺了你!”
他朝我衝來,風華老頭一揚腿,將他踹出去了三丈遠。
那些官差正追著出來,將他架起,直接往另一邊拖走。
“發生什麽事了?”我不解的抬起頭。
“進去看看就知道了。”風華老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