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5章 此人
周遭,喧聲一片,熱鬧沸騰。
則是不久,東陵兵衛便將野味考好,思涵隨意吃了幾口,便將肉全數給了白貂。
整個過程,氣氛熱烈而又沸騰,烤肉味夾雜著酒香,溢得到處都是。
待得眾人皆酣醉淋漓之際,夜色已極為深沉,周遭迎來的風,也極是大了,拂得周遭的火苗子肆意拉長著火身,虐待至極。
思涵倒是有些累了,正琢磨著想提早回得楚京行宮,不料正這時,周遭之處,似突然有厚重激烈的簌簌聲沸騰而起。
那聲音由遠及近,著實是聲勢浩大,瞬時之際,在場之人當即鴉雀無聲。
僅是片刻,眾人紛紛聽到了狼嚎,則是刹那,有人陡然而呼,“是狼,是狼群。快報,是狼群。”
那不遠處厚重濃烈的穿梭聲極是驚人,隨意一聽,便知奔來的狼群數目極多。
眾人紛紛驚恐,場麵頓時亂套,卻也不知為何,待得眾人正要起身爬起奔逃,奈何無論是醉酒還是未醉酒之人,皆腦袋一沉,整個人跌倒在地,而後無論怎麽爬,都是四肢無力,爬不起來了。
思涵也頓感頭暈,驚蹙之際,身邊的白貂似是受了驚,竟突然朝她的手大咬一口。
思涵驀的一驚,猝不及防之際,隻覺得傷口劇痛,整個人險些摔倒,若非身旁的藍燁煜迅速扶著,定會摔個底兒朝天。
“可有事?”耳畔,驀的揚來藍燁煜略微擔憂的嗓音。
也不知是否是疼痛驚然之故,思涵神智也驟然清明,渾身上下的無力之感,竟也莫名的減卻下來。
僅是片刻,她陡然站穩身形,目光朝身邊的單忠澤一掃:“跑。”
這話一落,單忠澤頓時緊著嗓子恭敬應聲,卻也正這時,藍燁煜那略微涼薄的手指已恰到好處的扣住了她的手腕,應時而道:“此地不宜久留,快。”
周遭,一片混亂,那些厚重驚厥的腳步聲與驚吼聲,層層交織,濃烈而又猙獰,而那些陣陣響來的狼嚎聲,也是極為明顯突兀,令人頭皮緊然發麻。
待奔入那片叢林後,光線全然消散,漆黑一片,冷風肆虐之中,周遭各處的樹木枝頭搖曳的簌簌聲驚人,而周遭那些奔逃之人的腳步聲與驚呼聲也是不絕於耳。
場麵一片混亂,思涵卻莫名的越跑越是有力。
奈何不久之後,牽著她的藍燁煜卻速度越來越慢,猶如腳步凝重,身子骨發軟發虛一般,儼然從最初拉著她跑,到現在她得拉著他跑了。
意識到這點,思涵低沉而問:“你怎麽了?”
這話剛落,藍燁煜便道:“微臣渾身發軟,許是跑不動了,狼群在後追得急,長公主先逃。”
他這話斷斷續續,說得卻是有氣無力。待得這話的尾音剛落,他已是主動鬆了思涵的手。
思涵頓時駐足下來,回頭一望,漆黑之中,她已是看不清身後的藍燁煜,但卻放眼一觀,則能瞧見不遠處有群群詭異明亮的眼睛越來越近。
那些眼睛,是狼的眼睛,正在這叢林之中,散發著,詭異蹭亮的光。
這等光,無疑是有些令人毛骨悚然。思涵渾身都略微發緊,正待反應,身後不遠處,竟已有道道慘呼響起,隨後,便是一聲聲骨肉撕裂的猙獰聲。
那種撕裂聲,就像是她今日在林中聽到的烈馬被猛虎撕裂的聲音一樣,隻是這次的聲音,卻莫名的還要猙獰一些,隻因這次那些狼,撕的是人。
思緒至此,思涵全身發涼,眼見那些發光的眼睛越發靠近,她瞳孔驟縮,心神驚然起伏之際,她突然反應過來,隨意下意識的道:“上樹。”
這話一落,黑暗之中,她驀的伸手上前,摸索著扣住了藍燁煜的手,隨即全然不待他反應,當即提氣而上,猛的躍身至身旁的樹上。
周遭,淩亂的腳步聲震撼入耳,而那些皮肉的撕裂與慘呼聲,也開始此起彼伏,越來越多。
思涵頭皮發緊,隻見一群群明亮的眼睛從她所在的樹下奔過,她眉頭皺得極緊,滿目複雜,縱是聽到四下之處皆是慘呼連連,猙獰四起,但她則緊緊的坐在樹枝上,牙關緊咬,一言不發。
這些野狼雖可對付,但成群而來,對付起來便著實棘手了,再加之夜色深沉,周遭一片漆黑,是以,視線阻隔,自也是為殺狼增添了不少難處。
周遭殺戮大起,她無疑是極為抵觸,但此情此景,條件限製,也容不得她去當那所謂的好人,去救那些絕望奔逃的可憐人。
周遭的風,越發的凜冽肆意,吹拂入麵,竟是夾雜著血腥氣味,濃烈得令人作嘔。
思涵伸手抵住心口,強行忍耐,待得許久許久,周遭那些腳步聲,撕裂聲,狼嚎聲全然消散遠去後,她才如脫力一般,整個人全然放鬆下來,斜靠在樹上,大口大口的喘氣。
周遭終於是全然的沉寂了下來,徒留夜風浮掃,枝葉簌簌,突兀刺耳。
許久,思涵才稍稍回神過來,正要喚身旁的藍燁煜下樹,不料還未動作,那後方不遠的叢林內,竟再度有腳步聲重現,甚至還有隱約的火把朝這邊靠近。
她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到嘴的話頓時噎住,目光,則朝那遙遠的火光之處望去,不動聲色的凝望。
則是不久,那些火光越發靠近,待終於到得思涵眼前時,思涵才見樹下行來的,竟是一群黑衣蒙麵之人。
“餓得太久的狼,果然是凶猛無敵。此番一路過來,竟未見得一個活口。如此看來,我等不必在狼群之後再掃蕩一回了。”
僅是片刻,那群人突然停了下來,目光朝四周而掃,其中有人嗤諷出聲。
這話剛落,便有人突然接話,“主上有令,此處之人務必得不留活口,我等不可懈怠,繼續仔細巡查。”
說著,嗓音一挑,“前方月宴他們,可是將流箭準備好了?”
“那小子再傲,自也不敢違背主上之令。我們今兒放狼之際,便聽說月宴他們已是埋伏好了,隻要有人逃出這林子行至官道,月宴他們定會在官道上將那些漏網之人層層劫殺。”
“嗯。”
陰沉冷冽的嗓音,剛烈而又煞氣,似是從閻羅殿裏飄出的一樣。
待得幾句話落畢,幾人稍稍歇腳片刻,便繼續開始舉著火把踏步往前。
整個過程,思涵一言不發,也不曾發出任何聲響。
她滿目複雜冷冽的朝那些人盯著,直至那群人稍稍走遠,她才回神過來,目光順勢朝身邊的人一落,奈何暗淡光影的浮動間,入目的,卻是一張剛毅頹軟的臉。
瞬時,思涵瞳孔一縮,陡然而驚,“怎是你?”
身邊這人,一身幹練,五官剛毅筆挺,不是單忠澤是誰?
但方才黑暗之中,她明明拉的是藍燁煜,怎這突然之間,就變成單忠澤了?難不成,她最初拉人上樹之際,就拉錯了?
思緒至此,思涵瞳孔驟縮,當即垂眸一望,則見樹下空無一人,哪裏還有藍燁煜身影。
刹那,她心口陡跳,一股股複雜沸騰之感,也驟然在心底起伏開來。
則是不久,周遭光影全數消散下來,而此際,冷風浮蕩中,單忠澤突然斷斷續續的出了聲,“長公主方才拉的便是屬下,屬下正要言話,但方才著實是渾身疲乏得緊,道不出話來,直至此際休息了半晌,才稍稍能說出話來。”
單忠澤的嗓音虛弱至極,斷續薄弱,若非細聽,全然無法將他的話聽清。
思涵眉頭皺得厲害,心底的起伏於疑慮之感也越發濃烈。
“將手伸過來。”
僅是片刻,思涵陰沉沉的道。
單忠澤好歹也是身體強壯之人,而今不過才跑了不願,竟虛弱成這樣,這其中,無疑是有異。
單忠澤也不曾耽擱,當即伸手,奈何卻伸
得極為費勁兒,待得思涵將手指搭在單忠澤的手腕後,仔細把脈一番,才覺單忠澤,果然是中毒。
也是了,若非中毒,單忠澤豈能如此反應,方才那藍燁煜又豈能越跑越慢,甚至於,她最初在篝火之旁時,便也覺頭昏腦脹,渾身乏力,想來自也是中毒之症。
隻不過,她本也是跑不動的,直至白貂將她咬了一口後,身上的疲憊與虛弱感才驟然消失,如此瞧來,究竟是疼痛之故而激發了身體潛能,還是,那白貂陰差陽錯的解了她身上的毒?
思緒至此,思涵指尖一動,頓時自行把脈,則覺,脈搏平穩如初,並無異樣,著實,無中毒之症。
周遭,漆黑蔓延,夜色深沉。
冷風肆意拂動,涼薄大起,然而便是如此,卻也抵不過心底的涼意。
那些狼群與黑衣之人雖是離開了,但前方官道卻又人專程阻隔,如此一來,便是逃出這林子,上得官道,也不見得能全然脫困,說不準仍是甕中之鱉,被人以流箭射殺。
今日之事,務必是殺伐冷冽,隻是那心狠手辣的算計之人,究竟,是誰?
是誰,敢如此膽大的殺伐諸國之人,甚至號稱要一個不留,是楚王?還是,與楚王結仇的江湖之人攖?
但若是楚王的話,如此明之昭昭的殺伐,便是諸國之人皆亡在了這獵場,這對楚王來說,並無任何好處,反倒還要勾起諸國之人不滿,全然聯合進攻大楚,那時候,大楚四麵夾擊之下,自取滅亡。
但若不是楚王的話,那又是誰算計了今夜之事償?
如此森冷的手段,無疑是要將所有諸國之人全數斬殺,那人究竟有如何不共戴天的血仇,竟要對諸國之人,下如此狠手?
思緒翻轉搖曳,越想,心底的複雜之意便越盛。
思涵一言不發,整個人斜靠在樹枝上。而身旁的單忠澤,也終歸是未再出聲。
此際周遭不平,唯有等待,思涵也不打算下樹,免得遇了狼群,或是足下踩著沙沙落葉,驚動了在暗處搜尋的黑衣之人。
是以,而今之際,便也隻有等。
等天色大明,等硝煙與危機全數散卻,那時候,再動身悄然回得楚京,打探消息。
再者,方才淩亂之中,也與藍燁煜失散,那廝方才便已出現渾身乏力,似是跑不動了,而今被人群全數刮走,也不知那廝此際是否安好。
所有的思緒,層層回攏,雜亂無章。
思涵眉頭皺得厲害,滿心起伏,捉住樹枝的手,也驀的緊然開來。
許久許久,待得思涵全身發僵發麻得毫無知覺之際,天色終於微微的明亮起來。
順著頭頂的樹縫望出去,則能見少許的紅霞,隻覺,今日的天氣,竟是極為難得的好,甚至於,朝霞微起,想來自該是一個豔陽天。
渾身的衣裙,早已被林中的露水潤濕,便是額頭的碎發,此際也緊貼在額頭,略微透著幾許涼意。
林中,薄霧還不曾全數散卻,乳白的霧氣略微氤氳,倒是透著幾許難以言道的幽遠與神秘。
思涵稍稍鬆了鬆滿身的骨頭,待得片刻後,才轉眸朝單忠澤望來,隻見單忠澤正睜著眼,滿麵蠟黃,雙眼血紅,著實疲憊困頓不堪。
“身子骨如何?”她神色微動,低沉而問。
單忠澤幹裂的薄唇一啟,剛毅恭敬的道:“屬下已無妨。身子骨似已恢複了氣力。”
是嗎?
思涵眼角微挑,不待單忠澤反應,便已伸出手指探上了他的脈搏,卻覺這倒是奇怪了,單忠澤脈搏著實已無中毒跡象,如此說來,昨夜那無端而起的毒,僅是軟筋散?
正思量,樹下不遠突然有落葉的沙沙聲響起。
她陡然縮回手來,目光一垂,便見樹下不遠,正有名身材修條的男子緩緩而來。
那人,足下平緩得當,隻是身上的衣袍卻略微單薄,奈何此際的他,則是墨發柔順的披散著,衣袍幹淨雅致,著實是蹁躚得當,倒是與滿身潤濕的思涵形成鮮明對比。
瞬時,思涵瞳孔一縮,神色一深,卻也僅是片刻,那人已站定在了思涵所在的樹下,輕柔而笑,“在樹上呆了一宿,長公主還不準備下來活動活動筋骨?”
這話入耳,猝不及防中,思涵差點驚得倒吸一口冷氣。
這種感覺,無疑是暗中有鬼盯著自己一般,甚至還盯了一夜,思涵周身頓時起了疙瘩,眉頭緊蹙,卻是並未出聲。
然而,那樹下之人竟突然抬了頭,悠悠的視線極其平緩柔和的對上了思涵的眼,薄唇一啟,又道:“長公主當真還不準備下來?”
二人目光相對,此番若是再避,自也避之不及。
思涵滿身戒備的凝他,默了片刻,終歸是道:“是啊,在樹上呆了一宿,的確該好生活動活動筋骨了。隻是,東臨公子怎知本宮在這樹上呆了一宿?”
她並不打算立即下樹,僅是戒備十足的朝他問。
東臨蒼仰頭望她,笑得柔和,“昨夜在下也在不遠處的樹上躲避,待得狼群與那些黑衣人離去後,在下聽到長公主說話了,是以,便也以此確定長公主在在下不遠處的樹上。”
這話入耳,思涵著實有些不信,卻又有些無可奈何。
而今被這東臨蒼盯上,看來是不下樹應付是不行了。
她轉眸朝單忠澤示意一眼,隨即,稍稍提起內力,躍身下樹,奈何足下剛剛落地,卻是突然不穩,整個身子也驀的踉蹌。
“小心。”
東臨蒼急忙伸手而來,當即將思涵扶住。
思涵心底一沉,待迅速站穩身形後,便故作自然的拂開他的手,低沉而道:“多謝。”
東臨蒼麵上笑意更甚,也未就此多言,僅是轉眸朝周遭一掃,突然緩問:“此際天色已明,想來那些埋伏之人早已事成離去。而今,此處樹木密集,灌木叢生,不知,長公主可知出林的方向?”
思涵瞳孔一縮,清冷觀他。
他笑得有些無奈,“在下著實路癡,不辨方向。”
“出林的方向,本宮也不知。若要真正出林,無疑得,自行去尋找了。”思涵淡道。
“本也以為長公主的方向感比在下好,卻是不料,長公主也不知出林方向。如此,我們便一起去林中尋找出路,長公主意下如何?”
思涵神色微動,“本宮身子倒是僵然乏力,許是走不動。不若,東臨公子先去尋路,尋到後,便望東臨公子歸來告知本宮一聲。”
她這話也無太大的委婉,言道得略微直白。
這東臨蒼深藏不露,不可小覷,再加之又是大英之人,身份極是特殊,她顏思涵,又如何能與這種人為伍,稍有不慎,定當被他弄得屍首無存。
畢竟,這人武功也是極為厲害,深不可測,想來便是她與單忠澤加起來,也不一定是他的對手。
“在下著實路癡,便是找到出口,也不一定能返回來告知長公主。”他微微一笑,柔和平緩的道。
他渾身上下依舊是清風儒雅,那麵上的笑容,也極是完美的柔和,似如昨夜才經曆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廝殺,卻不曾在他心底留下半許的緊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