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長公主錯了。寺廟雖無人而去,但一旦有人搜查至哪兒,那般破廟,你我避無可避。但若入住在這裏,若有人搜尋,至少,還可有東西遮擋,有人陪著我們演戲。”


  是嗎?


  思涵眉頭一皺,心思起伏厚重,仍是不平。


  雖也知曉藍燁煜此言確有道理,隻不過,心緒終是異樣起伏,嘈雜四擾,隻覺,自己對這農家小院,甚至那善解人意的農女,竟是莫名的抵觸。


  這種抵觸感略微強烈,連帶自己都說不出個什麽緣由來。


  她麵色也逐漸沉了幾許,不再言話。


  “長公主錯了。寺廟雖無人而去,但一旦有人搜查至哪兒,那般破廟,你我避無可避。但若入住在這裏,若有人搜尋,至少,還可有東西遮擋,有人陪著我們演戲。”


  是嗎?


  思涵眉頭一皺,心思起伏厚重,仍是不平。


  雖也知曉藍燁煜此言確有道理,隻不過,心緒終是異樣起伏,嘈雜四擾,隻覺,自己對這農家小院,甚至那善解人意的農女,竟是莫名的抵觸。


  這種抵觸感略微強烈,連帶自己都說不出個什麽緣由來。


  她麵色也逐漸沉了幾許,不再言話。


  卻也正這時,那農女去而複返,已攜了兩套衣袍過來,隨即略微尷尬的朝藍燁煜道:“公子,這兩套衣裙,其中一套是我爹的,另外一套,則是我自己的,我家一貧如洗,確無銀子去準備新衣,是以這些舊衣,望公子與姑娘莫要嫌棄。”


  “有換洗之衣便已極好,豈還有嫌棄之意,多謝姑娘了。”藍燁煜微微而笑,修長的指尖將衣裳接過,眼見那女子拘謹的立在原地,似有心事,他薄唇一啟,繼續道:“姑娘若是有話,無論好壞,直言便是。”


  女子眉頭一皺,猶豫片刻,終還是道:“我去與我娘親說了公子與姑娘來家中之事,而後我娘親,執意想見公子一麵。”


  這話略微有些難以啟齒,她說得也極是為難。


  待得這話一出,她急忙小心翼翼的抬頭迅速掃了一眼藍燁煜的臉色,而後急忙又道:“但公子放心,我也與我娘說了公子有傷在身,不便走動,公子若不願去見我娘親,不去也成。”


  這話入耳,思涵瞳孔一縮,森然淡漠的目光,漫不經心的朝藍燁煜落去。


  不過是稍稍在農女之家落腳,這還不曾將凳子坐熱,這農女的娘親,便有見藍燁煜之意。且此女也說得清清楚楚,她那娘親,是要見藍燁煜,卻並無見她顏思涵之意,如此,若不是這農女的娘親極為對外人設防,是以欲親眼一觀之後才可安心的話,那便是,這農女在她娘親麵前曾透露過藍燁煜容貌如何,氣質如何,是以啊,農家小院中的人,終還是有些攀附的。


  想來也是了,一個毫無男丁,地方鄙夷的家,若當真能為自己女兒尋到一方好歸宿的話,想必這農女的娘親便是以後有個什麽不測,自也是,安心。


  思涵心口微沉,思緒翻騰纏繞,一時之間,心神也格外通透攖。


  藍燁煜麵上並無太大反應,整個人依舊一副從容淡雅的模樣。此時此際,思涵則極是不喜他這等溫雅勾人的模樣,隻道是,這農女對他明明已是仰慕,他若再表露溫雅,這農女,豈不是更為對他仰慕,甚至於,彌足深陷?


  藍燁煜的魅力,她顏思涵自也是見識過。再者,能全然魅住東陵司徒淩燕與樓蘭雪蠻的人,在勾人方麵,又豈會是等閑之輩!

  思緒至此,思涵麵色越發一沉,鄙夷之色逐漸濃烈。


  藍燁煜似已察覺到了她的打量,稍稍轉眸朝她望來,勾唇而笑,隨即並不朝她言話,僅是抬眸朝農女望去,緩道:“我與我娘子來得這裏,終是叨擾你們了,如此,既是你娘親欲見我們,那我與我娘子,自當去見上一麵。償”


  他言語平和,縱是嗓音略顯嘶啞,但也是禮數周到,並無不可。


  認識這廝這麽久了,這等曆來傲然得不可一世的人,竟會對一介農女這等客氣有禮,不得不說,這藍燁煜如此之舉,印刻在思涵眼裏,倒也略微反常。


  奈何他這話一出,農女則突然微微皺了眉,麵上的為難之色越發而盛。


  思涵神色微動,漫不經心的朝農女望去,眼見她似在糾結什麽,她心底有數,脾性也驀的起伏上湧幾許,隨即低沉淡漠而道:“這位姑娘的娘親既是僅邀了攝政……僅是邀了夫君,那夫君便自行過去便是。此番你我叨擾在此,的確該去對主人家打聲招呼。”


  這話一落,淡漠凝他。


  他蒼白的麵色也逐漸變了幾許,隨即薄唇一啟,正要言話,思涵心口一沉,不待他言話,便已先他一步低沉而道:“夫君也不必再多說什麽,你去看看便是。”


  藍燁煜下意識的噎了後話,靜靜凝她,不打算言話,卻也不打算動作。


  農女立在原地,越發拘謹,麵上的尷尬為難之色越發濃烈,待得猶豫片刻,本要言話,奈何後話未出,屋外竟突然有瓷器摔裂之聲驟然而起,隨之而來的,便是一道重物墜地與慘呼聲同時交織而響。


  瞬時,農女臉色大變,喃了一句‘娘親’,身子便已急衝衝的轉身疾跑出屋。


  思涵眉頭一皺,與藍燁煜恰到好處的對視一眼,待得思忖刹那,二人皆未耽擱,雙雙起身,卻待剛要朝前踏步之際,藍燁煜已伸手而來,當即將她按壓在凳上,嘶啞低沉而道:“長公主在此等候,微臣出去看看便是。”


  頃刻之際,思涵腦海中繞了一彎兒,下意識坐下。他不則不再耽擱,頓時朝前而行,片刻便已消失在了門外。


  一時,屋內氣氛終是全數沉寂了下來,無聲無息,厚重壓抑。


  屋外,一直都無異聲響起,更也無任何打鬥聲破空而來,如此,想來歹人未至,亦或是確實是那農女的娘親摔倒了而已。


  時辰,靜靜在壓抑無聲中緩緩消散,許久,思涵皆安坐在原處,心思起伏縷縷,一言不發。


  待得渾身都坐得有些僵硬時,不多時,門外,那農女終是大汗淋漓的挑了兩桶熱水進來,忙道:“我娘親摔倒了,腿腳骨折,公子正為她治療,卻又擔憂姑娘受涼或不慣,是以便讓我先將熱水挑來,讓姑娘先行沐浴換衣。”


  思涵眼角一挑,並未言話,麵色依舊清冷煞氣,淡漠無波。


  眼見思涵不說話,農女拘謹的站立,略微尷尬,又見思涵麵色不善,似是不好相處,她又不敢多言,僅是琢磨猶豫了片刻,終還是迅速將桶內的水倒入屋中簾子後方的浴桶,待得一切完畢,才略微怯怯拘謹的立在一邊,朝思涵低聲而道:“熱水已是備好了,姑娘此際,可要我扶你去浴桶內沐浴?”


  這話入耳,雖話語內容拘謹恭然,隻是不知為何,心口抵觸重重,卻也並非釋然與歡喜。


  思涵瞳孔微縮,仍不言話,清冷淡漠的目光,一點一點的將農女從上到下的打量。


  待得農女眉頭微蹙,越發不慣之際,她終是漫不經心的將目光挪開,嗓音微挑,淡然嘶啞而道:“我家夫君,姓顏。”


  這話一出,農女一怔,愕然模糊的凝她。


  思涵繼續道:“家中的確富裕,金銀如山。且性子溫潤,容貌儒雅,如此之人,姑娘你,覺得如何?”


  農女終是反應過來,滿麵拘謹尷尬,生怕思涵會誤會什麽,當即緊張而道:“顏公子的確是溫潤有禮之人,且文質彬然,且如人中龍鳳。但我也知我身份,不敢評判什麽,更也不敢多加接觸與高攀。此番來得這裏,也是顏公子之意,且我也有良善之心,便是顏公子此際正為我娘親治傷,也是因顏公子也心中有善而已,是以,望姑娘莫要多心,我們相逢,本是萍水而遇,一切皆出自良善與緣分罷了,別無其它。”


  思涵神色淡漠,“便是有什麽,本……我自也不會阻攔。”


  這話一落,森然清冷的目光逐一將她所有的拘謹與膽怯收於眼底,隨即瞳孔微縮,話鋒一轉,“我身子僵然乏力,有勞你扶我去浴桶了。”


  農女急忙下意識應聲,迅速過來小心翼翼的將思涵扶至浴桶,本打算幫思涵褪衣並攙扶進浴桶,不料還未動作,便已被思涵揮退。


  她也不好多留,下意識客氣一句,隨即便轉身出了簾子,而待徹底出得屋門,冷風迎麵而來,渾身冷顫,待得神智也冷風全然吹得清醒,她才突然反應過來,方才屋中那女子,無疑是威儀傲然,縱是滿身是血,猙獰狼狽,但卻無端給人一種窒息般的壓抑與魄力,威儀與霸氣,使得她在全然拘謹之中,不受自己控製的順從她,聽命於她,甚至,害怕她。


  那等女子啊,無疑是與她雲泥之別,更也不是她能比得,她在她麵前,全然就如地底的泥,磅礴淤然,鄙陋重重,全然,卑微低賤到了骨子裏。


  思緒至此,不知為何,心生悵惘,一股股失望感,逐漸縈繞而起。


  一時之間,她略微失神,足下立在原地不動。待得半晌後,神智才微微回攏,而待足下一動,正要下意識往前,不料剛一抬頭,便見那滿身血色卻又容顏俊逸如玉的男子,竟不知何時立在了她麵前。


  她猝不及防的驚了一下,當即尷尬焦急的止步站定,拘謹而喚,“顏公子。”


  這話一出,似又突然想到了什麽,話鋒一轉,當即而問:“顏公子,我娘親她如何了?”


  藍燁煜瞳孔靜靜鎖她,縱是麵色蒼白,但整個人仍是溫潤盡顯。


  “你娘親雖傷在了骨頭,我已為他接骨療傷,此際已並無大礙。”藍燁煜並未耽擱,薄唇一啟,平緩嘶啞而道。


  農女終是釋然過來,瞳中的憂慮之色也逐漸鬆懈,“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多謝顏公子,多謝多謝……”


  “姑娘不必客氣,我也不過是舉手之勞罷了。隻是,我瞧姑娘家中的傷藥倒是極好,方才為你娘親用了一些,而今還剩下的那點,不知,可給我用用?”


  說著,微微而笑,“我娘子身子也有傷,我欲給她用些。”


  農女怔了怔,下意識垂眸,任由濃密的睫毛掩住了滿目的不自在。


  “剩餘的那些傷藥,公子拿去便是,我家中還有許多。這些年這家中僅有我與我娘親,尋常農活兒時受傷也是常事,是以無銀子看傷治療,便尋著古方子采藥草熬製了些傷藥,此番家中還備了不少,公子若是不夠的話,我再去堂屋拿些過來。”


  “如此也好,多謝姑娘。”


  未待農女的尾音落下,藍燁煜已平緩出聲。


  農女又是一怔,按捺心神的點了點頭,隨即急忙朝大堂而去。


  待將裝著傷藥的罐子從大堂拿來,藍燁煜依舊立在原地,靜靜而候,待從農女手中取過藥罐子後,他便客氣兩句,而後不再耽擱,當即推門入屋。


  待得麵前的那道屋門被微微合上,木門的悶聲而停,農女這才回神過來,稍稍抬眸朝麵前的屋門掃了一眼,而後才開始逐步朝自家娘親的屋門而去。


  推門,便是一道濃烈的藥味撲鼻,農女眉頭皺了皺,而待踏步入屋,抬眸順勢一觀,便見自家娘親正披著夾襖坐在榻上跑神。


  “娘親。”她神色微動,擔憂而喚,這話一落,足下已是站定在了自家娘親的榻前。


  榻上的老婦,麵色蒼白,神情頹靡,並無精神。待得農女之言入得耳裏,她才稍稍回神過來,目光朝農女一掃,雙眼驀的一閃,卻是突然莫名的來了精神。


  “玉芳。”


  說著,急忙伸手拉住農女的手,“那位為我治病的公子,便是你今日帶回的公子?”


  農女點點頭。


  老婦瞳孔越發有喜色滑過,激動而道:“玉芳你且聽娘說。今日那公子為娘治傷,娘也與他言道過幾句話,倒覺那公子的確氣度不凡,言行有理,且又似出自上好人家。而今他遭遇山賊落難,你這些日子多幫襯幫襯,若能讓那公子念你幾分好,你日後的日子,也能好過些了,也不必再隨著娘親在這裏受苦了。”


  這話入耳,農女麵露無奈,神色幽遠黯然,一時之間,也並未立即言話。


  自家娘親的心思,她自然也是猜得到的。畢竟,窮困了一輩子,孤苦無依,連尋常之人都不願接觸她們母女,更別提什麽富貴人家了。


  而今家中終是來了位不凡的公子,這曆來操心自己的娘親,又如何不為她考量。隻是,那般公子,又如何是她攀附得起的,更何況……


  思緒至此,龐玉芳歎了口氣,低道:“娘親,那位顏公子雖好,但他卻有妻的。此番來咱這裏,他便是與他娘子一道來的,且就連方才,他還在擔憂他娘子身上的傷,還問我借傷藥的。”


  “你這不開竅的腦袋!”老婦無奈數落,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那公子有妻又如何,你若能讓那公子念你幾分好,隻要他開口,你為她做小也可。到時候,便是富貴人家的妾,自也可衣食無憂了。自打你爹爹去世,我們這個家就撐不下去了,為娘病痛纏身,卻又一直不願咽氣,都是不放心你。若我亡了,玉芳你孤獨無依,日後該怎麽辦啊!如今你既是與那公子有緣,也引入咱家裏來了,且我今日探那公子口風,似也不介意在這裏多住幾日,既是緣分來了,玉芳你定要把握住機會,那公子人品性子不錯,你若能呆在他身邊,娘親便是死了,也能瞑目。”


  冗長的一席話,急切之中,一股股點撥之意盡顯。


  這話入得龐玉芳耳裏,歎息無奈的心底,終是漫出了幾許波動。 卻也僅是片刻,她眉頭一皺,“娘親,我見那公子與他的娘子,的確極為恩愛,且互相照顧,他們……”


  “你顧他們作何。你又不是為大,而是為小。你幹涉不到他們之間的情分的,但若能幹涉到的話,那便是他們感情不夠,與你無關。”


  老婦嗓音幽長。


  龐玉芳神色微中,沉默半晌,終還是心有抵觸,低聲而道:“娘,我再考慮考慮。”


  這話一落,分毫不顧老婦焦急無奈的勸慰,僅是開始扶著老婦在榻上躺好,隨即便急忙出屋繼續去燒得熱水。


  天色,依舊朗然,陽光成片而灑,除了風有些凜冽涼薄之外,滿目之中,印刻金黃,倒是莫名的覺得生暖。


  此際的思涵,正入水而坐,腦袋磕放在浴桶邊緣,兀自沉默。


  藍燁煜入屋之聲,她自然聽見,卻是無心搭理,藍燁煜也未出聲,僅是在椅上坐了半晌,眼見時辰消逝走遠,便也神色微動,平緩柔和的出聲,“長公主可是沐浴好了?”


  這話入耳,思涵微合的眼睛稍稍而睜,目光也下意識朝簾子的方向掃了一眼,低沉嘶啞而道:“等會兒。”

上一章目录+书签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