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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鮮血染濕

  這話一落,不敢在她眼前多做耽擱,僅是急忙轉身過來,坐定在一旁的矮桌上開始縫製衣裙。


  夜色漫長,燈火稀微。


  那搖曳而起的光火,在屋中打落道道影子,襯得屋中氣氛越發清涼。


  思涵滿目幽遠,神色深邃發沉,但兀自沉默許久許久,才稍稍合眸,開始小憩。


  徐桂春不時朝思涵瞟來,眼見思涵合眼,她心口這才驀的一鬆,本是坐得端然的身子也當即脫力開來,整個人歪斜而坐,指尖也鬆了細針,開始揉搓略微酸澀的肩膀與脖子。


  不得不說,方才一直在那榻上女子的注視下,她一直心生緊蹙與壓抑,是以整個人也難以全然放鬆,而今見那人終於合了眸,她也終於可以鬆懈下來,卻待鬆了全身力道後,才覺渾身上下,竟是都已酸澀。


  那女子啊,雖是生得極為好看,說是傾城傾國都不為過,但那人的目光啊,終歸是太冷太冷,似如森涼刺骨一般,威儀煞氣,給人一種可望不可即之感。


  她心底也越來越發怵起來,各種疑慮與不安升騰搖曳,著實不知,此番執意留下這名女子,對她家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翌日,天氣仍舊晴朗,晌午之際,頭頂陽光便已盛然開來。


  徐桂春手頭上的衣裙,終於縫製完畢。她欣喜的握著衣裙站定在思涵榻前,柔然而道:“姑娘初來這裏,我本該好生招待,隻因家中條件的確受製,本想為姑娘準備件好衣服,奈何卻有心無力,是以隻得親手為姑娘縫製一件,姑娘莫要嫌棄。”


  她麵上掛著笑,良善溫柔。這話一落,眼見思涵不言話,她神色微動,猶豫片刻,繼續低聲而問:“姑娘,此際我可要幫你將這衣裙穿上,再扶你坐起身來?躺久了終歸不好,姑娘若是願意,便朝我眨幾下眼睛變成。”


  思涵淡漠觀她,並未言話,更不曾有任何反應。


  她依舊是滿身清冷,整個人淡漠威儀。


  徐桂春凝她半晌,歎息一聲,終歸是放棄了。待得剛將衣裙小心翼翼的放在榻上角落,隨即正要出門去尋在院內玩耍的兒子,不料正這時,門外不遠竟陡然揚來了一道猛烈的踢門聲。


  霎時,木門猙獰而響,啪啦而碎,緊接著,幾道腳步聲迅速而起,由遠及近,而後,一道孩童驚恐的哭泣聲也驟然響起。


  徐桂春瞳孔一縮,來不及多想,當即開始朝不遠處的木門小跑而去,奈何剛剛靠近屋門,那不遠處的屋門竟被人在外猛的踢開。


  刹那,屋門陡然朝內一開,與徐桂春撞個正著。


  徐桂春額頭一痛,整個人被乍然而開的屋門撞到在地,她渾身劇痛,整個人抑製不住的在地上翻滾了兩圈,待得剛剛穩住身形,一道鞭子已瞬時落在了自己身上。


  火辣的疼痛,頃刻在身上散開。


  她抑製不住的慘呼一聲,待得抬眸一望,才見那不知何時立在眼前的人,竟是滿身紫袍,高貴威儀,那容顏白皙俊美,意氣風華,儼然是心底深處那熟悉得刻骨銘心的人。


  是他!竟會是他!

  幾月不見,而今陡然再見,這人第一時間朝她招呼的,仍舊是一道鞭子。


  也不知是相逢過後的悲戚與絕望,還是身上的疼痛著實劇烈,徐桂春眉頭一皺,眼睛一酸,竟開始抑製不住的落了淚。


  奈何,她這般落淚憐然的模樣,卻分毫不得那紫袍男子半分憐惜,甚至眼見她如此,紫袍男子越發鄙夷,手中的鞭子也揚得極為凶狠。


  “賤女人!小爺我打死你!”他邊打邊罵,語氣猙獰陰狠,下手也毫不留情。


  他著實是氣壞了。這女人雖被他趕出府門,雖是他不要的女人,但這女人竟敢在未收到他休書的情況下去勾引別的男人!

  他便是再不喜這女人,但他男人的臉麵是要要的。況且,這女人帶著他的兒子回娘家,竟還能如此不安分,欲圖領著他的兒子一道嫁給旁人,這種風月的女人,無疑是下賤之極,虧得他往日竟覺這女人瑟縮如兔子,略微可愛,是以才被她鬼迷心竅,將她接入府中養了幾年。


  他下手極重極重,道道落下的鞭子,肆意的重擊在徐桂春身上。


  徐桂春慘呼陣陣,淚如雨下,絕望哭喊。她知曉得,這人是下了狠手的,是想將她往死裏打的!這人一直都是在這般性子,隻要在哪裏不順心了,便會拿她出氣。她往日為了兒子隱忍,而今終被他趕出府了,她著實不知她哪裏又惹著了他,竟會被他上門尋仇。


  她不停的在地上翻滾,除了哭泣,卻連起身反擊的力氣都無。


  僅是片刻,一道肉-團子頓時小跑過來趴在了她身上,慘然大哭的道:“爹,你別打娘親了!求你了,求你別打娘親了。”


  這話喊得淒慘無比,卻又莫名的惱怒無奈,然而尾音還未全數落下,一道鞭子卻不偏不倚的砸在了他稚嫩的後背。


  孩童這回卻是突然不哭了,牙齒緊咬著下唇,頃刻便已咬出血來。


  他驀的回頭瞪著那紫袍之人,雙目發亮發狠。


  紫袍之人心覺訝異,終是極為難得的停住長鞭,淡漠的朝那孩童道:“讓開!”


  孩童怒氣衝衝的盯他,一言不發。


  紫袍之人冷笑,威脅道:“我看在你是我兒的份上,好生給你機會。你若再不讓開,我這手中的鞭子,便連你一起打。”


  孩童滿目怒意,雖素來不苟言笑,但此際終歸還是被激怒了。


  他氣得不輕,小小的身子抑製不住的發起抖來,“爹,她是我娘親!你不能打她,你怎麽能打她!”


  “下賤女人,我自然能打!且今日我不僅要打她,我還要將她往死裏打!”


  紫袍男子冷狠的道了句,這話一落,當即朝身側隨從示意一眼。


  隨從們當即領命,幾步上前便強行拉開了孩童,紫袍男子冷笑一聲,朝那不停掙紮的孩童掃了一眼,隨即便回眸過來,手中的鞭子,再度朝徐桂春身上落下。


  徐桂春早已痛得麻木,痛得沒了力氣,整個人,僅是癱倒在地上,絕望悲涼的哭泣。


  眼見她如此模樣,紫袍男人越發暢快,手中的鞭子越發的打得酣暢淋漓,則是不久,門外再度強行衝入一人,死死的握住了他的長鞭。


  他下意識的垂眸一望,便見跪在腳下且死死握著他長鞭一端的人,正是徐桂春那滿身窮酸的老娘。


  “霍公子,你放過桂春吧,你若再打她,就打死了。我就這麽一個女兒啊,霍公子,你大發大發慈悲,饒了她,放了她吧。便是她再怎麽不對,也是一心一意侍奉過霍公子的人,也是全兒的娘親啊。霍公子,放過她,求你放過她吧。你若要打,就打我吧,你千萬別再為難桂春了,求你了,求你了。”


  老婦滿目淚痕,話語激動,雙手死死的握著霍玄的鞭子,不住的磕頭。


  徐桂春朝自家娘親掃了一眼,悲從心來,待強行張了張嘴,卻早已沒了力氣喊出話來。她淚流不止,整個人都全然脫力,心底酸澀絕望之下,終歸是忍不住閉了眼。


  命啊。這終歸是她徐桂春的命。


  此生之人,大好年華之際著了這霍玄的迷,整個人腦門發熱甚至全然不顧自家雙親的勸說而愛上了霍玄,而今一切的一切,全然顛覆,那些往日所有的濃情意蜜,卻終歸不過是霍玄曆來哄女人的手段罷了。


  隻是她想不通的時,她年早時種下了因,本也是收到了惡果,她被霍玄欺辱了多年,甚至都被他趕出了府,她以為那些所有所有的惡果都該隨著她被趕出霍家的大門而徹底終止,但她終歸還是將一切都看得簡單了,這霍玄啊,本是狼子野心,心狠手辣,他怎會放過她啊!即便她離開了霍家,隻要她仍在這楚京之中,這人一旦不悅了,定也不會放過她啊。


  她悲戚絕望,眼淚酸痛了眼睛。


  然而此際的霍玄,卻被腳下的老婦纏得心煩。


  他本無耐性,此番又見老婦在他麵前哭天喊地,心頭惱怒一起,腿腳也驀的一抬,頓時用力毫不留情的將老婦踢開。


  老婦整個人被踢得在地上滾了兩圈,奈何她卻顧不上渾身疼痛,當即悲戚緊張的再度朝霍玄爬著靠近,繼續嘶啞著嗓子求情,不料還未靠近霍玄,霍玄已一鞭子打來。


  老婦後背火辣辣的疼痛,似如脊梁骨都碎了一般。


  她抑製不住的慘呼起來,眼睛發黑,整個人癱趴在地上,再也動彈不得。


  “娘。”徐桂春陡然睜眼,惱怒至極。她凶狠猙獰的朝霍玄瞪去,以一種從不曾有過的殺意與震怒的目光盯他,“霍玄!你還是人嗎!你這些年欺辱我便成,何來還要對我娘親下手!霍玄!我徐桂春這輩子不曾對不起你,對你曆來一心一意,你怎能如此心狠手辣!你打我殺我也就罷了,你為何要對我娘也下如此狠手!你還是人嗎!你欺負女人算什麽本事!”


  “賤人!”霍玄當即被激怒,手中鞭子朝徐桂春落去。


  徐桂春蒼涼猙獰而笑,絕望癲狂的道:“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你打死我啊!我徐桂春這輩子最後悔的便是遇見你。我今日若是死了,日後做鬼都會詛咒你,纏著你,我會要你不得好死,我不會放過你!”


  她的確是太怒太怒了,心底那些所有殘存著的依戀之意,也全數被他這幾鞭子徹底打散。


  她如同瘋了一般朝他大吼,朝他怒喊,她的確是失了理智,整個人猶如瘋婦一般朝他罵著。她第一次如此惡毒的罵他,如此冷冽的詛咒她。


  這女人瘋了!

  霍玄心底也是惱怒四起,他曆來金尊貴體,何來被一個女人如此指著鼻子罵過了,他麵色越發陰狠,手中的力道也越發用力,待得徐桂春呼喊詛咒的聲音越發嘶啞低微之際,不遠處,竟陡然揚來了一道森涼入骨的聲音,“住手。”


  短促的二字,煞氣重重,陰冷厚重。


  霍玄猝不及待的怔了一下,當即下意識循聲一望,則見不遠處的榻上,竟還躺著一人。


  他眼角驀的挑了起來,心生愕然。此番遙遙望去,雖無法看清那榻上之人的容貌,但也能瞧見那榻上之人臉頰嬌小,頭發極長,是個女人無疑。


  隻不過,徐桂春的家裏來破敗凋零,人丁不旺,那榻上的女人,又是從何而來的攖?


  他默了片刻,足下緩緩一動,欲要上前探個究竟。


  徐桂春心頭一急,生怕這*害了那榻上的女子。


  她甚至也來不及考量那榻上的本為啞巴的女子如何突然出了聲,僅是急忙強行拖著身子上前,死死抱住了霍玄的左腿,癲狂震怒的道:“霍玄!你又什麽衝我來就是!禍害他人算什麽本事!”


  霍玄眉頭一皺,極是惱怒,左腳當即開踢,奈何徐桂春卻將他的腿抱得極緊,無論他如何踢都未能踢開。


  他心底越發厭惡,抬手而下,開始打徐桂春腦袋,徐桂春也被逼得急了,張嘴便朝霍玄的腿上咬去。


  她的牙齒是下了力道的,加之心底的震怒狂湧,此番下嘴,無疑是想將霍玄的腿咬下一塊肉來。


  霍玄驀的吃痛,慘呼了一聲,周遭侍從驚了一下,頓時紛紛上前七手八腳的將徐桂春拖開,霍玄一得解脫,抑製不住的鬆了口氣,垂眸撩開袍子下擺一掃,竟見自己左腿上那雪白的褻褲上竟浸了一團鮮血,他眼角一抽,頓時氣得不輕。


  “我打死你這臭娘們!”他怒吼一聲,兩手成拳當即要朝徐桂春身上砸去,卻也正這時,不遠處竟突然飛來一隻瓷碗,恰到好處的砸中了他的手腕償。


  瞬時,手腕劇痛難耐,他頓時慘呼一聲,卻是還未回神過來,一隻瓷勺也驀的飛來,正中他的膝蓋。


  手腕與膝蓋齊齊劇痛,霍玄平生哪兒受過這等痛,整個人頓時朝地上跌去,痛得在地上打滾兒。


  在旁的小廝們也來不及管徐桂春了,當即驚愕焦急的去將地上打滾兒的霍玄扶起,隨即紛紛抬眸朝不遠處的榻上觀去,則見那榻上的女人,依舊安然躺著,隻是那隻微微揚起的手,此際正捏著一隻筷子。


  “滾。”


  僅是片刻,那榻上的女子陰森冷冽的出了聲。


  小廝們氣不打一處來。


  楚京之中,竟也有人如此敢對待他們家公子,著實是不知天高地厚了些。


  霍玄眉頭緊蹙,心底的怒意,早已如排山倒海而來。他惡狠狠的朝那榻上的女人盯著,隨即強行推開攙扶他的小廝,咬牙切齒的道:“給我打!將那榻上的女人望死裏打!”


  他的確是怒了,從未有過的震怒。他霍玄此生曆來金尊慣了,常日皆是旁人懼他,畏他,甚至被他肆意的打罵欺辱,何人還敢爬到他頭上放肆。


  他怒不可遏,脫口的嗓音陰沉如霜,隻是尾音未落,那榻上女人手中的筷子竟陡然飛來。


  那筷子極為尖細,戳到身上可不得了。霍玄猝不及防的大驚,倉惶之下急忙想閃身躲開,奈何那隻筷子卻是急速飛來,便是他急忙而躲,右側的手臂,竟還是被那隻筷子戳個正著。


  那筷子似是夾雜了極大的幾道,猛的飛躍而來,竟活生生的穿透了他的右臂。


  此番乍起的疼痛,已然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了,霍玄麵色陡然慘白,疼痛在腦海中脹然陡起,是的他渾身的抑製不住的顫抖起來。


  痛,的確是,無與倫比的痛。


  他眉頭緊皺,麵上的五官都全然縮到了一起。


  在旁的小廝們看得心驚膽顫,驚愕焦急而喚,“公子……”


  後話未出,眼見霍玄袖袍被鮮血染濕,甚至還有不少的鮮血肆意的在地上滴落,猙獰可怖。


  小廝們早已是驚得不知反應,卻是片刻後,倒是痛得滿麵慘白的霍玄率先回神過來,當即咬牙切齒的扯聲道:“愣著作何!還不快送小爺回府看醫。小爺這條手臂若是廢了,你們都得砍條手臂賠小爺。”


  驚惶的嗓音,震驚難耐,那一股股焦急驚恐之意,也濃烈至極。


  這話落下後,小廝們全然不敢多呆,當即扶著霍玄速速出門,陣狀極大,腳步聲倉促。


  則是片刻,待得那些腳步聲徹底遠走消失,在場幾人,才全然回神過來。


  徐桂春如渾身脫力一般,整個人癱軟在地,麵如死灰。渾身的疼痛早已比不過內心的絕望與悵惘,心緒浮蕩之中,整個人,也提不起半點精神來。


  “娘。”孩童滿麵是淚,當即幾步過來蹲在徐桂春身邊,急忙開始伸手扶她,奈何他終歸是年紀尚淺,氣力不足,渾然拉不起徐桂春,眼見徐桂春毫無反應,整個人呆滯無神,孩童也嚇著了,哭聲也越發的淒厲開來。


  “桂春。”在旁的老婦滿手是血,開始掙紮著朝徐桂春爬過來,她一遍又一遍的淒涼而喚,待終於爬至徐桂春身邊後,徐桂春也終究是回神過來,隨即略微呆滯的目光朝老婦一掃,二人目光一對,兩人皆眼睛紅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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