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章

  以此之法,阻擊蠱毒在體內的蔓延,且即便蔓延了,大周‘精’衛,自也可毫無感知,從而,如同活死人一般,繼續無知無覺無痛的拚殺。”


  這話入耳,思涵瞳孔驀地一縮,整個人頓時震得不輕。


  要讓‘精’衛無知無覺無痛的拚殺,這與活死人甚至屹立不倒的僵屍有何分別!


  她滿目複雜震顫的朝他凝著,“縱是此法能稍稍抵抗大英的蠱毒,但此法無疑太過殘忍。你那丹‘藥’,應該是毒!”


  “思涵。”


  大抵是思涵反應略大,他眉頭極為難得的稍稍一皺,平緩幽遠的喚她。


  思涵強行噎住後話,瞳孔雲湧收縮,起伏不定。


  他緊了緊她的手指,目光仍舊靜靜的看入她的眼底,繼續道:“兩國‘交’戰本是猙獰,生死也都在刀尖上跳躍翻轉。就如,若不提前給大周‘精’衛服‘藥’,許是這煙霧一來,逐漸侵蝕入體,大周‘精’衛身子有異毫無反應之能,便也隻能死路一條。但若提前服‘藥’,身子定能與大英隻道拚鬥,且那丹‘藥’之毒並非太過強烈,隻要三月之內緊急停‘藥’,再稍稍調養,自不會要人‘性’命。”


  說著,嗓音稍稍一沉,“再者,大周與大英這場仗,也打不了三個月。”


  思涵滿目起伏的凝他,腦中將他的話一遍遍的過著,待得半晌,她終是強行按捺下了心緒,低沉喑啞的道:“這場仗,著實,是場硬仗。隻是,先不論這霧氣是否有異,就論如今視線全數被霧氣所阻,一旦大英之人再偷襲,我們處境定是堪憂。”


  藍燁煜麵‘色’分毫不變,“霧氣氤氳,我們視線被阻,大英之人視線也依然被阻。兩方不過是彼此彼此,若要‘交’戰,大英也不一定能占得了上風。且大周‘精’衛弓箭手可盲‘射’,便是看不見大英之人,隻要聞了動靜,自然也能找得準方向。”


  說著,勾‘唇’朝思涵微微一笑,“思涵與其擔憂戰事,還不如,此際先顧好己身。畢竟,此番風雲微起,任何擔憂都是多餘,但若風雲當真驟起,我們也隻需,見招拆招。”


  嗓音一落,另一隻手稍稍伸入袖中,掏了隻瓷瓶朝思涵遞來。


  思涵下意識垂眸將那瓷瓶打量,隻見瓷瓶圓潤光滑,小巧別致。


  藍燁煜緩道:“這有兩枚還魂散,雖並非解百毒之丸,但也可稍稍抗禦外毒。”


  思涵緊著嗓子問:“哪兒來的。”


  “東臨蒼給的,僅此兩枚。本也曾想過讓悟淨認清此丹‘藥’成分,再寫下‘藥’方,以圖大批製造還魂散,奈何,東臨蒼那小子則是在裏麵添了不少香料,掩蓋了本來‘藥’材的味道,難以再辨別丹‘藥’成分。”


  思涵稍稍掙開他的手,接了他手中的瓷瓶打開,隨即將兩枚丹‘藥’緩緩倒在了掌心。


  “東臨蒼都已給了丹‘藥’甚至還借了船,想來也該是有心幫你才是,既是如此,他又如何要對丹‘藥’成分遮遮掩掩,不願將方子給你?難不成,他到現在都未確定他是否要真正幫你,反倒是,左右搖擺,舉棋不定?”


  她將其中一枚丹‘藥’朝藍燁煜遞來,順勢出了聲。


  印象裏,那東臨蒼也是清雅縹緲之人,加之又喜遊山水,也喜在無人之境結廬而居,如那樣的人,想來並不該是容易遲疑甚至難以抉擇之人,怎到了如今,那人對藍燁煜的態度,時軟時硬,時幫時拒,全然讓人看不通透了?


  正待思量,藍燁煜神‘色’幽遠,再度平緩溫和的道:“兩國‘交’戰之事,東臨蒼從不曾想過要參與,往日也不曾想過要幫我,其所贈‘藥’丸,也僅是因相識一場不願讓我在大英之人麵前及早喪命罷了,而其餘大英‘精’衛,他自然無心搭理,是以‘藥’丸的成分與方子,自然也不會對我透底。而此番贈船之事,表麵看著雖是在幫我,但實則,卻是在對他娘親妥協罷了。嗬,如此一來,那東臨蒼也不是左右搖擺,舉棋不定,而是,事實如此,‘逼’得他不得不放棄初衷罷了。”


  是嗎?


  思涵麵‘色’不變,瞳孔幽幽的凝在前方那層層雪白氤氳之上,一時之間,並未言話。


  藍燁煜率先將指尖的‘藥’丸吞下,隨即緩緩朝思涵望來,“東臨蒼的‘藥’丸向來是極為有效,思涵且先服下。”


  這話入耳,思涵才稍稍回神過來,也未再耽擱,待得將手中的‘藥’丸全然咽下,突然之際,藍燁煜那平緩幽遠的嗓音再度揚來,“此番霧氣一過,此劫一通,想來船隻便可靠岸,徹底登上大英疆土。”


  思涵眉頭微皺,思緒翻轉,待沉默片刻後,她終是緩緩轉頭朝藍燁煜望來,隻道:“既是前路不遠,大劫將至,此際更是該好生休息,養‘精’蓄銳。你在此處也站得久了,身子要緊,便先回屋子休息休息。”


  藍燁煜微微一笑,目光在思涵麵上流轉片刻,也未耽擱,僅是再度伸手而來牽穩了思涵的手,隨即便攜著她緩緩往前。


  待再度入得屋內後,兩人雙雙坐定在了軟塌,卻也因各自心事重重,是以短時之內,兩人都未言話。


  反倒是過了半晌後,沉寂壓抑的氣氛裏,思涵轉頭朝藍燁煜望來,眼見他瞳‘色’深遠,俊雅的麵上極為難得的漫出複雜之意,卻又大抵是察覺到了她的打量,他麵‘色’竟如變戲法般徹底斂卻消散,僅是扭頭朝思涵望來,薄‘唇’一勾,笑得儒雅從容。


  不知為何,心底就這麽突然間被他的笑容刺痛了一下。


  這廝許是全然不知,他這般勉強的笑容映入她的眼裏,才是最讓人心疼。有時候,寧願這廝並無太過強大的心態,能偶爾在她麵前展‘露’脆弱,能讓她來護他,而不是他一直在努力的掩飾著自己所有的嘈雜與無奈,從而以最是完美的麵‘色’與‘性’情展‘露’在她麵前。


  隻奈何,如此之思,也不過是她自行想想罷了,這廝在生死之間都能在她麵前淡定,甚至明明都孱弱無力都還要在她麵前從容,就論這些,他也絕不會真正將他的無力,他的脆弱,對她展‘露’。


  思緒至此,一時,麵‘色’也越發沉了半許。


  則是片刻後,她才故作自然的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心神微動,正要言話,不料頃刻之際,一道道森冷破空的東西陡然而來,瞬時便刺破了周遭的雕窗,而後飛躥入內,徑直紮在了屋內一側的木壁上。


  刹那,思涵來不及多想,陡然扣住了藍燁煜的手腕,隨即驀地朝地上一拉,兩人順勢在地上翻滾,卻是還未滾至屋‘門’,竟是再度有‘波’箭雨窗窗而來。


  思涵心底發著緊,拚盡全力的扣著藍燁煜朝屋‘門’處滾,待得二人剛出屋‘門’,便聞周遭早已沸騰一片,打殺之聲劇烈猙獰,而一道道箭羽仍還在從周遭破空而來。


  思涵扯著藍燁煜蹲在屋子一側,滿目起伏緊烈的朝藍燁煜望來,‘陰’沉沉的道:“大英強攻了。”


  藍燁煜麵‘色’略有發緊,眉頭也極為難得的一皺,卻也僅是片刻,他便平緩出聲,“行軍至此,大英之國,早就該強攻了,再者……”


  話剛到這兒,一道利箭陡然破空而來,歪斜的紮中在了眼前的木牆上,藍燁煜到嘴的話下意識噎住,眼睛稍稍一眯,隨即修長的指尖微微一抬,扯下了那木牆上的箭雨,仔細打量,則是片刻之際,他便瞳孔一縮,滿目輕蔑懶散的笑了,“思涵,此番攻來之人,許是不止大英之人。”


  思涵麵‘色’頓時一變,難不成,竟還有其餘之國聯合大英對大周之國雙麵夾擊。


  正思量,藍燁煜已隨手扔了手中的利箭,朝她勾‘唇’而笑,繼續話中有話的緩道:“是故人的箭。”


  說完,也不待思涵反應,他變話鋒一轉,隻道:“你且在此留著,我去其餘船上看看。”


  思涵當即扣緊他的指尖,“一起去。”


  藍燁煜緩道:“思涵且放心,我僅是去其餘船上看看,並非要親自出戰與周遭之人硬拚。如今周遭皆是濃霧,視線不清,是以,你若跟隨在我身邊,我定會心係於你,時常分心。”說著,嗓音越發的增了幾許寬慰,“你放心,我片刻便會歸來。如今雖為盲打,但自然不是真正解決之法,若不改變策略,無疑會在此處被敵方耗住。”


  他嗓音極是從容,也極是堅定,待得這話一出,他也不曾耽擱,那隻被思涵握著的手緩緩開始掙紮。


  思涵眉頭緊蹙,神‘色’微沉,待得權衡一番,終是稍稍放開了他的手。


  藍燁煜神‘色’微動,深眼凝她,突然湊過來在她額頭落下一‘吻’,溫熱的‘唇’瓣柔然平緩的道:“等我。”


  兩字一出,頃刻便起身飛躍,眨眼便陡然消失在濃霧之中。


  思涵心底陡然緊跳如雷,似有什麽東西在心底空了一般。


  她的確有心跟隨藍燁煜而去,隻奈何,此番對他腳跟腳,也並非能真正平息此番之戰,是以,與其跟著藍燁煜雙雙著急,還不如權衡一番,用自己之法,從而與他裏應外合般的一道抗擊外敵。


  思緒至此,她瞳‘色’也逐漸森冷剛毅開來,隨即驀地自地上起身,卻是正這時,濃霧氤氳之中,江雲南突然迅速而來,滿目發緊的朝她凝著,“周遭有流箭,長公主莫要起身,危險!”


  思涵麵色一沉,目光朝江雲南一落,身形微微而頓,並未言話。


  直至江雲南徹底靠近她麵前,並伸手拉著她再度蹲身下來之際,她才神色微動,不待江雲南出聲,便低沉沉的道:“本宮這裏,無需你顧及,你若當真想幫本宮,便去護著大周皇上那邊。”


  江雲南微微一怔,則是片刻,便勾唇悵惘而笑,隨即眼睛朝思涵斜了兩眼,緩道:“江雲南好歹也是仰慕長公主的人,更也是想入住長公主後宮之人,如今長公主則讓江雲南去護另一個男人,著實太傷江雲南的心。”說著,嗓音稍稍一沉,繼續道:“還望長公主見諒,江雲南此生隻認兩個主子,其一是容傾,其二便是長公主你,如今江雲南所有之意,皆是要護長公主周全,其餘之人,江雲南愛莫能助。”


  他語氣極是淡定,隱約之中,也不曾掩飾的透著幾許堅定與執拗。


  思涵深眼凝他片刻,危急之際,也無心與他在此鬥嘴,她僅是迅速將目光從江雲南身上挪開,陰沉沉的道:“你心底所想如何,本宮自是幹涉不了太多。但你若當真有心助本宮一臂之力,那你便即刻去為本宮點把火來。醢”


  江雲南麵色微變,一時之間,並未言話,卻是片刻之際,他便陡然回神過來,心底也一派了然,隨即勾唇朝思涵笑笑,繼續道:“長公主可要油?這艘船上可是備了不少油,本是為做膳用的,但這些日子那些油用得並不多,是以還剩了不少。”


  是嗎?


  思涵眼角一挑,倒是未料江雲南竟能如此將她心思猜得淋漓盡致,甚至還可在她的心思上微微延伸,從而言道出這等建議來緹。


  她瞳孔微縮,落在江雲南麵上的目光也越發深邃,待得沉默片刻,她才強行按捺心神,低沉道:“若有油,便最好。”


  這話一出,江雲南了然笑笑,心領神會,隨即也不耽擱,當即閃身離開。


  此際,周遭喊殺聲極是猙獰,便是蹲在船頭,也會時不時受亂竄的流箭從頭頂飛過。


  四方一片濃霧,乳白氤氳,看不清任何,隻是越是在這船頭呆著,心底便越是焦急難耐,也正是因看不清周遭任何,是以,才會心頭無底,不知陣狀,從而,焦急擔憂。


  畢竟,濃霧掩蓋,她不知敵軍陣狀如何,人數如何,更也不知敵軍的流箭主要對著哪兒射來,甚至眼神也隻可看清一米之距,若非身手極為矯健,要不然,待得終於看見眼前的箭羽了,也沒那空檔與靈敏的身手躲過。


  是以,心底著實在層層發緊,一道道擔憂之意也肆意在胸腔內穿梭。


  則是片刻,江雲南已左手舉著火把,右手提著油桶而來,思涵瞳孔微縮,驀地抬手將他手中的火把接過,隨即不待江雲南反應,便陰沉而道:“走。”


  短促的嗓音一落,瞬時之際,她內力驀地一提,飛身而起。


  江雲南急忙噎了到嘴的話,越身跟隨,待與思涵雙雙躍至臨船後,足下剛一落地,正要稍稍鬆口氣,不料思涵再度飛身往前。


  江雲南神色一變,終是再度飛身而追。


  “長公主小心周遭的流箭。”眼見思涵並未在周遭之船停留,而是舉著火把一船接著一船的飛躍,他心頭起伏連連,眉頭緊蹙,抑製不住的出了聲。


  這話入耳,思涵並未停留,更未回話,身子仍是朝前方船隻不住的騰躍,直至越上最前的一艘大周之船,足下剛是站穩,便被船上近處滿眼戒備的大周精衛盯個正著。


  “娘娘?”


  瞬時,有大周精衛陡然反應過來,驚愕震撼的喚了一聲,卻是這話一出,在船的一名副將陡然從濃霧裏躥了過來,目光也在思涵身上一掃,驚得不輕,“娘娘怎在這裏!此處危險,望娘娘速速離開!”


  他急得滿麵發白,連帶脫口的嗓音都抑製不住的嘶啞。這東陵長公主在可是自家皇上心窩窩裏的人,一旦有何閃失,他們滿船之人都是脫不了幹係。


  奈何這話一出,思涵卻並未將他的話聽入耳裏,僅是滿目森然陰沉的凝他,開口便道:“正巧劉副將也在,倒也省事不少。”


  說著,嗓音一挑,剛毅陰沉的吩咐道:“速遣在船精衛朝後方之船退去,片刻之內,本宮要爾等騰出十艘空船來。”


  劉副將眉頭大皺,滿麵為難無奈,緊著嗓子道:“娘娘,此際大英之人正攻得厲害,我等為大周三軍的先鋒,不可輕易擅離職守的退卻,而是要在前阻擊外敵……”


  思涵麵色越發一沉,不待劉副將將後話道出,便低沉沉的出聲打斷,“爾等如今連大英之兵的主力在哪個方向都不知,便也算不得什麽攻在前方的先鋒!速依照本宮之令而動,稍有耽擱,軍法處置!”


  劉副將的後話全然噎在了喉嚨,滿目起伏的凝她。縱是也聽說過這大英的長公主極是英勇,但終歸不過是個皇城中錦衣玉食的女人,何能懂得這行軍打仗的猙獰與厲害!

  心思至此,他麵上的複雜之色越發磅礴,隨即薄唇一啟,正要再度言話,不料後話未出,便聞麵前之人再度陰沉沉的吩咐,“往後撤!”


  短促的三字,威脅重重,也戾氣重重,似如他不依此照做,下一刻便要人頭落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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