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思涵滿身沉寂,依舊渾然不應。


  安義侯瞳孔稍稍一縮,候了片刻,隨即冷嗤一聲,鄙道:“都成落水野狗了,竟還當你是東陵高高在上的長公主?”說著,嗓音一挑,“來人,將這娘們的眼睛給本侯掀開,她若執意不睜眼,不說話,那邊將她的眼珠子摳了,再將舌頭割了。”


  這話一出,一旁的幾名兵衛頓時上前,極為粗魯的即將伸手探上思涵身子,奈何頃刻之際,思涵也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待得睜眼的刹那,兩手也驟然抬手而起,殘存的內力頓時噴瀉而出,當即將前方不曾防備的幾名兵衛全數震倒。


  兵衛們皆是悶聲兩聲,身子倒地,但卻也僅是在地上滾了半圈後便迅速起身,當即惱怒的要朝思涵打來,卻是正這時,思涵瞳孔陰烈如鬼,冷哼朝幾人一凝,“你們敢!”


  冷冽的幾字,傾注了全身的冷冽與力氣,厚重高昂。


  幾名兵衛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卻也僅是片刻,幾人便回神過來,正要繼續抬手朝思涵捉來,卻也正這時,安義侯輕笑一聲,幽幽出聲,“慢著。”


  刹那,幾名兵衛急忙收手,微詫的朝安義侯望來。


  安義侯則滿目鄙夷戲謔的朝思涵望著,“還以為長公主極有骨氣,卻是不料,待聽得摳眼割舌了,竟開始妥協了。”


  “今日落在你手裏,自是我顏思涵不濟。但若藍燁煜知安義侯如此對待本宮,安義侯你,絕非有好下場,許是你樓蘭,都會被藍燁煜率軍攻打,城池破敗!可惜安義侯你,聰明反被聰明誤!能將本宮與藍燁煜隔開的法子,有千千萬萬,奈何你獨獨擇了殺本宮性命之計,你當真以為,你此番殺了本宮,便能得藍燁煜信任?且那藍燁煜,就能順從的與你女兒在一起?”


  思涵陰烈如鬼的凝他,嘶啞陰沉的出了聲。


  安義侯輕笑一聲,“隻要長公主死了,日後的一切,自是皆有可能。再者,今日絞殺之事,大周新皇是不會知曉得……”


  不待他後話道出,思涵陰沉沉的出聲打斷,“天下無不透風的牆,也無包得住火的紙。如藍燁煜那等精明之人,早晚會知道今日之事。”


  安義侯麵色驟然一冷,“死到臨頭,還敢威脅本侯?大周新皇雖是精明,但今日之事本侯做得滴水不漏,便是他想知曉,定也絕對查不到本侯身上。而你東陵長公主,便也莫要多費唇舌威脅本侯了,而今,你還是該想想,你此番的下場。”


  這話一落,冷笑一聲,目光朝周遭一掃,“方才,是誰最先發現這女人的?”


  “侯爺,是屬下。”


  片刻,一名小眼狹長的兵衛恭敬上前兩步,喜色難掩的出聲。


  安義侯眼角一挑,目光在那人身上掃視兩眼,粗獷豪邁的道:“本侯早已發話,誰若捉住東陵長公主,本侯便將東陵長公主賞誰一夜。而今既是你率先發覺了這東陵長公主,本侯,自也可將這東陵長公主賞你,隻不過,你可要小心些了,那東陵長公主啊,雖被打落了牙,但渾身仍有狠勁兒呢,你可莫要被她咬上一口。”


  說著,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冷笑一聲,“莫要玩兒死了,本侯明日一早,還得看這女人活生生的被皮肉分割。既是不願自斃,那本侯,定也不能讓她死得痛快。”


  天空漆黑如墨,黑洞洞的一片,似要將人吸進去一般。


  周遭寒風四起,凜冽如霜,此番策馬往前,無論是烈馬還是馬背上的大楚兵衛,哈出的氣,都是雪白一團。


  一行人,吆喝如狂的往前,策馬奔騰,而此番前行的目的,是直接南上,日夜不休的勢要奔回大楚。


  天氣涼薄,風聲四起,便是坐在馬車內,一股股寒涼之感,仍舊清晰入骨,似要將人徹底凍壞。


  思涵渾身疲憊,整個人無力的斜靠在馬車內,身子隨著馬車顛簸而搖曳,頹喪不堪,奈何即便如此,她那雙深邃冷冽的瞳孔,依舊威儀如霜的朝那坐在她麵前的男人盯著,眼見那人朝他勾唇粗獷而笑,她心底作嘔,瞳色發沉,袖袍中的手全然緊握成拳,但卻並未在麵上太過反應攖。


  “你喚何名?”


  她陰沉沉的盯他,片刻,出了聲償。


  奈何這話一出,嗓音竟是嘶啞不堪,斷續難耐,似被什麽東西碾碎一般,難聽之至。


  那男人唇瓣上的笑容極濃極濃,狹長的雙眼似如看待獵物般在思涵身上慢悠悠的掃視,則是片刻,他開始笑道:“都這時候了,還關心名字作何。此番天氣涼寒,我也瞧你凍得渾身發顫,不若,你我現在在開始,鬆鬆筋骨,亦或是,互相取取暖?”


  他話語極為戲謔,脫口的嗓音也陰柔粗獷。待得這話一落,他已然急不可耐,不待思涵回話,便已開始迅速的抽開了腰帶,兩手豪邁粗獷的將厚實的外襖一脫,隨即便傾身過來,猴急的開始伸手朝思涵的玉帶探來。


  思涵瞳孔皺縮,心底陰沉難耐,一股股暴怒之意,陡然在渾身蔓延開來。然而即便如此,她仍是強行忍耐著情緒,縱是渾身氣得快要爆裂,但她也並未開口嗬斥,除了渾身抑製不住的惱得顫抖之外,別無其餘反應。


  “漫長一夜,你如此著急作何。本宮好歹乃東陵長公主,身份尊貴使然,便是要行事,自然,也得滿身幹淨。”


  待得那人的手剛剛觸上她的腰帶,思涵慘白的麵色微緊,低沉出聲。


  說著,待得那人的手稍稍頓住,她嗓音一挑,繼續嘶啞陰沉的道:“不若,你去給本宮打些水來,容本宮,淨身,淨麵。”


  “東陵的女人,都這般嬌弱不成?不過是行那事,臉髒不髒,身子髒不髒的我也不介意,隻要你是個女人,我自是不嫌棄。但若是你想在我麵前玩兒那些虛的,或是還秉持著什麽尊貴身份,我還是勸你消停消停。都是將死之人了,明早還得受刮肉之刑,你還淨個什麽什麽!還不如,珍稀而今這春和之夜,讓我好生讓你樂樂。”


  男人粗獷一笑,脫口之言傲然無禮,語氣頗為夾雜幾許草原上渾厚之性。


  待得這話一落,他那微頓的指尖頓時用力,瞬時之際便已抽開了思涵的腰帶,隨即手法極為伶俐的刹那剝下了思涵滿身染血的鳳袍。


  整個過程,持續的時間極短,甚至短得僅似眨眼的功夫,這男人已剝下了她的外袍,整個人也陡然壓來,極為粗獷直接的將她壓在了地上,那雙滿是繭子的手,再度猴急的上挪,探上了思涵褻.衣的帶子。


  思涵滿目起伏,心口緊得難耐,滿身的鎮定之意,全數隨著這男人此番粗魯的舉動而被擊得煙消雲散。


  她終歸是急了,惱怒之感漫遍全身。


  而今所謂的委婉言行,對這男人全然不適用。也是了,草原上的男人,本就是粗獷豪邁,行事直接,對待這種人,除了硬來之外,別無它法。


  思涵慘白的臉上,暴怒四起,雙手,早已青筋陡現,血管似要爆裂,待得身上男人的手已然解開她褻.衣的帶子後,也不知哪兒來的力氣,她當即稍稍抬了脖子,張嘴便朝那男人的鼻尖咬去。


  這一咬,她無疑是用了全身的力道。


  僅是刹那,嘴裏驟然咯嘭一聲,似有脆骨脆裂之聲響起,而待頃刻之際,便有一股暖流瞬間濺入了嘴裏,血腥濃烈。


  “啊!”


  男人渾身驟然發僵,抑製不住的陡然慘吼,瞬時,他本能的一把推開思涵,整個人當即後退兩步,待得伸手極輕極輕的觸碰了一下鼻子,自覺,鼻頭已無,指腹之下觸到得,皆是一片片猙獰的血肉。


  疼痛入髓,那人滿臉陡然因痛而刹那慘白,鮮血四方飛濺,片刻便已將車內全數侵染。


  一道道血腥味濃烈起伏,令人作嘔。思涵則滿身淡定,待得極為從容的吐出嘴裏的那團肉時,她陰烈如鬼的朝那人盯著,分毫不懼,待得正要陰沉開口,不料話還未出,那人已震怒得失去理智,癲狂而道:“臭娘們!老子殺了你!”


  陰狠惡毒之言,粗獷傲然,雖是滿身氣勢,但那語氣中的疼痛僵硬之感,卻是無論如何都掩飾不住。


  思涵滿身戒備,強行想要起身而立,奈何力氣用盡,身子頹敗不堪,致使此番無論如何努力,整個人依舊癱倒在地,動彈無法。


  僅是片刻,那男人已再度壓在了她身上,此番他那滿是鮮血的手,不再是觸上她的衣帶,而是徑直扣住了她的脖子,狠狠的用力掐。


  他力道極狠,雙目也睜得極大,那漆黑暴怒的瞳孔似要將眼眶撐破一般,猙獰可怖。


  思涵脖子一痛,緊蹙之感滿腹,頃刻之際,呼吸也全然受製,整個人窒息難耐,極為難受。


  然而卻不知為何,她突然詭異莫名的覺得暢快,覺得釋然。


  終於,是要結束了是吧?


  一切的一切,終歸是要隨著這樓蘭之人滿是鮮血的手,徹徹底底的結束了,是吧?


  嗬。


  如此也好,也好。此番而亡,雖是稱不上什麽英雄,更也不曾死得其所,甚至也死得輕如鴻毛,大失臉麵,但如今如何,她終歸算是死得略有尊嚴。


  清白之身在死亡麵前固然顯得不重要,隻可惜,今日事態太過複雜,別說她今夜敵不過這樓蘭之人,便是敵過了,明日,仍舊會在樓蘭千軍萬馬之前,被剝光衣裙,當眾淩遲。


  那等恥辱,才是她不敢去想象的慘烈,甚至,猙獰得絕望,無力。


  她顏思涵啊,終歸,還是心有傲然的。


  思緒翻騰,震顫起伏。


  則是片刻,她努力的勾了勾唇,慘烈一笑。


  待得窒息感越發濃烈,身上那男人越發的用力之際,她陡然閉眼,有溫熱之感瞬間溢出了眼角,流淌在了臉上。


  她雙目緊閉,顛狂詭異般平靜的等待死亡降臨。


  然而,沉寂如麻的氣氛裏,瞬時之際,有一道利物破空之聲由遠及近,速度驚人。


  思涵下意識睜眼,方巧之際,便見一枚蹭亮的箭頭破入了馬車,瞬間便已精準的將她身上那樓蘭之人一箭貫穿。


  她瞳孔驀的驟顫,而那樓蘭男人,卻是雙目瞪大,渾身劇顫,整個人,竟是連慘呼都不曾慘呼一聲,渾身便已驟然脫力,從她身上猙獰的倒了下去。


  突然來變故,令她震得不輕,麵色驚蹙起伏,目光,則僵硬呆滯的凝在那樓蘭之人身上的箭羽,則見,那箭羽尖端蹭亮鋒利,卻是極為精準的將那樓蘭之人的心脈一箭貫穿。


  究竟!究竟何人才有如此高妙得近乎於傳神的箭術,才能,在有馬車遮擋的情況下,竟還能用箭而起,隔著馬車直射車內之人的心脈?


  思涵思緒起起伏伏,震撼四起,難以平息。


  卻也正這時,車外馬蹄聲驟然而亂,倉惶而動,但卻是片刻之際,嘈雜淩亂的氣氛裏,安義侯那極為複雜的嗓音挑高而起,“不得妄動!”


  短促的幾字剛落,那些嘈雜的馬蹄聲驟然停歇,便是連思涵身下的馬車,也突然,停了下來。


  四方寂寂,氣氛,詭異的平靜。


  而這時,一道清脆的馬蹄聲獨獨而起,在這沉寂的氛圍裏顯得格外的突兀刺耳。


  則是片刻,安義侯那粗獷複雜的嗓音再度挑起,“你,你怎來了?”


  他嗓音極為難得的有些嘶啞,語氣中夾雜的複雜與緊張之意,也是明顯之至。


  思涵遊走的心神逐漸回攏,緊繃的身子,抑製不住的輕顫,滿身的戒備,再度升騰而起,縱是身心俱疲,但思緒仍在起伏,仍在翻湧,仍在,小心翼翼的去思量,思量外麵那令安義侯都語氣發緊的來人,究竟,是誰。


  周遭,依舊平靜,平靜得令人頭皮發麻。


  安義侯的嗓音落下,卻是不曾有人回得半字。


  那道清脆的馬蹄聲依舊幽幽的響著,也依舊在由遠及近的靠來。待得半晌後,那馬蹄聲,徑直停在了思涵的馬車旁,待得思涵瞳孔一縮,心底越發一緊之際,前方那道馬車的簾子,突然,伸入了一隻骨節分明的手,而後指尖勾住的簾子,緩緩的,將簾子掀開。


  瞬時,冷風順著撩開的簾子吹拂進來,差點拂滅了車內搖曳的燈火。


  思涵僵然戒備的目光順勢朝外一落,刹那,待看清那人麵容,她目光驟然一顫,身形一顫,一股股莫名的酸澀之感,不知何故竟突然漫遍全身,甚至刺痛了雙目,惹得早已是腫脹不堪的眼,此際越發的疼痛酸澀起來。


  一日之間,經曆得太多太多,絕望得太甚,待得一切稍稍平息,才突然發覺,麵對這一切的驚險與變故,x

  所謂的無助,而今言道起來自是大失麵子,隻是她明明想要堅強,想要在麵前這人眼前一味的堅強,奈何,身心被絕望蠶食得幹幹淨淨,整個人也全然處在崩潰邊緣,難以淡定與自持。


  她就這麽滿目震撼的望著他,酸澀的凝他,待得兩人目光相撞,她甚至清晰見得,那人那雙漆黑如玉的瞳孔,驟然覆滅,那張俊美風華的麵容,熟悉依舊,俊然依舊,但那麵上的表情,卻是森冷無情,煞氣如鬼。


  她僵癱在地上,一動不動。


  他靜靜立在車外,渾身似如風華,止步不前。


  待得周遭沉寂半晌,他那雙沉寂無波的瞳孔才稍稍搖曳半許,隨即,他開始挪身上車,緩緩朝朝思涵挪來。


  二人之間短短的距離,他卻挪了許久。待得終於靠近思涵麵前,思涵瞳色一顫,滿目悲涼,起伏搖曳的心底,才目光清晰刻骨的觸及到他那熟悉的麵容時,才驟然的全數平息。


  似如一切的一切,都全然隨著他的出現而徹底的安然開來。


  這種感覺無疑極為莫名,但卻深刻入骨,思涵抑製不住的垂了眸,強行淡定的避開了他的目光,卻待眼睛一垂,眼眶裏的熱流竟也順勢垂落,霎時,啪嗒在手背,熱流瞬時在手背綻開。待得她稍稍凝神一望,才見,手背一團濕潤,自己,竟再度落了淚。


  藍燁煜一言不發,就這麽杵在她麵前一動不動。


  二人沉默許久,沉寂頹敗的氣氛裏,他突然伸手,解了他身上的雪白外袍,隨即一點一點仔細的套在思涵身上,任由寬大的袍子將瑟瑟發顫的思涵全數圍裹償。


  待得一切完畢,他才伸手將思涵輕輕攬於懷裏,薄唇湊在她唇瓣,似歎似怒似又在強行按捺殺氣一般的嘶啞低沉道:“微臣來晚,讓長公主受苦了。”


  短短一句,他卻說得極緩極緩,語氣中那強烈的起伏感濃烈厚重,聽之入耳,竟如被重錘肆意捶打一般。


  思涵一言不發,無力的身子順勢癱入他懷裏,側臉枕著他那略微瘦削的胸膛,耳裏,聽著的是他那略微亂了節拍的心跳,渾身上下,裹著他那略帶體溫的袍子,一時,隻覺所有的無助與頹敗,所有的涼薄與淒冷,莫名的得到了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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