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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4章 自是尚可

  這劉鈺此番,在場大多人也是認識,隻因此番前來這楚京,便是由這劉鈺帶入領入楚京,領入這大楚的行宮內。


  而今之際,這劉鈺,竟成了防火燒月牙殿的凶手?


  在場之人也紛紛驚得不輕,一時之際,也神色複雜,心思上湧,複雜難耐。


  楚王竟讓將領在大楚殺東陵長公主,是為何意?


  “你這殺千刀的東西!本王不過是邀你在寢殿喝酒,你醉了後,本宮明明是囑咐你好生回府,難不成你又酒興大發的在外晃蕩?而今倒好,竟被人當作放火凶手抓了,你說你蠢不蠢?”


  僅是片刻,蕭樓便小跑過去站定在劉鈺麵前,抬腳便不留情麵的朝劉鈺一踢,待得劉鈺渾身顫了幾顫後,他才停下腳來,抬眼朝東方殤一笑,“醉鬼誤闖,倒是讓東陵太子見笑了。”


  說著,目光朝一旁的楚衛一落,“還不將劉將軍扶走?”


  楚衛神色一變,當即迅速上前,卻是未待靠近,劉巍與傅九便已將楚衛全數隔開。


  蕭樓瞳孔一縮,麵上的笑意也稍稍收斂,目光朝東方殤一落,“東陵太子便是要栽贓陷害,斷然也不可拿大楚陷害。這劉鈺常日雖囂張跋扈了點,但絕對沒那狗膽敢做出傷害東陵長公主之事……”


  未待蕭樓後話道完,東方殤便陰沉而道:“他是否有狗膽傷東陵長公主,自也不是二皇子隨口說說便算。”


  嗓音一落,目光朝劉巍一掃,“何處抓到劉鈺的?有何證據證明他是月牙殿縱火之人?”


  劉巍頓時上前兩步,從身上掏出幾樣東西朝東方殤遞去,“屬下與傅九方才見有人在遠處鬼鬼祟祟張望,遂追了過去,便見劉鈺驚慌而逃,待屬下與傅九將其捉住後,便在他身上搜到了酒桶與蒙汗藥,甚至還搜到了一隻打火石。”


  劉巍這話一落,周遭,一片沉寂。


  半晌後,突然有人低低道:“難道,大楚想對付東陵?連蒙汗藥都用上了,倘若東陵長公主方才在殿中,定必死無疑。”


  小聲的議論聲,卻突然被這沉寂的氣氛放得極大。


  那言話的人似也驚得不淺,眼見蕭樓與東方殤雙雙朝他盯去,他瞳孔一顫,悻悻的朝蕭樓與東方殤盯了兩眼,身子也朝旁邊之人的身後縮了縮,不敢再言。


  冷風浮蕩裏,蕭樓臉色極差,麵上的興味笑容,也已全然的蕩然無存。


  僅是片刻,東方殤緩緩將劉巍的手推開,目光陰測測的朝蕭樓望來,“事已至此,二皇子可還有話說?方才你百般言道是本殿與東陵長公主故作演戲,而今,這賊喊捉賊之人,竟成了你大楚之人。”


  這話一出,不待蕭樓反應,東方殤嗓音一挑,盛怒而道:“今夜月牙殿突然失火,卻乃你大楚之人蓄意放火,此事,無疑是在謀害東陵長公主性命,今夜大楚若無法給本殿與東陵長公主一個交代,那我東方殤,定對你大楚,嚴懲不貸。”


  威儀十足的嗓音,卷著幾許掩飾不住的煞氣與怒意。


  然而這話落在思涵耳裏,卻無波無瀾,並未震出半許的暖意。


  先不言這東方殤如此為她出頭是否為真心,但也不得不說,他如此之舉,無疑是將她顏思涵推到了風尖浪口。


  無論今日大楚是否會做出解釋,大楚對她顏思涵,皆不會有好印象了,而周遭列國對她,怕也是會全然將她甚至她的整個東陵,看作是東陵的附庸,甚至還需依靠東陵太子來為她擺平月牙殿著火之事。


  說來,近些年的東陵著實國力強盛,但與諸國的交情也是極淺極淺,列國對東陵這塊肥肉,也有攻取之心,保不準楚王這次準備的這場鴻門宴,便是要與列國圍剿東方殤,待得東方殤這東陵的戰將一命嗚呼之際,再聯合而起,進軍東陵,從而分割東陵的肥沃疆土。


  倘若一旦列國對東方殤當真存有殺心,她這‘依附’於東方殤的東陵公主,豈不是也得受東方殤連累?


  思緒翻騰搖曳,越想,心底便越發明然如雪。


  而今列強當前,無疑得撇清關係,明哲保身,才妥。


  “東陵太子,今兒這劉鈺是你屬下捉的,證據也是你屬下掏出來的,難免有些牽強,令人不信了。倘若東陵太子要讓人信服,不若,便讓本王問問這劉鈺實情,倘若這劉鈺親口承認,本王,便承認東陵太子你那屬下所言為真。”


  劉巍瞳孔一縮,“二皇子莫要欺人太甚了,我東陵之人,曆來不言謊。”


  蕭樓勾唇笑笑,“動動嘴皮子便可道出的話,誰都能說得出。”嗓音一落,目光朝東方殤落來,“東陵太子,你說是吧?”


  劉巍麵色頓時一沉,隻覺這蕭樓這番話無疑是在侮辱他,卻待他正要開口反駁,東方殤則突然出了聲,“可。既是二皇子要問這劉鈺,隻管問就是。倘若劉鈺敢不認,本殿,便廢他的手,倘若劉鈺認了,本殿,便要他的命。”


  蕭樓眼角一挑,瞳孔微轉,興味而道:“如此說來,無論如何,今兒劉鈺都無好下場了?”


  嗓音一落,眼見東方殤不搭話,蕭樓興致缺缺的垂頭,抬腳踢了踢劉鈺,“劉將軍,本王對你可算是仁至義盡了,都為你爭取機會了呢。你且好生說說,今兒月牙殿大火之事,是否是你幹的?你且莫懼,隻要不是你放的火,本王,定為你做主。”


  他嗓音極是懶散,卻也是底氣十足。


  劉鈺這人他極為熟悉,是以心底也有分寸。一個常日連他蕭樓突然大聲一吼都會嚇得屁滾尿流的人,雖狗腿膽小得未有大將風範,但也正是因為這點,這劉鈺才不敢膽大包天的在月牙殿縱火才是。


  蕭樓心底極是篤定,卻也自信不已,腳尖在劉鈺身上踢了幾下,奈何地上的劉鈺卻無反應,待得他正要蹲身下來好生將他揪起之際,不料地上那癱成一團的劉鈺竟突然顫顫抖抖的出了聲,“屬下辜負王爺信賴。那月牙殿的火,的確,是微臣所放。”


  這話一出,蕭樓足下一僵,刹那之際,竟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待從怔愣中回神,眼見周遭之人滿目複雜的望他,他按捺心神一番,懶散而笑,“這狗東西今夜醉了,不知自己在說什麽,爾等莫急,本王再好生問問他。”


  說完,他已迅速蹲身而下,修長的指尖已用力扣住了劉鈺的下巴,拎著他抬高了臉。


  “你且再與本王說說,今兒那月牙殿的火,當真是你放的?”他陰測測的問,語氣威脅十足。


  劉鈺滿目死灰的望他,繼續而道:“是。是屬下做得。”


  劉鈺再度如此開口,大楚便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蕭樓心底驟然一沉,捏在劉鈺下巴的手當即朝下一滑,狠烈的扣住了他的脖子,待得正要陰沉問話,不料一旁的東方殤冷冽而道:“你為何要放火燒月牙殿?可有人指使?”


  東方殤已趨近於狂怒,語氣陰冷至極,煞氣重重。


  劉鈺渾身顫抖不已,牙齒都開始在打顫,但便是如此,他也不曾耽擱,僅是片刻後,他便顫著嗓子道:“是楚皇。是楚皇讓我殺得,說,說東陵長公主乃東陵太子心儀之人,隻要東陵長公主……”


  顫抖緊蹙的嗓音,似從劉鈺打顫的牙縫裏擠出,蕭樓麵色風起雲湧,不待劉鈺將後話道出,他已指尖用力,瞬時哢嚓一聲,捏斷了劉鈺脖子。


  霎時,劉鈺腦袋一搭,雙目已畢,整個人癱死過去。


  東方殤驟然朝蕭樓怒斥,“你這是何意?”


  陰沉的氣氛裏,蕭樓勾唇一笑,那修長的指尖微微一鬆,恰到好處的鬆開了劉鈺的脖子。


  僅是片刻,他便稍稍起身,目光懶散隨意的朝東方殤落來,“劉鈺醉酒,打口胡言,本王不過是手下不知輕重,捏死他了而已。”


  東方殤滿目起伏,陰烈而道:“劉鈺乃縱火之人,在還未問清幕後之人之際,二皇子如此急著殺他,可是在明知昭昭的滅口?”


  蕭樓如聽了笑話一般,笑得不輕,“東陵太子許是嚴重了,本王若要滅口,便會在劉鈺開口之言就滅口了,何來等得到劉鈺開口說那些話?再者,劉鈺今夜,不過是醉酒生事罷了,而今他已是伏罪丟命,難不成,東陵太子還要咄咄逼人,肆意在我大楚生事?”


  說著,嗓音一挑,“東陵太子,此處終歸是大楚,劉鈺已亡,且東陵長公主毫發無損,你該是知足。再者,得饒人處且饒人,後日便是本王父皇的大壽,也望東陵太子,莫要刻意興事。”


  東方殤麵色陰沉得厲害,煞氣騰騰。


  而今那劉鈺最後一句話,已明之昭昭的言道是楚王授意,如此,他東方殤,又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再者,此番來楚賀歲,列國皆在,人心不軌,是以楚王的壽宴,也無疑是場鴻門宴。憑那楚王的磅礴野心與心狠手辣之意,今日這月牙殿著火,也許,不過是個開端罷了,也許下一次失火的住處,便該是,大齊,樓蘭,又或者,獨獨是他東陵。


  思緒翻騰搖曳,東方殤心底越發的涼薄發寒。


  僅是片刻,他便滿目陰沉的朝蕭樓望來,正要言話,不料話還未出,蕭樓已笑盈盈的望他,繼續道:“東陵太子還是三思而行吧,此地為大楚,並非東陵。強龍還抵不過低頭蛇呢。本王知東陵太子是想讓東陵長公主高興,但若東陵長公主這當事之人都不追究,東陵太子你執意為東陵長公主出頭,執意將她推到風尖浪口,豈不是讓東陵長公主越發難受?”


  這話入耳,東方殤終於噎了後話。


  這蕭樓倒也是心靈精明之人,竟也能看得出他的軟肋便是思涵。


  他眉頭驀的一皺,不及反應,蕭樓已將目光朝思涵落去,笑盈盈的問:“東陵長公主,而今劉鈺這狗東西已是被本王滅了,今兒讓長公主受驚了,本王在此代表大楚為長公主賠個不是。隻是,事到如今,問題都已解決,不知,長公主可還有哪裏不滿?”


  蕭樓再度將話鋒推到了思涵身上。


  思涵也非不識時務,而今局勢,她自也能看得通透。


  與其在此與大楚結仇,還不如識得時務,靜觀其變,今夜雖為凶險,但大戲看到這裏,她心底疑慮重重,考量四起。


  是以,待兀自沉默片刻後,她終歸是低沉而道:“劉鈺醉酒燒月牙殿,此事,著實可惡,手段毒辣。但二皇子既已殺了劉鈺,為本宮出了氣,本宮,自是不再追究。”說著,嗓音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隻不過,而今月牙殿已是被毀,本宮倒無住處了,不知,二皇子可幫忙安排?”


  蕭樓眼角一挑,倒是未料思涵會如此好說話的答應。


  他那興味重重的目光在思涵麵色逡巡片刻,勾唇而笑,“東陵長公主倒是著實是個通透明理之人,本王喜歡。既是月牙殿被毀,這別宮的南邊,還有一處住處,隻是那裏,寢殿不若月牙殿宏偉,不知,長公主可否屈就幾日。”


  思涵淡道:“無妨。本宮今夜受了驚,身子已是疲乏,不知,可否先行去那住處休息?”


  蕭樓神色微動,“自是尚可。”話剛到這兒,他目光朝不遠處的楚衛一落,“領東陵長公主去泗水居,好生伺候。”


  楚衛不敢耽擱,急忙領命而來。


  思涵也不再耽擱,僅是抬眸朝台階上的東方殤一掃,滿目清冷的將他凝了幾眼,隨即便淡然轉身,朝那楚衛跟隨而去。


  行得不遠,冷風肆虐中,身後,突然揚來蕭樓嬉笑的嗓音,“東陵太子,你瞧,東陵長公主本是不領你的情呢,今夜你如此為紅顏一怒,莫不,是個笑話?哈哈,哈哈哈。”


  這話一出,身後,突然鴉雀無聲,無人敢應。


  東方殤陰冷的嗓音遠遠揚來,“二皇子不必調侃。本殿乃武夫之輩,若論為紅顏一怒之法,自是及不上二皇子。但今夜之事,東陵長公主雖不追究,本殿,自得徹查到底。畢竟,二皇子也說劉鈺此人膽小,但如此膽小之人,在臨死前卻敢汙蔑是楚皇指使他焚燒月牙殿,就憑這點,二皇子就不想摸清緣由,洗脫楚皇嫌疑?”


  陰冷的話語,執著十足,那冷冽的語氣中,也夾雜著幾許不曾掩飾的強硬。


  奈何即便強硬至此,卻還是被周遭夜風全然吹散,甚至連那尾音,都朦朦朧朧,模模糊糊,已然有些聽不見了攖。


  思涵伸手攏了攏衣裙,目光朝前方那暗淡迷離的小道望了一眼,而後才回頭過來,目光朝隨身在旁的單忠澤落來,幽遠而道:“這大楚的天兒,倒是涼。”


  單忠澤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回神過來,當即道:“的確是涼。大楚地處北地,早晨與夜裏格外涼。長公主此際可是冷了?可要屬下即刻去為你找件披風來?”


  “不必了,這大楚之地再涼,總比不過心涼。看來,這大楚的行宮裏,魚龍混雜,想要本宮性命之人,仍在暗處覬覦著呢。”


  單忠澤神色微變,麵色也開始發緊起來償。


  今日說來也奇怪,自打入住在那月牙殿後,他與一眾東陵兵衛,也層層巡邏過,並未見得這月牙殿有何異樣之處。便是這月牙殿要突然起火,自也得有東西來大片的引燃,而那引燃之物,最好的還是酒水。


  隻不過,一個人若要在他們眼皮底下短時間將酒水灑在月牙殿,卻又能渾然不引起他們察覺,如此之人,自也是身手了得的人,但憑那劉鈺之性與能力,似也沒這本事,再加之劉鈺膽小,今兒在碼頭上便已見識過劉鈺那膽小之性,是以那劉鈺自是沒本事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混入月牙殿,甚至還要在月牙殿撒酒點火。


  越想,越覺此事深厚,絕不簡單。


  單忠澤眉頭頓時一蹙,當即抬眸朝思涵望來,卻恰巧迎上了思涵那雙沉寂銅鏡的眼。


  “王統領也察覺今夜之事的異樣了?”思涵張口便陰沉沉的問。


  單忠澤忙點頭,薄唇一啟,正要言話,不料話還未出口,思涵則已轉頭過去,幽遠而道:“去得泗水居再說。”


  單忠澤急忙噎了後話,了然過來,冷冽的目光朝前方引路那幾名大楚兵衛一掃,而後又朝周遭之處望了望,麵上的戒備之色,越發凝重。


  夜風寒涼,肆意浮動之際,竟還卷著幾率殘存著的燒焦了的花香。


  這味道入得鼻子,卻令思涵頓時皺眉。


  這是,焦味與曼珠沙華的香味混合,猙獰刺鼻。


  乍然間,心底陡然浮出那片赤紅妖異的花,思涵瞳孔一縮,足下也驀的一滯。


  單忠澤當即擔憂而問:“長公主,你怎麽了?”


  思涵強行按捺心緒,轉眸朝他望來,“無妨。”


  黑意彌漫,光影暗淡。


  這大楚的夜涼薄如冰。


  泗水居離月牙殿並不願,待繞過一條小道後,便已到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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