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這回定是不會
待兀自沉默片刻後,思涵低沉而道:“東方殤的秋波,倒不是好東西。此番竄入屋內的風也大,不知,攝政王可否去將那屋門合上?”
藍燁煜輕笑,“微臣與長公主乃夫妻,既是夫妻同處,那人要看,便任由他看。此番便是拚耐力之際,就看那東陵太子,何時撕破表麵的從容與平靜了。”
這話一落,起身而行,為思涵拿了套披風過來。
思涵神色複雜,猶豫片刻,便也伸手接過。
待將披風徹底披在身上時,便聞藍燁煜道:“既是長公主也閑來無事,不若,微臣與你對弈如何?”
思涵抬眸凝他,默了片刻,並未拒絕。
僅是片刻,藍燁煜便已端了矮桌與棋盤過來,隨即便抬頭朝思涵溫潤而笑,“長公主先請。”
思涵淡然掃他一眼,也未耽擱,修長的指尖執了棋盒內的白子,便開始在棋盤上落下。
整個對弈過程,氣氛清幽平靜,靜謐安然,徒留屋外的風聲回蕩,也留棋子落盤的脆響,倒襯得周遭越發的安然靜謐。
思涵最初不過是隨意對弈,以圖打發閑聊,奈何每番都輸於藍燁煜後,沉寂無波的心,倒也稍稍卷了幾許不甘,而後鬥誌一起,便也開始聚精會神的開始對弈,甚至於,興致一來,便是單忠澤送來的膳食都草草的吃了幾口,而後與藍燁煜繼續對弈。
周遭平靜一片,沉寂悠然。
時辰,也在不知不覺中緩緩消逝。
待得許久後,此局完畢,思涵再度大輸,她眉頭皺得厲害,正要再度伸手將棋盤上的白子全數撿回並準備下一場時,不料突然之間,藍燁煜平緩而道:“時辰已是不早,該點燈了。”
這話入耳,思涵這才回神過來,待抬眸朝屋外一望,便見天色暗淡黑沉,夜色已近,而對麵那艘東方殤的舟舸,則已四處亮起了燭火。
竟是,這麽晚了。
猝不及防間,思涵抑製不住的怔了一下,隨即轉眸朝藍燁煜望來,低沉而道:“攝政王的棋術,倒是極好。本宮今日,著實佩服。”
這話發自肺腑,並無虛言,隻因今日與這藍燁煜對弈,想來總共之中,她僅贏了他兩局。
說來也是奇怪,這藍燁煜自小便是孤兒,想來也無處學棋才是,便是學了,無師而教,自也不可能這般精通才是。再者,他好歹也是武將出身,身上,倒無半點武將那沙場猙獰之感,反倒是懶散隨意,溫潤蹁躚,甚至舉手投足都溢出一種貴氣,而這種貴氣,並非後天養成,更像是與身俱來的氣質。
不得不說,拋開藍燁煜不好之處,將論他的氣質與風雅,便也著實一絕,也難怪京中之女,會對他傾慕有加,趨之若鶩。
“對弈,講究氣定神閑,越是著急,便越是容易心亂,從而指尖落得錯子,滿盤皆輸。”
僅是片刻,他平緩溫潤的出了聲。
這話一落,他朝思涵溫潤而笑,隨即便極緩極慢的起身,而後開始親自去點屋中的那些燭台。
思涵淡然無波的凝著他的背影,低沉而道:“攝政王這是在說本宮心急?但本宮方才與攝政王對弈,倒是一心一意,並無太過心急之意,是以,這所謂的對弈,還是講究棋術與技巧,與是否心急,並無太大關係。”
說著,不待他回話,思涵嗓音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隻是,本宮倒是奇了,攝政王這身精湛棋術,是從何處學來?”
藍燁煜稍稍頓住手中的燭台,轉眸朝思涵望來,溫潤緩道:“微臣記得,微臣以前便與長公主說過,微臣的棋術,不過是自學的罷了,難登大雅。”
是嗎?
思涵倒是不記得他是否對他說過這話,隻是不得不說,自學竟能學得這等程度,倒也是令人匪夷所思。
一時,心底也漫了幾許微詫與複雜,則是片刻,藍燁煜便已點燃了屋內的所有燭火,隨即便開始朝思涵緩道:“長公主可是餓了,此際可要用膳?”
思涵再度順著屋門掃了掃屋外的天色,淡道:“可。”
藍燁煜也未耽擱,隨即便差兵衛而來,開始傳膳。
此番舟行於水,漫無盡頭,船上並未準備太多食材,然而即便如此,單忠澤與兵衛端來的,則是幾道色香俱全的魚宴。
這幾道菜肴中,有清淡的魚羹與魚丸,甚至,還有清真紅燒的整魚。而這些魚,皆非同一種類,大小也全然不一,雖看似菜肴略微精致與繁盛,但滿桌都是魚,看著倒也稍稍有些礙眼。
“滿桌之魚,倒是難為了那做膳的兵衛,竟能將魚弄出這麽多花樣來。”
思涵默了片刻,低沉而道。
藍燁煜勾唇而笑,並未立即言話,僅是再度如常的執著筷子,為思涵碗中布膳,待得一切完畢後,他才將碗退至思涵麵前,平緩而道:“船行於江,最是豐盛的便是江魚,長公主得好生嚐嚐了,這些大海大江之中的魚,味道,自是比那些魚塘池子裏養著的魚口味鮮美。”
“是嗎?”
藍燁煜輕笑,“自然是。亦如京都城中的魚,便比不得青州的魚鮮。而青州之魚,自也比不上這大江大河之魚好。”
他說得極為坦然,語氣也溫潤如風,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意。
思涵微微垂眸,並未言話,僅是伸手執了筷子,正要開始用膳,不料不遠處的門外陡然有風襲入,莫名強盛,猝不及防的,思涵也渾身一顫,打了冷顫。
藍燁煜眉頭微蹙,當即起身過去合了屋門,待重新坐回位置後,則重新用碗為思涵舀了一碗熱騰騰的魚湯,朝思涵緩道:“長公主可先喝些魚湯,祛祛寒。”
他一言一行都極為淡定,從容而又自然,便是此番這脫口之言,也是溫潤得當,似要徑直暖到思涵的骨子裏。
思涵眼角越發一挑,目光也深了幾許,低低而道:“倒是難得,攝政王對本宮,竟也如此體貼。”
“微臣對長公主,曆來甚好,隻是長公主心有抵觸,是以以前微臣無論作何,在長公主眼裏,皆是別有用心罷了。”
他似是略微欣慰,麵上的笑容深了一重,隻是此番言道出的話,卻又不曾掩飾的卷了半許調侃。
思涵瞳孔微縮,掃他幾眼,隻道:“若說以前本宮抵觸於你,而攝政王你,又如何不是次次都與本宮對著幹?而今這幾日,攝政王變化倒也略大,隻是,倘若攝政單忠澤如此保持,為我東陵所用,定也是,我東陵之福。而我顏思涵對攝政王,定也會,如展文翼那般,心存感激。”
話到後麵,思涵嗓音也沉了下來,落在他麵上的目光,也深了幾許。
待得這話落下後,藍燁煜手中的筷子便稍稍一頓,卻也僅是刹那後,他便再度極為淡定從容的開始執著筷子在桌上遊移,溫潤的嗓音也增了幾許幽遠,“微臣,自是不能做到展文翼那般愚忠,但也可對東陵與長公主效忠。”
這話無疑是有些繞來繞去了,且語氣幽遠隨意,仍是有些分不清真假。
思涵眉頭稍稍一皺,則是片刻,藍燁煜再度緩道:“還是那話,長公主無需懷疑微臣什麽,僅需相信便是。微臣這人,也曆來恩怨分明,既是與長公主無仇無恨,自也不會對長公主不利。”
這話說得倒是好聽,隻是思涵卻終歸不敢全信。
她瞳孔複雜起伏,靜靜的朝藍燁煜望著,默了片刻,才低沉而道:“但願,攝政王所言為真。”
說完,不再觀他,垂眸開始執筷用膳。
一時,周遭氣氛再度沉寂了下來,藍燁煜滿身從容淡定,卻是並未回話。
這番魚宴,味道不一,各道菜肴倒也爽朗入口。思涵吃得稍稍有些多,連魚湯了極為難得的喝了一大碗。
而待一切完畢後,她安然坐於軟榻,並無離去之意,藍燁煜似也知她心思,並不挑開,僅是平緩而道:“自古之中,夜色當頭,江邊漁歌最是風情。微臣雖嗓門不好,唱不了漁歌,但也可為長公主吹簫一曲,不知,長公主可願聽?”
吹簫,自然比兩個人杵在屋中沉默尷尬要好,再者,倘若那對麵船上的東方殤知曉她與藍燁煜同屋而呆,諧和而處,想必自也不會太過懷疑她與藍燁煜的夫妻關係了。
思緒蜿蜒,心底,也終歸還是起了半許私心,待得片刻後,思涵便按捺心神一番,目光朝藍燁煜望來,低沉而道:“攝政王可要吹青花之曲?”
倘若這廝再吹青花曲,她保不準自己隔不了多久便能發困。畢竟,那藍燁煜的青花曲啊,著實魔怔。
藍燁煜微微一怔,隨即勾唇而笑,“不是。”
他答得溫潤,這話一落,已不待思涵反應,隨即舉蕭而起,開始緩緩吹奏。
此番之曲,著實不若青花曲那般平仄無調,反倒是悠揚四溢,甚至語調之中,還夾雜著幾許歡快與暢然,就像是,春日之中,百花爭芳,群鳥齊鳴一般,竟是莫名的充斥著一股濃烈的生機之意。
思涵一時聽得入神,心底也微生讚歎。
大抵是見她一直一言不發,入神而聽,藍燁煜瞳中略有微光滑動,待得此曲完畢之後,便毫無間隔,竟接二連三的,吹奏了好幾曲。
待得許久,他才終於停歇了下來,隨即薄唇一啟,平緩幽遠的道:“微臣這幾曲,長公主可喜歡?”
思涵應聲回神,垂眸沉默片刻,隨即便抬眸朝他望來,並未出聲,僅是緩緩點頭。
藍燁煜嗓音越發柔和,“長公主若是喜歡,微臣以後,自可再吹給長公主聽。隻是,而今天色已晚,長公主,可要回屋休息了?”
他這話說得倒是懶散平緩與溫柔,卻也是在委婉的趕人。
思涵眼角幾不可察的挑了起來,淡然觀他,待默了片刻後,低沉而道:“東陵之船在側,而今東方殤眼皮下,本宮與攝政王,自也該好生作戲。”
藍燁煜神色微動,懶散而問:“長公主之意是?”
思涵也不準備拐彎抹角,僅是淡道:“攝政王與本宮既有大婚之實,此番東方殤眼皮下,自也該同處一屋。是以,本宮之意,便是今夜你與本宮都得呆在這屋中,本宮睡床,你,睡軟榻。”
這話一落,眼見藍燁煜薄唇一啟,正要言話,思涵已極是淡然的挪開目光,先他一步低沉而道:“此事便是如此,不必多議。倘若攝政王不願配合,使得東方殤抓到了本宮與攝政王大婚不實的把柄,本宮,定唯你是問。”
說完,已不再耽擱,僅是緩緩起身朝不遠處的床榻而去,隨即也並未寬衣,僅是極為自然的和衣上榻,而後緩緩躺下,甚至也蓋上了被褥。
“熄燈。”眼見藍燁煜正眸色起伏的望她,思涵低沉吩咐。
藍燁煜稍稍挪開目光,突然勾唇一笑,“長公主如此與微臣同處一室,就不怕,孤男寡女,略生異事?”
思涵淡道:“何來異事?難不成,攝政王敢對本宮如何?”
她言道得也極為自然,心底沉寂無波,並無半許起伏。
畢竟,與這藍燁煜同處一室,以前也不是未曾發生過。且每次同處一室,吃虧的,又豈會是她顏思涵!亦如當日大婚之夜,藍燁煜雖酒醉不軌,但最終,不也仍是被她咬傷了下巴?
思緒翻騰搖曳,思涵底氣十足,整個人也極是淡定自信。
燈火搖曳裏,藍燁煜靜靜朝她望著,卻待凝了片刻後,他輕笑一聲,隻道:“長公主要鳩占鵲巢,欲強行占據微臣的床榻,微臣自然不敢說什麽。再者,微臣所說的異事,並非是微臣要對長公主作何,而是擔憂長公主欲趁夜對微臣作何罷了。畢竟,以前每番同屋而處,長公主對微臣,皆是不恭。”
“這回定是不會。隻要攝政王安分,本宮對攝政王,自也安分。”思涵答得自然。
藍燁煜眼角稍稍一挑,凝她片刻,卻終歸是未再言話,隨即慢騰騰的緩步而行,懶散滅了屋中的燭火,待得周遭全數黑沉下來後,他才摸索著坐在了軟榻,朝思涵平緩而道:“今夜風聲極大,許是不平。長公主莫要睡得太沉。”
東陵船隻便在身側,何能睡得安穩。
思涵心中有數,低沉而道:“本宮知曉。”
這話一落,藍燁煜也未再言話,周遭氣氛,也徹底的沉寂了下來。
身下的大船,卻依舊還在趁夜趕路,水聲浮蕩,窗外的風聲,也不住的吹打門窗,簌簌之聲,不絕於耳。
思涵稍稍合眸,兀自而憩,卻是許久後,不遠處的屋門外,突然有一道吆喝聲挑然而來,“東陵長公主,我家太子殿下,有請。”
這話,無疑是扯著嗓子極是努力的吼出來的,加之夜色寂靜,倒是將他這聲音放得極大。
這話入耳,思涵瞬時睜眼,瞳孔一縮,卻也正這時,藍燁煜那幽遠平緩的嗓音突然而起,“微臣與長公主在屋中作戲一日,卻不及此番熄燈來得有用。那東陵太子,終歸是,坐不住了呢。”
待得片刻,她目光朝藍燁煜所在的方向落來,低沉而道:“調侃之意,不必多言,而今東方殤有請,攝政王覺得,本宮該如何應對?”
藍燁煜輕笑一聲,“長公主可覺外麵的江風極冷?”
思涵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低沉而應,“外麵江風簌簌,自然是冷。”
這話一出,藍燁煜並未立即言話,待得周遭氣氛沉寂片刻後,他突然懶散隨意的道:“既是長公主覺得屋外的江風冷,那便不必應約出去了,想來東陵太子也該是憐香惜玉之人,如此,這夜色漫漫,江風浮蕩,長公主隻需坐在屋中,等他主動過來便是。”
如此說來,這藍燁煜也是委婉的支持她與那東方殤見麵償?
思涵瞳孔一縮,並未言話,隻是心底的複雜深沉之感越發濃烈。她暗自深呼吸了幾口,終歸是開始強行按捺心緒,低沉而道:“如此也可,隻是就不知那東方殤,能否過來了。”
“長公主在此,那東陵太子,定是會過來。那人已在窗邊看了一日的戲,而今戲份殆盡,他終歸是要過來親自摻和摻和
了。”
沉寂的氣氛裏,藍燁煜也答得自然,待得這話剛落,屋外之處,便再度揚來兵衛剛毅的呼聲,“東陵長公主?我家太子殿下有請,東陵長公主可否過來一敘?”
此番揚來的剛毅嗓音,已是略微卷了半許急促。
思涵心底依舊沉寂清冷,並未回話,卻是片刻之際,無聲無息之中,屋外之處,竟突然有幾道簌簌的衣袂聲搖曳而來,刹那,待得思涵瞳孔一縮,正要起身坐立之際,屋外之處,竟突然響起了短兵相接之聲。
思涵眉頭一蹙,頓時起身而坐,待得剛要迅速下榻之際,不料身子還未來得及動彈,床前不遠,竟也突然有腳步聲迅速而來,最後竟有一道略微溫熱的重物,頓時將她擠得朝床內側滾了半許,待得她迅速回神,當即要下意識的抬手推拒之際,一道長臂已是迅速勾住了她的腰身,拉著她強行仰躺在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