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依舊是語無倫次的話語,斷續吞吐得令人覺得她儼然是個傻子。


  思涵神色起伏震顫,縱是心有狠烈,卻也終歸是有些悵惘悲戚。


  喪母之痛,她顏思涵也曾經曆,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楚,劇痛得程度如何,她也是一清二楚。是以,她本也有意體恤這龐玉芳,奈何,而今之際,她終歸還是做不到大愛。


  用死人來要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弱女子,的確算不上光明磊落,然而,四方皆是屍首橫斜,火光衝天,她也不過是想急忙尋到藍燁煜而已,甚至急得也莫名有些失了理智罷了。


  她稍稍抬手扶穩了龐玉芳娘親的屍首,滿目緊烈的凝她,“隻要你告知我夫君在哪兒,我便將你娘親,還你。但你若是不說,你娘親,我自也不能還你。”


  這話一出,龐玉芳滿麵慘白的凝她,而後竟突然勾唇瘋似的笑了。


  依舊是語無倫次的話語,斷續吞吐得令人覺得她儼然是個傻子。


  思涵神色起伏震顫,縱是心有狠烈,卻也終歸是有些悵惘悲戚。


  喪母之痛,她顏思涵也曾經曆,那種刻骨銘心的痛楚,劇痛得程度如何,她也是一清二楚。是以,她本也有意體恤這龐玉芳,奈何,而今之際,她終歸還是做不到大愛。


  用死人來要挾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力的弱女子,的確算不上光明磊落,然而,四方皆是屍首橫斜,火光衝天,她也不過是想急忙尋到藍燁煜而已,甚至急得也莫名有些失了理智罷了。


  她稍稍抬手扶穩了龐玉芳娘親的屍首,滿目緊烈的凝她,“隻要你告知我夫君在哪兒,我便將你娘親,還你。但你若是不說,你娘親,我自也不能還你。”


  這話一出,龐玉芳滿麵慘白的凝她,而後竟突然勾唇瘋似的笑了。


  “哈哈哈,哈哈,你夫君?你夫君燒死了,在大火裏燒死了。他本是想讓我死的,後來他自己燒死了,許是這會兒,他的肉已經都烤熟了,都可以吃了。等會兒待我娘親醒了啊,我就帶我娘親去吃他,他害了我,害了我娘親,我們吃了他的肉,就不生氣了。我還是喜歡他的,我將他吃到肚子裏,我就不恨他了。他給我這身衣裙啊,我也不想要了,要不我還給你吧,這衣服可不是個好東西,那些突然來的人見了它就開始殺我,顏公子都不救我,還朝我喊什麽鳳什麽瑤,我記不得那名字了,咦,我怎麽就記不得了呢,顏公子說的所有話,我都是該記得的嘛,怎麽就記不得了呢,怎麽會呢,喚什麽呢,顏公子當時喚我什麽來著……”


  她又瘋又哭,又癡又傻,而後說著說著,整個人竟開始崩潰大哭起來。


  “我都忘了顏公子對我喚的什麽了,我怎麽能忘記了呢。那是顏公子對我說的話啊,我怎能忘記呢……”


  她的嗓音,嘶啞而又猙獰,詭異而又蒼涼,而待她這些語無倫次的話語鑽入思涵耳裏,思涵心神大震,整個人終是越發顫抖,隨即來不及多想,當即將手裏的屍首朝龐玉芳一推,隨即也來不及顧及龐玉芳的反應,頓時起身朝不遠處那片火光通天的小院狂奔。


  她足下發僵發硬,顫抖不堪,急促驚恐的跑動時,身子也踉蹌不穩,幾番都摔倒在地,卻又不知疼痛似的立即爬起。


  待得終於跌跌撞撞的跑至龐玉芳小院院門時,才見院內火光衝天,但地上的屍首卻比院外還多,儼然已堆積如山,猙獰可怖。


  “藍燁煜!”


  她滿目猙獰,顫抖不堪的扯聲而喚,尾音未落,足下也急忙開始朝院內急急塌入。


  熾熱的火焰,層層圍裹在周圍,灼浪襲人,瞬時之間,連帶呼吸都極為艱難,思涵強忍咳嗽,一邊躲避火舌,一變焦急的朝四周觀望,奈何心底太過著急,視線也起伏不定,朝周遭掃視之際,匆忙之中,也不曾看得太過清晰。


  “藍燁煜!”


  她再度扯著嗓子而喚,這話一出,便有濃煙滾入喉嚨,整個人終是抑製不住的猛烈咳嗽。


  她急忙伸手掩住了口鼻,待得咳嗽稍稍減卻,正要不顧一切的繼續踏步朝那間她與藍燁煜曾住過的屋子行去,不料正這時,視線,卻突然甚至偶然的掃到了一闕樸舊的襖子。


  那襖子,在周遭黑衣屍首之中顯得略微突兀,而待下意識定睛一望,才見那身襖子,她極為熟悉,且再順著那闕襖子往上一觀,則見那衣著襖子的人,俊美的麵容不沾半點鮮血,但卻又慘白無色,他那滿頭的墨發,也早已淩亂而鋪,整個人,雙目緊閉,一動不動的就那般躺在一堆黑衣屍首裏,如那些周遭的屍首,全數融為了一體一般。


  她目光驟然呆滯,起伏洶湧的心底,也頃刻沉了下來,便是本是複雜縈繞的腦海,也瞬時空白一片。


  是了,空白一片,整個人,就如沒了知覺一般,僵硬的立在原地,怔愣發呆,不知反應。


  卻待周遭烈火越發旺盛,熱度也越發高漲之際,她終是回神過來,隨即麵色緊得似要炸開,僵硬的雙腿也急忙踉蹌上前,扶起那滿麵慘白的人便急速朝院門行去。


  短短的一截路,她卻走得格外艱難,雙腿本僵硬發軟,滿身顫抖,而周遭的火勢,也猛烈之至,一股股濃烈的煙刺鼻而來,惹得她喉嚨也跟著發癢發嗆,整個人再度抑製不住的咳嗽。


  待終於行得院外,瞬時,冷風拂動而來,稍稍吹散了滿身的灼熱之感。


  思涵不敢耽擱,發瘋似的扶著身旁癱軟的人繼續往前,卻待剛剛路過龐玉芳母女時,她僵硬顫抖的腿腳終是支撐不住,整個人驟然轟倒在地。


  瞬時,身旁的人也隨著她摔倒在地上,在泥地上滾了半圈,而後癱軟仰躺,雙眼依舊緊,一動不動。


  思涵全然顧不得一旁龐玉芳朝這邊望來的呆滯目光,當即手腳並用的朝那人爬來,待坐定在他麵前時,她急急忙忙的扯出了他的手,顫抖不堪的指尖也努力使勁兒的穩落在了他手腕的脈搏上。


  思緒太慌太亂,悲戚顫抖,各種思緒與震撼之感也在層層起伏,是以整顆心皆是嘈雜橫湧,便是此番正把脈,也全然無法靜心去觀摩麵前這人的脈搏究竟如何。


  反倒是待得周遭冷風越發凜冽,她才努力的咬了咬牙,靜了靜心,這才極為難得的認真探測他的脈搏,則覺,脈搏細弱無力,似無回旋之兆。


  她心口一緊,揪痛難耐。


  不得不說,這短短的幾日內,竟見了藍燁煜的兩回生死。且他這兩次的生死之遇,竟都是被她顏思涵所連累。


  至始至終,她都從不曾想過她會讓高高在上的藍燁煜,幾番從那鬼門關前路過,往日她也一直認為,藍燁煜這廝本是心思深沉,步步為贏,且英武得刀不入,武功也深不可測,但她終歸不曾料到,這等冷血無情之人,竟也會如此任性,且他此番所有的任性,竟都是為了護她顏思涵而生,而存。


  思緒至此,悵惘驚痛之感,越發濃烈。


  遙想往日她顏思涵,曾還有心差暗衛刺殺於他,勢必要誅殺這朝中蛀蟲,卻是不料,她早已卸了這等心思,但這藍燁煜,竟在這短短幾日,幾番為她而性命受危。


  如此突來的變故,的確是來得太過密集,應接不暇,她本以為她前幾日才見他從鬼門關裏撐了回來,是以至少都不會太過驚恐無助才是,卻是不料,她終歸還是難以淡定,那一股股驚痛與莫名的恐懼,層層而生。


  藍燁煜,你何能有事!

  且也,不能有事!

  思涵麵色也慘白如紙,顫抖不堪的指尖,從藍燁煜手腕滑落,隨即強行咬了咬牙,不敢耽擱,當即用力將藍燁煜扶著坐起,而後雙手成掌,咬牙努力的開始朝他後背催動內力。


  她是要孤注一擲的,用盡氣力,為他護住心脈,雖全然不知此舉是否有用,但卻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了。


  從不曾料到,她顏思涵,竟也有朝一日為了一個男子,能拋棄心底所有的重擔與執念,隻為,孤注一擲的護他,救他。往日總是這廝在她麵前,口口聲聲的勸她為她自己活上一次,但如今,不必他再勸,而是心之所向,整個人抑製不住的就這樣心係於他,心緊於他,甚至不惜為了他放下滿身重擔,徹底任性的去做自己想做之事。


  她不知她此番的任性,究竟是好是壞,是福是禍。隻因心之所向,顫抖猙獰,抑製不住的,想要孤注一擲的救她。


  而待滿身的內力越發消耗,燈枯耗竭之際,她渾身癱軟,整個人也抑製不住的癱倒在地,而麵前的藍燁煜也因沒了她的支撐,清瘦的身形也轟然而倒,直直的跌在了她身邊。


  她滿目蒼涼,慘白的麵容倦色難掩,奈何僵硬的手指,仍是想要一點一點的往前挪,挪到藍燁煜的手腕,再想探探他的脈搏。


  奈何,她終歸是沒力氣挪手,指尖顫了幾下,便再也動彈不得。


  周遭,一片沉寂,壓抑得如同死寂,除了不遠處的大火依舊旺盛之外,竟是連周遭的冷風,都極為詭異的不再拂動。


  夜色如幕,深邃得似要將人吞沒。


  思涵一動不動的仰躺著,目光凝在天上的夜空,無力悵惘,悲涼四起。


  卻也正這時,不遠處突然有衣袂的簌簌聲響起,似有人朝這邊挪過來了。


  她這才回神,瞳孔下意識一縮,待得努力的轉動眼珠一觀,則見那不遠處的龐玉芳,已抱著她的娘親挪著坐在了她身邊,正勾唇詭異的望著她,傻笑。


  那種笑容,癡傻難耐,卻又無端讓人心中無底,詭異如鬼。


  思涵眉頭一皺,神色也沉了下來,冷冽凝她,並不言話。


  龐玉芳勾唇笑著,那雙咧開的唇瓣裏,牙齒血紅,猙獰刺眼。


  “你會把脈?”她問。


  思涵深眼凝她,滿目陰沉,隨即唇瓣一啟,嘶啞疲憊而道:“不會。”


  短促的二字剛落,不料龐玉芳竟陡然惱怒起來,當即扯聲吼道:“怎麽會!你剛剛明明為顏公子把脈了,你怎會不知把脈!你定是見我和我娘親卑微鄙陋,是以不願為我娘親把脈可是?你本就是狗眼看人低的人!你定也是瞧不起我們這種農人,可是?可是?”


  瘋子……


  思涵瞳孔一縮,無心多言,僅道:“我的確不會把脈,你便是惱怒,我也不會。”


  “你騙人!”龐玉芳越發惱怒,隨即衝過來便想掐思涵,奈何探身過來之際,卻又將她懷裏的老婦摔倒在地,她頓時驚恐,當即又折身回去顫顫抖抖的扶她的娘親,嘴裏驚恐念叨:“娘親,你可是摔疼了?都是玉芳的錯,玉芳不該做事毛手毛腳的,你且放心,玉芳一定讓這位姑娘為你把脈診治,她剛剛都為顏公子把脈了,定也能為你把脈的……”


  她再度開始驚恐的念叨,語無倫次。


  思涵滿目複雜的凝她,終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當即扯聲而喚,“龐玉芳!”


  這話一出,龐玉芳怔住,呆呆望她。


  思涵眉頭越發一皺,深眼凝她,“你娘親亡了!你無論如何癡傻,如何心痛,她都回不來了!現實本是如此猙獰,你如今瘋了傻了也不過是屈服於命運,自暴自棄而已!你如今該做的,則是好生振作!在讓你娘親入土為安!”


  “你胡說!我娘們沒死,我娘親明明還……”


  “她已經亡了!你便是不願接受,她也亡了!”


  這話一出,龐玉芳後話噎住,呆呆的朝思涵望著。


  思涵稍稍將目光朝她麵上挪開,滿目複雜悲涼的朝天空望著,“現實本為殘酷,有些人,不是你想留,便能留得住的。”


  刹那,龐玉芳瞳孔一縮,怔愣當場,卻待半晌後,她似是終於回神過來,那雙散漫的瞳孔也微微聚焦,整個人,竟突然間猙獰悲傷的哭了起來。


  嚎啕的哭聲,似要宣泄出什麽一般,悲戚欲絕,思涵下意識的轉眸朝她掃了一眼,隻見她麵上再無癡傻癲狂的模樣,想來,神智自也是恢複了正常。


  許久,龐玉芳才止住哭泣,整個人躺倒在地,也如思涵一樣絕望的凝著頭頂的天空,一言不發。


  待得周遭氣氛沉寂半晌,壓抑重重的氛圍裏,她終歸是嘶啞不堪的出了聲,“姑娘能如此言道我娘親的生死,可是我們這些農人的性命在你眼裏,不值一提?”


  思涵瞳孔一縮,心口發冷,“我能如此言道你娘親生死,是因,我也曾亡了娘親。且我娘親亡的時候,我甚至不曾見到她最後一麵,且我也來不及崩潰與哭泣,隻因,我還有重擔要扛,要有瑣事而處理,待得我終於將一切忙完,我早已,不會落淚,也學不來如何落淚。”


  龐玉芳勾唇笑笑,悵惘悲戚,“姑娘連你娘親亡了,都哭不出來,想來也是冷血之人。”


  “哭不出來,不代表冷血。若論情義,我並不比你龐玉芳薄情。”思涵冷道。


  “你冷不冷血,我早已看得一清二楚,便是你不承認,我也心裏有數。亦如這次,若不是你冷血陰狠,你為何會將這身金剛紗衣送我?我本是心善,好意收留你們夫妻,且我也幾番在你麵前表露過,我雖仰慕顏公子,但卻並無破壞你與他關係之意,我僅是想改變命運,想讓我娘親過上好日子罷了,我也僅是想為顏公子做小,呆在一邊陪著他看著他便足矣了,可你為何,會如此心狠,甚至想要害我性命?我龐玉芳對你不薄,且從無害你之心,而你的心,為何如此之毒,竟會想著,如此的害我?”


  思涵眼角一挑,冷嗤而笑。


  自欺欺人的人,果然也是悲涼得令人可笑。


  本以為這龐玉芳經曆了這一遭,定當安分,卻是不料,如今她竟對她顏思涵興師問罪了。


  若非這龐玉芳傾慕藍燁煜的俊美與氣質,她也不會答應藍燁煜引她二人前往她的家;也若非這龐玉芳母女心術不正,有意攀附藍燁煜,定也不會反遭藍燁煜利用,成為他手中布局的棋子。


  可憐之人,終還是有可恨之處的。隻是最為讓人可恨的,則是這些可憐之人,自始自終,都不知自己錯在哪兒,反倒是一味的怪罪旁人。


  那所謂的邪念啊,終是不可生,一旦生了,諸事搖曳失策,連帶命途,都全然改變。


  思緒至此,冷笑重重,一時之間,無心言話。


  龐玉芳終是轉眸朝她望來,陰狠的目光怨懟四起,“怎麽,不敢回話了?你害了我,也害了我娘親,如今,你竟不敢承認你心思歹毒了?”


  思涵嘶啞淡道:“我行事,曆來光明磊落,我所心有歹毒,自當承認。隻不過,我未做過之事,自也不會輕易冒認。”


  說著,嗓音一沉,“再者,用金剛紗衣設計你的事,並非是我,而是,我夫君之為。你不是仰慕他麽?你可知曉,如他那般人,豈會真正鍾意於你,我也曾勸說過你,要改變命運的法子有千千萬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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