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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如此之人

  破敗的堂屋內,王老頭兒與老婦專程點了兩隻燭台,甚至還掏出了今日提早備至的瓜子,開始擺放在堂屋的圓桌上招待豬肉販父子。


  這兩父子雖不是什麽望門貴族,但好歹也是街頭上略微寬裕的主兒,至少日後若與這豬肉販攀上親家了,以後在他那裏買肉什麽的自然會少些銀子才是。


  再者,這豬肉販的兒子,倒也禮數周到,進屋後便將兩隻禮盒親自送給了他,還一口一個叔叔的喚得親昵有禮,王老頭兒倒是越看越覺那豬肉脯兒子順眼,臉上的笑意也著實是濃烈起伏,喜色難掩。


  徐桂春入得堂屋後,便見幾日笑作一團,氣氛熱鬧諧和。


  眼見她入門,在場幾人的目光便也順勢朝她落來,刹那,那在坐的略微年輕男子,則眼神一亮,整個人也略微拘謹起來。


  “桂春,你來了。”王老頭兒急忙起身,親自將徐桂春牽著行至豬肉販父子麵前,笑盈盈的道:“這便是我女桂春了。”


  說著,不待豬肉販父子反應,便急忙開始為徐桂春介紹,“桂春,這便是我前幾日為你提起的莫叔叔,還有這位莫剛莫賢侄。”


  徐桂春神色微動,目光朝莫剛望去,略微僵硬的笑笑。


  她本是有幾分姿色,雖生得窮苦,但好歹也在高門望族中呆了幾年,是以皮膚倒也養得白,整個人雖不是傾城好看,但也是清秀碧玉,惹人亮眼。


  莫剛越發拘束,雖為粗獷漢子,但也鮮少與女人接觸,更何況,此番前來的目的,也著實是極為特殊,加之又見徐桂春這般望他,他心底便也越發拘謹,僅得垂眸下來,略微不好意思的朝徐桂春喚了句,“徐姑娘。”


  王老頭兒將莫剛的反應全數收於眼底,心底覺得有戲,臉上更是笑開了花,隨即便將徐桂春稍稍推搡著坐在了莫剛身邊。


  莫剛越發拘謹,臉頰都略微發紅。


  莫老頭兒則嗤笑一聲,朝自家兒子戲謔道:“常日殺豬宰肉,倒見你小子極是幹脆得利。怎如今見了這徐姑娘,竟呆成這樣了!”


  說著,嗓音一挑,提點道:“你這傻愣子!還不快為徐姑娘倒杯茶。”


  莫剛急忙反應過來,當即伸手為桂春倒茶,卻因心底太過拘謹激動,竟茶水滿了杯子,流淌在了桌子上。


  他驚了一下,當即歉疚的想要為徐桂春擦拭麵前濕了得桌子,不料動作又略顯急促粗魯,竟又徹底打翻了徐桂春麵前的茶盞。


  霎時,茶水流淌出來,瞬時濕了徐桂春的衣裙。


  莫剛驚了一下,整個人驀的站立起來,當即要下意識伸手為徐桂春衣裙擦水,卻待雙手剛要觸上徐桂春的衣裙,便突然反應過來,兩手也當即僵在半空。


  徐桂春極是尷尬,莫剛也極是尷尬。


  莫老頭兒當即朝莫剛罵,王老頭兒則急忙開始打圓場,隨即便讓徐桂春趕緊回屋換衣,莫要著涼。


  此番插曲,雖是尷尬倉促,但在徐桂春眼裏,倒覺那莫剛倒如愣頭青一樣,雖是不若以前那人高貴風雅,但也是老實忠誠,看著倒也略微過得去。


  心底的悵惘抵觸之感,終歸還是逐漸減卻半許,待回屋換好衣裙後,再度折返回堂屋時,自家娘親也已將飯菜燒好,幾人圍坐一桌,開始吃飯。


  屋外天色早已全數沉了下來,冷風拂動,猛烈遒勁,甚至還能聽到門外簌簌搖曳的樹木聲。


  整頓夜飯,幾人吃得緩慢,氣氛也熱絡諧和,王老頭兒與莫老頭兒也極是高興,二人推杯問盞,一通酒後,二人關係也驀的近了幾許。


  飯畢,夜色已深。


  徐桂春已有困意。


  待強行打起精神送別莫剛父子時,趁著莫老頭兒與王老頭兒還在寒暄之際,莫剛突然壯起膽子朝徐桂春行來,而後靜靜立在她身邊,略微拘謹的朝她遞來一隻小小錦盒。


  徐桂春怔了一下,並未伸手去接。


  莫剛有些緊張,也有些尷尬。


  立在一旁的老婦急忙催促,“桂春兒,莫公子專程送你禮物,還不快些收下。”


  徐桂春神色微動,這才稍稍伸手過去,將錦盒收下,隨即抬眸望他,平緩溫聲而道:“多謝。”


  莫剛伸手抓抓腦袋,憨厚之性彰顯得淋漓盡致,隨即也不再多言,當即退回莫老頭兒身邊,隨即與莫老頭兒一道離去。


  王老頭兒親自送別,一直將莫剛父子送出院門後,才緩緩折身回來。


  “桂春,你覺得那莫剛如何?”王老頭兒也不喜虛言,當即開門見山的問。


  徐桂春心底微沉,卻是並未言話。


  老夫妻雙雙盯她,眼見她一直不言,倒是略微著急了。


  老婦忙道:“桂春,娘看那莫剛倒也老實,你若當真跟了他,過些平凡日子,也是極好。且你爹也與你莫叔叔他們說過了,你若是嫁過去了,定也要將全兒帶過去。你莫叔叔與莫剛都不反對,還說會將全兒也一並照顧好。桂春,這楚京中啊,難得找到這麽戶好人家了,你若再猶豫,便是要錯過了。”


  老婦這話語重心長,一字一句的敲在徐桂春心裏,著實有些難受。


  “娘,莫剛這人極好。娘讓我先考慮考慮吧,總不能今日見麵,今日便全然接受他了。”


  徐桂春歎了口氣,低低而道。


  老夫人心頭有數,也不再多言,僅是再度囑咐兩句,隨即便讓她回了屋。


  翌日,天氣突然好轉,一大早,天空竟有紅霞縷縷,倒是極難見到。


  莫剛今日不曾隨父出攤,僅是邀徐桂春外出遊街。


  徐桂春本不願去,但終歸還是抵不住自家娘親嘮叨,隻得與莫剛外出逛街。


  整日,莫剛對她倒是體貼入微,照顧至極,待黃昏回家時,她懷抱已抱了不少禮物,無論是夾襖還是手套,也無論是簪子還是新鞋,皆一應俱全。甚至於,莫老頭兒還親自過來送了十來斤豬肉。


  徐桂春心頭也微微發暖,此生之中難得被人如此關切,心底終歸是有所動容。


  隻是回得屋子後,自家兒子則莫名脾氣大湧,如何如何都是不理她,她隻得連連歎息,幽遠無奈的道:“全兒,娘親做這一切,都是為你。你以後大了,便能理解娘親苦心了。”


  這話落下後,不再多言,僅得再度為榻上那昏迷的女子擦拭身子後,便再度坐在油燈下縫衣。


  夜色深沉。屋外的夜風,也突然凜冽開來。


  則是不久,沉寂無波的氣氛裏,那不遠處的主榻上,突然揚來了細碎聲響。


  徐桂春微微一怔,下意識抬眸,則見那不遠處榻上的女子,竟稍稍動了動手,扯了扯被褥,那張傾城絕麗的臉,雖仍舊略顯蒼白,然而那雙一直緊了幾年的眼,竟逐漸,逐漸的開始睜開。


  醒了?


  徐桂春驚得不輕,麵色也驟然一變,驚喜濃烈。


  她忙扯聲而喚,“爹,娘,你們快來,這位姑娘醒了。”


  這話一落,當即快步至那不遠處的主榻旁坐定,隨即驚喜笑意的垂眸朝榻上的女子望著,略微緊張的喚,“姑娘?”


  一盞燭火,微微在不遠處的案台上搖曳,昏黃暗淡的光火,充斥在屋子四周,朦朧灰暗中,卻是無法將屋內的所有黑暗都全數驅散。


  氣氛,沉寂壓抑,似有什麽東西在緊繃一樣,而放眼朝周遭望去,除了榻前那陌生女人驚喜濃烈的笑臉外,便剩下破敗的窗棱被夜風吹得不住的作響,四麵之處,擺設也極為簡單破敗,入目之中,卻也是,滿目的破敗攖。


  是了,破敗。


  思涵瞳孔縮了半許,蒼白的麵色,也逐漸增了幾許清冷。她並未立即言話,則是片刻後,不遠處的屋門外頓時傳來幾道急促的腳步聲,待她下意識抬眸側目觀望,則見有兩人推門而入,步履蹣跚的小跑過來。


  冷風,順著打開的屋門鑽了進來。


  思涵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寒顫,徐桂春忙道:“爹爹,快些將屋門合上,莫要將姑娘冷著了。”


  王老頭兒這才反應過來,頓時轉身回去,待將屋門全數合好後,才小跑過來站定在思涵麵前,猶如觀稀罕物一般瞧她。


  幾人的目光,皆卷著驚喜,卷著興味,然而那一雙雙瞳孔之中,也掩飾不住的夾雜著幾許打量與審視。


  如此被人盯著,思涵心生不悅,隻是待要開口,奈何努力一番,卻難以張開嘴,更也難以言話。


  她怔了怔,著實不料如今的自己竟已這般虛弱,甚至虛弱得連嘴都張不開,更別提言話。那夜的一場廝殺,猙獰凶猛,而今醒來,那些記憶還全數曆曆在目,清晰刻骨償。


  她不知那場戰役是如何結束的,更也不知結果如何,此時此際,她心底存了太多太多的疑慮與問題,皆想要拋出來讓人解答,但此番她卻一聲都發不出來,更別提問話。


  她眉頭緊皺了起來,麵色也越發沉了起來。


  徐桂春凝她幾眼,略微擔憂的問:“姑娘,你身子可還有哪裏不適?”


  這話一落,思涵半晌不曾出聲。


  徐桂春與自家爹娘也察覺了異樣,幾人麵麵相覷一番,各人麵上也卷了幾許歎息。


  “娘,姑娘幾日都不曾好生進食了,你且先去廚房端些清粥過來,先讓姑娘吃些清粥墊墊底。”


  老婦緩緩點頭,轉身離去。


  王老頭兒也無奈的搖搖頭,僅是囑咐徐桂春好生照顧後,便也轉身離開。


  徐桂春靜坐在榻邊,目光盡量放得柔和,生怕驚擾了思涵,又眼見思涵滿目清冷與審視,她低聲解釋道:“姑娘莫要害怕,我們是楚京平民,前幾日在家門前救的你。姑娘這幾日一直高燒不退,此番好不容易緩過來了,想來待得姑娘恢複了,定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接下來的時日,姑娘隻需好生在這裏修養便是,姑娘若想什麽時候離開,我們也不會攔著,姑娘自便也可。”


  她嗓音極為溫柔,並無半許鋒芒。


  這話落下後,老婦便已端了清粥入屋。


  徐桂春急忙伸手端過,略微尷尬的朝思涵道:“寒舍鄙陋,沒什麽好東西招待姑娘。望姑娘莫要嫌棄這清粥,此番稍稍吃些,墊墊底也可。”


  這話一落,指尖微動,當即用勺子舀了一勺子清粥朝思涵喂來。


  思涵滿目清冷,並無動作。


  徐桂春的手在半空僵持半晌後,終歸還是縮手回來,尷尬而笑,“姑娘此際不吃清粥也可的,若是姑娘何時餓了,想吃清粥了,盡管與我說便是。”


  說完,稍稍將清粥放在了榻旁的矮桌。


  整個過程,老婦也立在一旁盡收眼底,她神色也微微一變,目光朝徐桂春落來,猶豫片刻,低聲而道:“桂春,你先出來,娘有話與你說。”


  徐桂春微微一怔,點了頭,待得剛隨著老婦出屋,便見自家爹爹也立在門外不遠。


  她神色微動,並未言話,待將屋門徹底合好後,才與自家娘親緩步行至王老頭麵前,平緩而道:“爹爹還未回屋休息?”


  王老頭滿麵焦慮,“桂春,這屋內的女子,許是久留不得。”


  徐桂春垂眸下來,並未言話。


  老婦也急忙道:“是啊,那女子可是有脾氣得很,不苟言笑,一看她那眼神,就極是淩厲,估計是不好惹。再者,你也瞧見了,她不會說話,是個啞巴,這種人久留在家中,定是負擔,也成禍害,萬一此女嫌我們哪裏招待不周,對我們發火,我們也是難以招架。


  徐桂春神色起伏,心底深處,也增了幾許複雜。


  那榻上的女子,神情的確極為淩厲,清冷莫名,無端給人一種慎人威儀之氣,她也著實說不了話,像是個啞巴,但那女子滿身的氣度與威儀,想來自然也不該是草寇亂賊之輩。


  再者,那女子雖是醒了,但躺在榻上難以動彈,如此懦弱之態,若當真被他們在這時候送走,豈不要讓她死路一條。


  徐桂春心底終歸是存有幾許無奈與憐憫,眉頭也皺得極緊,一言不發。


  “你杵愣著作何。我與你娘的話,你可是聽進去了。”王老頭兒再度出聲,厚重的嗓音也再度打破了周遭的沉寂。


  徐桂春這才回神,稍稍抬眸朝王老頭兒望來,“救人都已救到這份兒上了,再多讓那位姑娘在此呆些時日也無妨。我們家本是家徒四壁,也許待那姑娘健然後,許是不用我們主動送,她也會自行離的。”


  這話一落,眼見王老頭兒又要言話,徐桂春忙道:“天色已晚,爹娘早些休息,我回屋了。”說完,分毫不再耽擱,當即轉身入屋。


  王老頭兒與老婦立在原地,惱得有些跺腳,待得片刻後,卻終歸還是強行按捺下了心神,不再多言。那屋內的女娃子,雖清冷了些,但目前著實看不出好壞,加之又是個啞巴,萬一逐出屋門了,指不準就被什麽人給害了,如此,他們雖不曾殺人,但也是間接害人的凶手,這事若是發生,自是極不吉利。


  思緒翻騰搖曳,王老頭兒的麵色也沉得厲害。


  兩人在原地站了半晌,老婦才轉眸朝老頭兒望來,低低出聲,“人命為大。就聽桂春說的辦吧,我看那姑娘氣質不凡,許是我們這家徒四壁的地方她也呆不下去,到時候不用我們趕,她也會主動離開了。”


  王老頭兒頓時惱道:“婦人之仁!你怎知那女娃會主動離開?萬一那女娃不主動離開呢?我們家豈不是還得多一張吃白飯得嘴?桂春此番拖著全兒回來,便已閑在家吃了幾月的白飯了,如今又加一個!你當咱家是善堂施粥的地方?”


  罵罵咧咧的嗓音,扯得有些大,便是夜風拂來,竟也不曾將他的話全數刮散。


  徐桂春眉頭微皺,卻也無可奈何,僅是在門邊立了一會兒,隨即才回神過來,卻待視線剛剛落到那榻上仰躺著的女子麵上,則見那女子正側著頭,滿目複雜厚重的凝她。


  二人目光恰到好處的對上,一人清冷,一人詫異。


  徐桂春怔了一下,猶豫片刻,隨即便緩緩往前站定在思涵榻前,尷尬而道:“我爹娘就是那脾氣,雖喜嘮叨,但也心地善良。姑娘莫要多想,隻管在這裏呆著便是。”


  說著,朝思涵笑笑。


  思涵瞳孔一縮,心生起伏,一股股複雜猙獰之感,肆意在心底蔓延開來。


  而今看到這裏,那些所謂的前因後果,她算是明白過來了。她那夜重傷昏迷,後被這家人所救,而今高燒幾日後終歸醒來,便已成了這家窮苦人家的寄生蟲。


  她從不曾料到,她堂堂東陵的長公主,竟也會淪落到旁人口中那所謂的吃白飯得人身上,奈何縱是滿心抵觸不喜,卻無能真正的開口拒絕。


  她眉頭越發的皺了起來,蒼白的麵容幽遠清冷,並未言話。


  她這不怒自威,滿身濃烈的清冷煞氣之意,令徐桂春看得有些膽顫心驚。


  僅是片刻後,徐桂春便不敢再看,當即垂眸下來,低低道:“姑娘多休息休息,我先過去縫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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