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勾人於無形
雖動作極為幹脆自然,然而入口的酒,卻是辛辣四溢。
思涵強行忍耐,不曾在麵上表露半許,然而飲酒之後,未待她將酒盞放下,那已是醉了有些厲害的藍燁煜竟再度吞吐開口賞賜銀子。
思涵眉頭再度一蹙,淡聲嘶啞而道:“攝政王醉了,伏鬼,先扶攝政王回屋休息。”
這話剛出,伏鬼正要動作,奈何藍燁煜卻挑聲而道:“微臣酒量,自不在話下,長公主不必擔憂。”
擔憂?
思涵神色微動,暗自將這入耳的二字揣度了一番,待得片刻後,眼見藍燁煜朝她笑得極為懶散柔和,那柔然之意夾雜著醉態,竟是濃烈異常,仿佛要將人的骨頭都徹底酥了一番。
這般模樣的藍燁煜,倒是極為少見,甚至風華的眉宇之間,竟也增了幾許惑然如斯之意。
一旁的伏鬼,也終歸是穩住了身形,不曾再度上前一步。
思涵則將藍燁煜凝了幾眼,眼見他極是努力的端身而坐,似要執意留在此處,全然不願離去,一時,心底也驀的生了半許起伏,待默了片刻後,她終歸還是妥協下來,不再朝他觀望半眼,僅是再度端了酒盞,朝身側換了一批的賓客舉杯而起,主動而道:“請吧。”
整個敬酒的過程,思涵也喝得酣暢淋漓,腹中火辣旺盛四溢。
而藍燁煜,則由最初的端然而坐改為了半靠在椅上,嘴裏依舊略微斷續的言道著上次之話。
待得在場之人將酒敬完,時辰,也已是極晚。
桌上的菜肴,已然涼透,迎麵而來的風,也是涼爽逼人。
頭頂,漆黑一片,夜色幽謐,四方之處,竟也不知何處,竟齊齊點了燈火,如明如晝。
四下的嘈雜聲,也已消停不少,放眼四觀之中,竟也是倒下了大片。
太多的酒水入腹,火辣濃烈。
縱是半途用內力暗中逼出了不少酒水,奈何卻因著實飲酒過度,以致到了後麵,酒氣上湧,竟也沒力氣與精力再將酒水逼出。
是以此番之際,思涵著實是醉了,縱是神智略微清明,奈何目光,竟也是搖晃不穩,全然找不到焦點了。
酒意上湧,壓製無法。
眼見她神態迷離,麵容通紅,立在一旁的青桐終歸是壯著膽子低低而問:“長公主,此際夜宴已畢,在場賓客也陸續立場,是以,是以長公主與王爺,此番可要一道回得喜屋了?”
思涵眸色迷離,搖曳不穩,青桐這話入得耳裏,竟也有些虛無縹緲,似是抓不住一般償。
她強行按捺著心緒,卻是毫無用處,也曾嚐試著搖晃腦袋,然而眼前的景象仍是跳躍不穩。
待努力了半晌後,她終歸還是暗自放棄了,隻得模模糊糊的點了頭,待得下意識的想要抬眸朝藍燁煜望去,奈何目光渙散搖晃,縹緲之中,竟也是看不到藍燁煜了。
僅是片刻,青桐便極是幹脆的與侍從踏步而來,而後在單忠澤略微戒備緊張的目光中將思涵攙扶了下來,隨即也不耽擱,當即踏步而行,朝王府主屋的方向行去。
思涵腦袋迷糊,神態迷離,已辨別不了方向。
隻覺,周遭夜色打落,燈火微微,四下也一片沉寂深幽,透著幾許涼人骨頭的清冷之意。
她足下機械的隨著侍奴們的攙扶往前,迷糊無奈,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歸是被人扶著入了主屋,本是身子發虛發軟,待得剛剛坐定在主屋的喜榻上後,她便下意識的想要仰躺而下,奈何身子剛剛而動,便立即有侍從扶住了她的脊背,急忙穩住她即將倒下的身形。
瞬時,倒下的身子被人徹底重新的推起來坐定,思涵眉頭一蹙,麵色也驀的一沉,卻也正這時,青桐那緊張小心的嗓音再度而起,“長公主,洞房花燭夜,自該燃著喜燭,共同結發與結袍。”
緊張的嗓音,說得倒是極為的心虛與低畏,似是生怕思涵生氣。
奈何,思涵已酒性上湧,大多話都是穿耳而過,並未留下任何痕跡,更別提會對旁人之言有所反應。
她滿目幽遠迷離,再度掙紮了一下身子,執意要躺下。
大抵是著實見她累了,青桐也稍稍壯了膽子,忙道:“快些將王爺扶坐在長公主身邊,再給王爺與長公主結發與結袍。”
這話一落,一旁扶著藍燁煜的兩名侍從全然不敢耽擱,當即將也已醉意上浮的藍燁煜扶著坐定在思涵身邊,隨即侍從們皆小心翼翼的將藍燁煜與思涵雙雙扶著坐穩,而後有另外的宮奴極為迅速的抬手將思涵的一縷青絲與藍燁煜的一縷墨發纏結在了一起,甚至也將思涵的一闕裙角與藍燁煜的一闕裙角徹底的結上。
“我等莫要在此打擾王爺與長公主的洞房花燭了,快些出去,出去。”
似如心虛逃竄一般,青桐這話說得倒是底氣全無。
這話一出,扶著思涵與藍燁煜的侍從們也急忙電圖,而後全然不曾耽擱,當即將思涵與藍燁煜輕輕放倒於榻上,隨即便迅速逃竄出屋。
一時,周遭氣氛徹底的沉寂了下來,無聲無息之中,靜謐安然,平和幽遠。
屋內的紅燭,搖曳浮動,燈火幢幢,倒也更是將周遭氣氛襯托得幽謐沉寂。
屋外,夜色而起,風聲浮動。
單忠澤與伏鬼雙雙立在門外不遠,兩人皆身子挺得筆直,麵色幽遠冷肅,無端的,剛毅冷冽,卻又煞氣逼人。
則是半晌後,沉寂壓抑的氣氛裏,終歸是被一道低沉複雜的嗓音突然打破,“你家攝政王迎娶長公主,究竟,有何目的?”
這話,森冷沉寂,複雜而又幽遠。
待得這話一落,單忠澤便逐漸抬眸,極深極沉的望向了一旁的伏鬼。
伏鬼滿麵刀疤,容貌在夜色沉浮之下越發的顯得詭異猙獰。
他並未回答單忠澤的話,更如未覺一般毫無反應。
單忠澤冷眼觀他,眉頭也稍稍一蹙,待得正要再度言話時,不料伏鬼卻是突然出聲道:“無論目的是何,有何重要,又何能勞煩王統領插手而管?王統領莫要忘了,此番並非是攝政王求著迎娶長公主,而是,長公主主動下嫁於攝政王。”
“長公主心懷東陵,自也容易為了東陵而做出損己之事。是以,長公主為了東陵而選擇下嫁攝政王,這點,我自是管不了,但攝政單忠澤心甘情願迎娶長公主的目的,我單忠澤,自也是要管。”
這話一出,伏鬼那詭異猙獰的臉終歸是微微而轉,極為難得的朝單忠澤望來,隨即凝他片刻,陰沉煞氣而道:“攝政王對長公主究竟如何,王統領一直隨身在長公主身邊伺候,難道會不知?再者,王統領也該知曉,長公主雖攝政不久,但也是心思玲瓏之人,倘若長公主對攝政王極是鄙夷惡對,甚至對攝政王全然不放心,又何敢,下嫁於攝政王?王統領雖關心長公主,但也望,王統領稍稍長些腦子,有些人,全然用武功來護自是不夠,還得,用腦子來護,來順從。亦如,長公主並非抵觸攝政王,甚至還能下嫁攝政王,這等終身大事便在深思熟慮之後交到了王爺手裏,便也絕非是隨意決定而為。是以,有些事,長公主雖從不曾提及,從不曾承認,但也不代表心意並非如此。亦如,長公主雖從不曾表露過對攝政王心有好感,但也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包容個攝政王,甚至於,便是今夜之際,眼見攝政王醉了,長公主竟也能,主動而出替王爺擋酒。若依照長公主以前的本性,難道,不該是希望攝政王就此喝醉,甚至,醉死?又何來的,親自挺身而出的幫忙?”
冗長的一席話,繁複悠長。
伏鬼極為難得說這麽長的話,甚至帶得這話徹底言完之後,連帶他自己都微微一怔,眼角一挑,瞳孔之中,也盡是微微漾起的愕然。
奈何這話一出,單忠澤眉頭卻越發一蹙,瞳孔也越發一沉。
他冷眼盯著伏鬼,低沉複雜而道:“伏侍衛不知實情,便莫要隨意詆毀長公主。此番長公主下嫁攝政王,自也不過是逢場作戲,何來任何心意與其它?長公主名譽為重,也望伏侍衛,莫要胡言。”
這話一落,單忠澤板著臉,隨即也興致全無,極為幹脆的想要踏步朝前靠近不遠處的喜房屋門。
奈何,足下也僅是剛剛朝前行了幾步,伏鬼便迅速踏步而來,極是幹脆的擋在了單忠澤麵前。
單忠澤瞳孔一縮,抬眸冷硬的觀他,“讓開。”
伏鬼麵無表情,陰沉煞氣的道:“長公主與攝政王洞房花燭夜,自該他二人好生相處,你如此靠近,是為何意?”
單忠澤冷到:“怎麽,不過是逢場作戲的大婚,難不成你們攝政王府之人還想將這場大婚坐實?”
伏鬼煞氣而道:“無論坐不坐實,皆是長公主與攝政王夫妻二人之間的事,與我等皆無幹係。”
“誰說無幹係!長公主乃我單忠澤之主,今日之夜,我自是要帶長公主回宮。”
這話,單忠澤說得極為厚重幹脆,語氣也透著幾許不曾掩飾的冷硬與剛毅。
這話一出,伏鬼眼睛也稍稍一眯,則是片刻,他薄唇一啟,陰沉煞氣而道:“洞房花燭夜,自也不可出任何岔子。倘若,王統領執意要在今夜帶走長公主,如此,便得看王統領你,有無這本事了。”
森冷涼薄的話,煞氣重重,亦如伏鬼那張臉一樣,陰沉冷冽,猙獰至極。
尾音未落,伏鬼便已抬掌而出,頓時朝單忠澤襲去。
單忠澤猝不及防的驚了一下,著實未料這伏鬼竟會如此突然的出手,倉促之下,他急忙內力一湧,當即飛身而退,奈何得剛在幾米之距落下站穩,那伏鬼竟如幽靈一般,再度猙獰的纏繞而上。
瞬時,二人頓時糾纏一起,廝打劇烈,刀光劍影之中,短兵相接之聲也極是森涼刺耳,惹得在場恭立的幾名侍奴驚白了臉色,紛紛抑製不住的挪步朝一旁躲閃。
一時,周遭氣氛嘈雜起伏,森冷厚重,刀光劍影之中,層層森寒,那一道道短兵相接之聲,似也要突然割到皮肉一般,涼薄緊然得令人頭皮發麻。
比之屋外的刀光劍影,喜屋之中,仍是氣氛凝然,幽沉不淺。
紅燭微微而燃,安然之中,光影搖曳。
迷糊之中,思涵隻覺腦袋厚重,她僅是眯著眼,指尖微微而起,胡亂之中,迷糊無知的扯掉了頭上的鳳凰,扯落了發鬢上的珠花,甚至,睡意迷蒙之中,身子也不自覺的翻轉,待得片刻之際,身子頓時觸及到了一片溫熱,一時之間,腦袋與兩手也開始朝著那溫熱纏繞而上,緊緊而貼。
瞬時,略微涼薄的身子終於暖了起來,思涵全身終歸是再度鬆懈,迷蒙之間,便也越發的睡得沉然。
夜涼,入洗。
人夢,而無憂。
翌日,天氣突然極為晴朗,清晨之際,天空中便已出現了縷縷紅霞,似有一團火球,要從紅霞中肆意破出。
晨風浮動,涼意微起,朝花也微微帶露,早鳥而脆喚,一時之間,此情此景,著實是清爽悠然得緊。
此際的喜屋外,侍從們在屋外整齊而列,靜待喜屋內揚來召喚之聲。
屋外的那些花樹,也殘留著昨夜獨鬥過後的新鮮刀痕,看著倒是略微明顯。
——
題外話-——國慶實在太累,招待家人,招待朋友,參加婚禮,是以每天都很緊促,實在無法再多更,圓子兒保證,明日定更新八千以上,望親們見諒。
那滿身頎長冷冽的伏鬼,已是換卻了昨夜的紅袍,穿上了平常的黑袍,整個人淡漠清冷,卻又無端的煞氣騰騰。
僅是片刻,便有小廝小跑而來,緊張而道:“伏侍衛,那禦林軍統領單忠澤,已是醒來,此際正拚命衝擊地牢鐵門,那地牢鐵門許是快攔不住他了。”
伏鬼眼角微挑,卻是並未立即言話,待稍稍抬眸掃了一眼天色之後,他才神色涼薄,陰沉而道:“洞房花燭夜已過,那單忠澤若是衝出來,便隨他去便是。攖”
這話一出,小廝微微那般
一怔,卻是不敢耽擱,當即點了點頭,小跑而去。
周遭氣氛,再度順勢的恢複了方才的沉寂與平靜,清透微風之中,也略微卷著幾許掩飾不住的閑適之氣。
則是不久,這般清淨的氣氛,突然被一道扯聲嘶啞的驚聲驚擾,這聲音著實來得太過突然與陡峭,門外整齊而立的侍從們紛紛一愕,正要作勢反應的朝屋內恭喚,不料話還未脫口而出,不遠處的單忠澤便已淡漠煞氣的出了聲,“若是王爺不曾開口喚人,爾等,便不必主動而喚,免得,打擾了王爺與長公主二人相處。”
煞氣騰騰的嗓音,威脅十足,卻也是冷冽十足。
瞬時,在場小廝們頓時強行噎了後話,麵色微變,卻也紛紛站端了身形,並無一人言話償。
相較於屋外的鴉雀無聲,此際的喜屋內,則是動蕩一片。
思涵乍醒之際,入目的,便是藍燁煜那近在眼前的俊臉,甚至於,她手腳皆纏在藍燁煜身上,便猶如似要汲取溫度一般,徹底的纏在了她的身上。
驟然間,她隻覺驚愕,心頭的震撼之意也是強烈得難以壓製。
此生之中,從不曾與任何人同床共枕,而今當下,竟是莫名的與藍燁煜共榻而眠,甚至於,尋常之中,男女若是同床共枕,自也該是男子行為不軌,抱著女子才是,但如今,竟成了她顏思涵纏繞在了這藍燁煜身上。
思緒層層翻騰,驚愕與懊惱之意也層層厚重。
她瞳孔微縮,強行按捺著心神,本是要待這藍燁煜醒來之前便急忙從他身上翻滾下來,卻是不料,待得她剛剛動作,藍燁煜那平靜而合的雙眼,竟是,突然睜開。
刹那,兩人四目相對。
思涵呆了,藍燁煜怔了。
卻也僅是片刻,思涵驀的回神,下意識的倒抽了口冷氣,震驚倉促之間,竟也是抑製不住的驚呼出聲。
誰讓這廝突然睜眼了!這廝怎就突然睜眼了?
思緒層層狂湧,嘈雜難平,驚愕之間,思涵急忙手腳並用的從他身上翻滾下來,待得正要急忙下榻,不料腰間突然纏來一雙手,且驀的用力,瞬時將她整個人都拉著驀的朝後仰。
思涵再度抑製不住的驚呼出聲,身子也全然不穩,朝後跌去的身子也頓時撞到了一方溫熱的胸膛裏,隨即,整個人也被人全數從後方纏住。
霎時,二人相依,親密無間。
思涵心頭猛跳,神色也發僵發硬,震驚愕然之中,卻也忘了掙紮。
“微臣昨夜,飲酒過度,醉得不省人事,而長公主卻趁著微臣醉酒,對微臣言行不軌,大占微臣便宜。而今,長公主便宜占盡,竟要如此隨意離去?就不準備,在微臣麵前解釋兩句?”
溫潤的嗓音,清風儒雅,隻是大抵是剛剛初醒,嗓音微帶沙啞,是以襯得語氣越發的溫潤酥骨,勾人於無形。
思涵神色越發一顫,麵色也著實僵得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