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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本宮知曉

  這話一出,展文翼眉頭一蹙,麵色一變,眼睛,也下意識的抬起,朝車窗望來。


  奈何藍燁煜卻是極為幹脆的扣住了思涵的手腕,順勢扯回了思涵那隻撩著車簾的手,待得車簾子順勢落下之際,他已嗓音一沉,幽遠無波的道:“伏鬼,行車。”


  短促的幾字,幽遠涼薄。


  思涵瞳孔一縮,當即朝藍燁煜冷掃一眼,隨即迅速掙開藍燁煜的手,正要轉身去撩身邊的車簾,不料還未動作,藍燁煜則在身邊漫不經心的道:“長公主若要展文翼一直對念念不舍,一直對你慕意不斷的話,你便盡可將這車簾子撩開,再與他好生不舍得辭別一番。隻不過,長公主如此處處給他希望,便也望長公主也莫要處處給他失望!倘若長公主對他當真有愛慕之意,那你從大楚歸來,便卸了微臣駙馬之銜,招他為駙馬!倘若長公主對他無半點傾慕,僅有君臣之義的話,那長公主便別掀了這簾子,再去給展文翼希望,待回城後,又再對他的心意不問不理,給他失望!”


  冗長繁雜的一席話,條理分明,卻也幽遠淡漠。


  這藍燁煜,極為難得的會在她麵前說出這等森然淡漠的話,也極為難得的會在她麵前如此斬釘截鐵的言道一件事。


  然而被人這般數落,雖心有不暢,但也不得不說,藍燁煜這話字字句句都全數落在了她的心生,令她心底皺沉,指尖,也終歸是未有力氣去再度抬起。


  不得不說,這藍燁煜之言,雖略微有些以下犯上的不恭之意,卻也是極為在理。


  那展文翼再怎麽溫柔,再怎麽儒雅,再怎麽蹁躚如君,定也是經不起她反複的給他希望,又反複的給他失望的。而她顏思涵,也不可如此殘忍,反反複複的去傷害她才是。


  前些日子,她也曾想過要將展文翼的心思斷得幹淨,長痛不如短痛,待得這段敏感時間過了後,展文翼自會磨滅掉對她的心意,從而真正尋到他的幸福,隻奈何,心底也終歸是存著一番柔軟,每番見得這展文翼時,便也會不願太過傷害他,太過冷落他,甚至太過的疏離他,又或許正是因為這種不忍心,才也一而再,再而三的在變相的傷害他。


  思緒,纏纏繞繞,起伏不定。


  思涵靜靜而坐,兀自垂眸,麵色也陳雜一片。


  則是片刻,坐下的馬車,便開始緩緩往前,冗長繁雜的車輪聲,也驟然升騰而起。


  嘈雜的氣氛裏,車外,卻再度揚來展文翼那略微挑高的嗓音,“攝政王說能護好長公主,便也望攝政王莫要食言。堂堂男兒,自該有責任之心,長公主既是擇了攝政王同行,便也望攝政王莫要辜負長公主之意,更莫要辜負我東陵眾臣之望。”


  這話一落,藍燁煜並未回話,僅是漫不經心的嗤笑一聲。


  思涵神色微動,卻是並未言話,整個人端然而坐,兀自沉默。


  馬車繼續顛簸搖曳,冗長繁雜的車輪聲不絕於耳,此行,漸漸遠去。


  一路上,思涵與藍燁煜都未言話,僅是待得正午原地休息之際,她才朝藍燁煜低沉而問:“此番出行,竟有幾車跟隨。攝政王安排這麽多馬車作何?”


  藍燁煜這才慢騰騰的朝她望來,懶散而道:“幾輛馬車同時而行,自可混淆旁人眼目,令人不知長公主所乘哪輛馬車。再者,此番路途遙遠,微臣也備了不少路途所用之物,如衣物棉被與帳篷,甚至,還有些食物點心。”


  思涵微微一怔,滿目深沉的望他。


  藍燁煜毫不避諱迎上她的目光,勾唇輕笑一聲,隨即薄唇一啟,突然再道:“再者,此番前去為楚王賀壽,自是還需攜帶賀禮才是。想必長公主這幾日著實是心神不佳,該是將賀禮之事也忘了,如此,微臣自也得幫長公主記著,甚至幫長公主準備才是。”


  這話入耳,思涵頓時神色微變,心底也生了幾許詫然與起伏。


  也是了,此番前往大楚,她僅是一直在考量前往大楚的利弊,卻是獨獨忘了為楚王準備賀禮這等大事!


  不得不說,如此疏忽,倒也著實是昏頭,倘若這藍燁煜不曾開口提醒,她許是直到抵達大楚之後,估計才會手忙腳亂的想起。


  思緒至此,起伏搖曳,待得片刻後,思涵強行按捺心緒一番,低沉而道:“攝政王倒是有心了。隻是,攝政王為楚王,準備的是何賀禮?”


  藍燁煜眼角一挑,並不言話。


  思涵也不著急,目光靜靜的落在他麵上,認真而又厚重。


  卻是片刻後,藍燁煜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勾唇一笑,漫不經心的道:“不過是尋常之物罷了,未有特殊。長公主放心便是,想必待得獻禮之日,微臣準備的賀禮,定會讓楚王滿意。”


  是嗎?


  思涵倒是半信半疑,眉頭也稍稍而蹙,“怎麽,攝政王不願如實的告知本宮?”


  “的確是些尋常賀壽之禮罷了,不值一提。那楚王本不是正義之人,且對我東陵極是覬覦,是以送禮,便送些珠玉古畫之物便足矣,不必太過重視與精心挑選,長公主覺得可是?”


  思涵心下也稍稍釋然半許,對藍燁煜送珠玉古畫之事,倒是並無太大意見。


  那楚王對東陵,的確心思叵測,如此之人,刻意送重禮討好也無太大必要,僅是稍稍按照尋常之禮送就是了,如此便是足矣。倘若對那楚王送得禮太過隆重與厚重,到頭來,也定是落不到任何好處才是。


  思緒至此,思涵平緩而道:“如此自然尚可。這送禮之事,倒是有勞攝政王費心了。”


  藍燁煜緩道:“長公主不必客氣。”


  這話一落,他再度稍稍抬了眸,那雙興味懶散的目光,則落向了思涵腿上的包袱,“展文翼天不亮便在此守候,甚至親手送長公主東西,長公主對這包袱都已抱了一上午,而今,還不準備打開,探探那展文翼究竟為你準備了些什麽?”


  思涵神色微動,垂眸凝向腿上的包袱,待將包袱打量片刻後,她猶豫一番,隨即低沉而道:“既是要斷得幹淨,這包袱,自也可不拆。”


  藍燁煜輕笑一聲,“也罷,拆不拆都是長公主一人之事,既是長公主不願差,那便不拆。隻是,此際時辰已是不早,伏鬼他們已是生火將午膳坐好,望長公主隨微臣下來,去用膳吧。”


  雖話是這般說,甚至還略有征求思涵意見之意,奈何待得這話道出後,藍燁煜並不曾觀思涵反應,僅是略微幹脆的挪身而前,緩緩下車,待在馬車邊站立後,他才一手撩著簾子,朝思涵笑得溫潤,“長公主還不下來?”


  思涵凝他幾眼,也未耽擱,隨即便挪身而前,隨即便由藍燁煜攙扶著下了馬車。


  此際一行人休息之地,乃一片茂密叢林,雖周遭看似荒僻,但伏鬼等人則在林中四下忙碌,空氣之中,也夾雜了幾許烤肉之味。


  待放眼朝伏鬼等人一掃時,才見不遠處,已有幾處火堆,且火苗躥高旺盛,看似倒是極為紅火。而那些火堆之上,有兵衛們在有條不紊的烤著肉串,也有兵衛們在火堆上架著鍋,燒著水,更還煮著飯。


  思涵眼角微微一抽,竟也不料此番出行,這藍燁煜竟連鍋碗瓢盆都帶上了,然而心底正愕然,不料實現迂回之際,卻見另外一側的不遠處,竟還搭了簡易的帳篷,而那帳篷下,竟還擺著圓桌與矮凳。


  瞬時,思涵瞳孔一縮,目光朝藍燁煜落來。


  藍燁煜則勾唇一笑,“雖是趕路,但也不可太過虧待自己不是?那些鍋碗瓢盆與桌凳,一輛馬車便能拉完,倒也並未太過麻煩。”


  思涵低沉而道:“前兩日,本宮便已說過,此番出行,一切從簡。”


  藍燁煜溫潤而道:“的確是夠簡了,若是不然,微臣之物,豈能幾輛馬車就能全然裝下。再者,也望長公主稍稍體諒微臣,微臣好歹也肩膀帶傷,並未痊愈,此番行車艱難,自也不能太過委屈與懈怠才是。”


  這話一落,不再多言,僅是緩步往前,徑直朝哪帳篷而去。


  思涵瞳孔一縮,心下起伏鄙夷,待將他背影凝了片刻後,便也按捺心神的緩步跟去。


  正午的午膳,是米飯加烤肉,雖仍是略微簡單,但在這荒郊野外行路之中,倒也算得上是奢華。


  又許是早膳吃得不多,是以此際,腹中倒也餓了,是以一頓膳食下來,思涵吃得倒是有些多,反觀藍燁煜,則草草用了幾口,隨後大部分時辰,便坐在旁邊盯著思涵用膳。


  待得一切完畢,兩人開始回車休息,伏鬼與單忠澤等人便急速領著兵衛們收拾殘局。


  待在馬車上坐定後,思涵便開始合眼,準備稍稍小憩,不料藍燁煜竟漫不經心的開始調侃她方才吃得多。


  一時,她終歸是掀了眼,與藍燁煜互相調侃與諷刺了幾句,隨後,馬車也開始緩緩搖曳,逐漸開始往前趕路。


  小憩過後,車內氣氛清淨。


  藍燁煜主動在馬車內擺了棋盤,二人便開始對弈,雖依舊閑暇無聊,但也可打發時辰。


  馬車顛簸搖曳,疾馳而前,待得黃昏之際,才終於停歇下來。


  夜裏入住的,是一家鎮中客棧,伏鬼已提前策馬而至,提前清場,又因行車一日,身子疲倦,待用過晚膳後,思涵開始入屋休息,兀自而眠。


  翌日一早,天色未亮,思涵便被單忠澤喚起,待用過早膳後,便再度開始趕路。


  舟車勞頓,這回,倒也無對弈的雅興,藍燁煜閑暇無聊,也不知是否是故意,竟掏出短笛來,偏偏吹奏了一支青花曲。


  思涵本是困頓,此番一聽這曲,更是莫名困意來襲,是以抑製不住的合了雙眼,而後身子也傾斜而倒,刹那之間,竟也倒在了一方柔軟上。


  她迷糊不清,全然不知自己倒在了何處,而待神智抽離,極為長久的睡了一覺後,初醒時,卻是在藍燁煜懷裏醒來。


  今日行車,運氣並不如昨日那般好,待得天黑之際,一行人仍在荒道上,前路漫漫,不知歸處。


  藍燁煜下令停軍休息,原地紮營,待得天色全然暗下,在場之人才將帳篷紮好,而後這才有空生火做飯。


  火把的光亮,照亮了半邊天。


  思涵攏了攏衣裙,與藍燁煜下車後,便在帳篷內坐了下來。


  此番行車,無疑是風餐露宿,隻是見得滿目的熱騰與火光,滿目的熱絡與人員忙碌,甚至視線迂回之際,又能見得藍燁煜那從容溫潤的臉,一時,隻覺縱然周遭荒僻寂寥,但心底深處,卻並未孤寂與涼薄,反而是,一種脫離世俗般酣暢淋漓的感覺。


  待得膳食被伏鬼與單忠澤端上來後,思涵瞅了瞅碗中的米飯與小菜,而後端了一旁的湯碗,朝藍燁煜道:“行車於道,但卻有飯有菜,日子雖緊蹙,但也略微清閑,這一切,倒也是攝政王功勞。”


  說著,嗓音一挑,“本宮,以湯代酒,攝政王,請。”


  平緩幽遠的嗓音,卷著幾許誠懇。


  這麽久以來,她倒也是第一次如此發自內心的,想與藍燁煜和和氣氣的如此言道。


  藍燁煜抬頭朝她望來,並未立即言話,然而火光的映襯下,卻將他那雙黑瞳映照得熠熠生輝,似是流光四轉,風華至極。


  “長公主,客氣了。”


  待得片刻後,他才薄唇一啟,從容溫潤的出了聲。


  雖話語短促,但卻語氣認真而又厚重,待得這話落下後,他便勾唇一笑,整個人,越發的溫潤儒雅,朗然卓絕。


  他笑容太過溫和,清透風雅。


  思涵靜靜凝他,神色越發深邃,待與他碰碗過後,她稍稍垂頭,將碗中的湯一飲而盡,隨即便也極為難得的輕笑一聲,平緩幽遠而道:“此番之行,倒不像是趕路,更像是,與老友相聚,一道,在荒間遊蕩流浪,嗬。”


  這話,極為自然的脫口而出,待反應過來,思涵稍稍怔住。


  藍燁煜則笑得朗然,“長公主能說出這般話來,倒也是微臣之幸。隻不過,長公主許是忘了,微臣乃長公主之夫,非友,待得入得大楚邊境時,長公主與微臣,便要謹慎言行了。”


  思涵淡道:“此事,本宮知曉。”


  藍燁煜勾唇而笑,凝她幾眼,也未再多言。


  天空,漆黑一片,卻無星子。


  周遭的風,也肆意而拂,時辰越晚,便也越發涼薄。


  夜裏之際,藍燁煜為防思涵受寒,便讓她在馬車上休息,他則在地上搭建的帳篷內湊合休息。


  一夜安眠,無聲無息,徒有風聲浮蕩,卻又莫名的清幽寂寂。


  但即便如此,思涵卻睡得莫名安好,竟是比在鳳棲宮還睡得安好。


  待得翌日一早,依舊是天還未亮,一行人便開始加緊行車。


  大抵是不曾睡好,藍燁煜上車之後,便麵色發倦,滿身困頓,是以也不若前兩日那般有精神了,反倒是一上車,便合了眸,整個人也隨著馬車的顛簸而搖曳,但待得不久後,他竟緩緩斜身而來,徹徹底底的靠在了思涵肩上。


  思涵驀的一怔,瞳孔也陡然一顫,待得正要下意識的將他的腦袋拂開,奈何待指尖觸及上他的臉後,指腹之下,一片溫熱,而這股溫熱,竟似沿著掌心源源不斷的竄入了心口。


  瞬時,心底驟然一跳,莫名劇烈,一股股猶豫之意,也驀的高漲。


  待得半晌後,她終歸是縮回了推拒的手,兀自平靜下來,任由藍燁煜靠在她身上,安然而歇。


  馬車,一路顛簸,搖曳往前。


  而藍燁煜,也一路安睡,無論馬車如何搖晃,他竟也不曾醒來半許。


  直至,時辰到了正午,藍燁煜才終於稍稍醒了過來,待將腦袋下意識的從思涵肩膀離開,思涵順勢而望,便見他那左臉的臉頰,竟是磕紅了一片。


  瞬時,這般形象的藍燁煜入得眼裏,思涵眼角也抽了抽。


  藍燁煜懶散不做形象的神了攔腰,隨即揉了揉胳膊與臉頰,而後扭頭朝思涵望來,“長公主倒是,著實瘦削。”


  短短的一句話,懶散隨意,似如漫不經心的言道出來一般。


  思涵則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待回神,便陡然明白這廝在說她瘦削,從而說她肩膀磕著他的臉了。


  思緒至此,她瞳孔驟然一縮,隨即唇瓣一啟,陰沉而道:“本宮的確瘦削,但攝政王如何還要在本宮肩膀靠著熟睡?攝政王如今,是得了便宜還要賣乖?”


  藍燁煜輕笑一聲,臉頰上的紅印不倫不類,然而便是如此,整個人也的確清風儒雅,溫潤如常,“微臣僅是在擔憂長公主如此瘦削,對身子不善罷了。償”


  他懶散無波的解釋,語氣卷著幾許調侃,無論是神色還是話語內容,都顯得極不誠懇。


  思涵這回倒是吃了啞巴虧,本是略微善心大發的讓此人搭靠,而今竟得戲謔,倘若再有下次,她對這藍燁煜,自也不能留得情麵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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