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飲酒
說著,嗓音一挑,“鬆開!”
藍燁煜握在思涵手指的手並未鬆開,反倒是稍稍用力,將思涵的指尖拉了下來,隻道:“長公主話雖如此,但微臣知曉,長公主並非心狠之人。若是不然,最初悅兒喚你娘親,長公主便會當場拒絕。”
說著,嗓音也極為難得的稍稍一挑,“微臣此生,也喜安定日子,兒女繞膝,夫妻同樂。隻奈何,有時候的世事,太過瑣碎無情,並非是微臣想要去淡漠,而是,必得淡漠。此番東陵公主來,微臣向著東陵公主,自也有微臣之意,將東陵公主與長公主分開,雖委屈了長公主,但也好比讓長公主一直在東陵公主麵前受氣為好。”
思涵冷笑一聲,“冠冕堂皇之話,何必多言。攝政王要與司徒淩燕情投意合,與本宮並無關係。也望攝政王莫要再說什麽為了本宮好了,如此虛情假意之言,本宮聽著,倒也鬧心。”
說著,嗓音一挑,“本宮與攝政王之間,該說的話已是說盡,該威脅提醒的,也已是全數道完。而今倘若攝政王再不鬆開本宮的手,本宮,自會治你以下犯上之罪。”
這話一落,藍燁煜未再言話,那雙深沉認真的瞳孔朝她盯了片刻後,終歸是鬆開了思涵的手。
思涵頓時隨手回來,陰沉沉的道:“出去。”
藍燁煜靜坐不動。
思涵瞳孔一縮,麵色越發一沉,待得正要轉眸朝他望來時,則聞他突然低沉無波的道:“長公主便是如此不喜微臣?”
思涵轉眸朝他望來,飄忽的目光著實定不到他臉上,思涵努力片刻後,便幹脆的放棄了,僅是稍稍合了合眼,指尖揉了揉略微發沉的額頭,低沉沉的道:“攝政王這話問得倒是牽強。本宮是否喜你,有何關係?”
藍燁煜嗓音也極為難得的增了幾許幽遠,“是了,長公主曆來視微臣為佞臣,想來無論如何,都是不喜微臣的。隻是,微臣心底有話,仍是想問問長公主。”
思涵勾唇冷笑,心底起伏沸騰。
今兒著實不知這藍燁煜究竟怎麽了,竟突然跑來與她說東說西,竟也是臉厚得緊,無論怎麽都趕不走。
思涵眉頭一蹙,全然不願與他多言,僅是陰沉而道:“攝政王有什麽話直說便是,說完了,便早些出去。”
這話一落,藍燁煜也未耽擱,僅是幽遠的嗓音越發的變得厚重,隱約之中,竟還卷著幾許緊張,也不知是否是她感覺錯了。
“微臣以前便問過長公主了,倘若,微臣並未對長公主不利,也從不曾想過要要長公主性命,而是,僅是問長公主借得一物,也因此物而蒙騙了長公主一些事,並未真正坦白,如此,長公主可否原諒微臣?”他問。
酒氣上湧,思涵腦仁都有些發痛。待得這話入耳,著實無精神多加思量,僅是冷冽的隨口而道:“你欺瞞本宮,本宮自不會放過你。”
“倘若,微臣僅是隱瞞了一些事,但卻並未真正傷害長公主,如此,也不可原諒?”他似是有些不死心,平緩幽遠的嗓音再度揚來。
思涵煩膩不堪,“攝政王既是如此擔憂本宮不會原諒你,那你如何不事先與本宮坦白?既是要借什麽,與本宮直說便是,本宮也非對攝政王太過歹毒,隻要你借,本宮不一定會拒絕。如此,你既是背著本宮行事,不願告知真相,卻還求得本宮原諒,可是過分了些?而本宮,又如何要原諒一個背著本宮行事且兩麵三刀之人?”
這話一出,藍燁煜瞳孔頓時一縮,那張清風儒雅的麵容,也逐漸漫出了幾許沉重。
思涵默了片刻,陰沉而道:“攝政王還不離開?”
藍燁煜仍未言話,整個人似是突然沉默了一般,無聲無息,透著幾許極為難得的沉靜。
思涵臉色微變,也未再言話,待得半晌,她終歸是全數放棄理會藍燁煜,僅是稍稍伸手,再度去夠那酒壇子,不料剛剛伸手而出,藍燁煜則突然拿過了酒壇,溫潤的嗓音也適時而來,“長公主既是有酒興,正好,微臣也有酒興。不若,微臣陪你一道喝,也免得獨自飲酒而傷感。”
說完,未待思涵反應,他已舉著酒壇為思涵倒了一杯酒,隨即拿過桌上的飯碗,也為自己倒了一碗,待得一切完畢,他稍稍舉碗,朝思涵緩道:“長公主,請。”
殿內的光線,越發暗淡。沉寂的氣氛裏,酒香肆意,隻是朦朦朧朧的光線裏,藍燁煜那張俊美的麵容,竟似是積攢著複雜與深沉,連帶那雙漆黑的目光,也透著幾分難以言道的認真與厚重。
這回,思涵倒是莫名的將他的臉色看清楚了。
隻倒是,這藍燁煜與司徒淩燕你濃我儂,正該是春風得意才是,而今突然在她這個稍稍醉酒之人麵前言道一些有的沒得,再露出一副深沉凝重的臉色,如此,他究竟何意?
難不成,與司徒淩燕情投意合,這其中,竟也有傷感之處,甚至傷感得入夜過來還要與她顏思涵一道飲酒?
思緒翻騰,想得越多,腦袋的疼痛與暈沉感便越發嚴重。
待得片刻,思涵終歸是強行按捺住了心神,不敢再多想,僅是略微搖晃的端起了酒杯,朝藍燁煜道:“攝政王正該春風得意,便是獨自飲酒也該高興,何來會傷感。”
這話一落,極是幹脆的仰頭,瞬時,杯酒下肚,思涵冷笑了一聲。
隨即,她將酒杯搖晃的遞在了藍燁煜麵前,“倒酒。”
藍燁煜微微一笑,拎著酒壇子為她倒酒,平緩幽遠的道:“微臣這人,本該無心無情,隻奈何卻終歸是有心的。是以,既是有心,便也有煩心之事,亦如,長公主不信微臣,抵觸微臣,微臣仕途不順,何來不憂心?”
這話一落,再順道為自己倒了一碗酒,隨即稍稍而舉,“長公主,請。”
思涵冷笑一聲,端著酒杯便一飲而盡,並未言話。
一時,周遭氣氛再度沉寂下來。
藍燁煜也未再出聲,隻要思涵每次搖搖晃晃的將酒杯遞在她麵前,他便會極是自然的為她倒酒,而後,兩人再碰杯一下,兀自而飲。
大抵是,越喝越多,酒氣便越發上湧,言行也著實是控製不住了,是以,思涵神智略微抽離,兩手,竟連酒杯都舉不起來了。
“長公主醉了。”這時,藍燁煜再度平緩無波的出了聲。
思涵冷哼一聲,滿副醉態,眼睛迷離的看不清反向,隻是嘴裏下意識的默念,“本宮未醉,未醉,藍燁煜,倒酒!為本宮倒酒。”
這話一落,察覺藍燁煜並無動作,思涵渾渾噩噩,頓時伸手去拉他,奈何身子一斜,整個人驀地穩不住身形,頓時朝他傾斜而去。
她下意識的驚呼一聲,奈何刹那之間,一雙手竟突然扣住了她的腰間,她也順勢撞入了一方瘦削涼薄的懷裏。
驚愕之下,思涵兩手一抬,也緊緊抓住了那人的衣物,不料那人竟也被她撞得身形不穩,頓時朝後旁傾去。
瞬時,二人雙雙不穩,片刻便跌倒在地,霎時,思涵隻覺得身下涼薄軟綿,耳畔上方,也突然揚來了一道輕輕痛哼。
那哼聲極近極近,似疼痛至極,又似在倒吸涼氣。
思涵努力的想要睜眼,奈何酒氣上湧,神智抽離,腹中火辣蔓延,心口的絞痛也隱隱約約,最終,昏迷之前,她呢喃自語的道:“心口痛,痛。”
尾音一落,瞬時,頭頂揚來一道歎息聲,則是刹那,一道歎息幽遠的嗓音揚來,“當真是,異數。”
思涵甚至抽離,未曾待那人的尾音落下,便已全數昏了過去。
眼前,一片黑暗,無光無影。
沉重迷離之中,不辨方向。
思涵麻木黑暗,渾身發涼,足下驚慌焦急的摩挲往前,欲圖逃離這種森冷沉寂的黑暗。
隻奈何,周遭之處,除了黑暗便是黑暗,無論她如何焦急驚慌的想要逃離,卻仍是走不出這片黑漆之地,她心底陡跳,驚慌驚恐之下,腹中莫名的火辣一片,心口,也絞痛難忍。
她抑製不住的蹲了下來,兩手死死的抵住心口,疼痛劇烈,奈何不久,黑漆的氛圍裏,突然有一道暖風直直的朝心口拂來,瞬時,那股暖風似如透過皮膚吹到了心口裏一樣,心口的疼痛,也逐漸減卻。
思涵大鬆了口氣,頓覺困意來襲,待得剛要睡去,不料前方驟然明亮,強烈的光線刺得她渾身一緊,卻也在這刹那間,有一道熟悉至極的聲音隱約而來,“長公主,該上朝了。”
熟悉的嗓音,幹練剛毅,但思涵卻熟悉至極。
是單忠澤的嗓音。
瞬時,渾身驟然一沉,神智也陡然而來,刹那之間,思涵徹底的醒了過來,待驀地睜眼,前方近在咫尺的,卻是一張俊美無儔的臉。
刹那,思涵瞳孔猛的一縮,神色不穩,整個人下意識的想要往後,不料那人一手正抵在她胸口,另一隻手正攬在她腰間,兩人正靠在一起,竟是直挺挺的依偎在地上。
思涵瞳孔越發震顫,驚得不輕,兩手也頓時朝他猛推,隨即急忙朝後挪了老遠才停下。
這時,藍燁煜已微微睜了眼,那雙濃密睫羽下的瞳孔,透著幾許似是剛剛睡醒的迷離。
思涵冷眼盯他,怒意脫口而出,“你為何在此?”
藍燁煜那雙朦朧的瞳孔稍稍回神,則是片刻,他抬眸朝思涵掃了一眼,隨即手腳並用的在地上坐了起來,緩慢而道:“昨夜長公主與微臣飲酒,長公主不記得了?”
飲酒?
瞬時,記憶湧來,層層起伏,奈何便是如此,心口的震顫驚愕之意也全然壓製不住。
她滿目起伏的凝他,嗓音震顫不平,“既是飲酒,本宮何來與你在地上睡著?且你的手,如何,如何會放在本宮身上?”
說著,冷冽陰沉的道:“本宮昨夜便覺,攝政王突然夜裏來訪極是怪異,卻是未料,攝政王竟也會在本宮飲酒之後,趁人之危!”
藍燁煜眉頭稍稍一皺。
或許是宿醉未醒,又或是其它之故,他那俊美朗然的臉上,竟微微的有些蒼白,那雙已然恢複清明的瞳孔,也無端的卷著幾許掩飾不住的疲憊。甚至於,若是細觀,也不難發覺他瞳孔中還帶著紅色血絲,也不知是宿醉之症,還是疲憊之故。
“微臣若當真要對長公主趁人之危,長公主此際,起會衣衫整潔?”僅是片刻,他略微無奈的出了聲。
思涵瞳孔一縮,垂眸仔細的朝自己身上打量,倒見衣裙著實未有太過淩亂,腰間的玉帶,也是尚好。
她眼角驀地一挑,再度將目光落向了藍燁煜。
“昨夜長公主醉酒,身形不穩欲要摔倒。微臣好心攙扶,不料被長公主撞到在地。”僅是片刻,藍燁煜再度略微無奈的出了聲。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繼續道:“微臣腿上有傷,上次被長公主拍了一掌的心口還未全然恢複,再加之飲酒而醉,昏昏沉沉之間,身子也無力。是以,昨夜在被長公主撞到在地後,雖有心扶長公主起身,卻是有心無力,再加之長公主言道心口疼,微臣以為長公主定是以前的傷疾發作,便不辭辛勞的為長公主心口輸送內力,以圖緩解長公主心口疼痛。如此,微臣好心一片,內力用盡,渾身也疲勞不適,望長公主,明察與體恤。”
他似是當真極累,言語之中也透著幾許無力與疲倦,再加之滿麵蒼白,似是當真虛弱得緊。
思涵冷冽戒備的觀他,默了片刻,才陰沉而道:“縱是本宮醉了,攝政王為何不喚單忠澤進來服侍?甚至於,攝政王自己也身上帶傷,又為何還要為本宮輸送內力?單忠澤便在殿門外,攝政王昨夜,為何不將單忠澤喚入,非得要自行為本宮輸送內力,且還要與本宮一道躺在這地上?”
這話一出,藍燁煜並未言話。
思涵落在他麵上的目光越發一沉,“怎麽,攝政王無話可說了?又或者,昨夜之事,攝政王本是有意而為?”
“微臣未喚單忠澤進來,的確是有意而為。”
僅是片刻,藍燁煜平緩無波的出了聲。
這廝竟還敢得意忘形的承認,無疑是膽大包天。
瞬時,思緒翻騰,怒意上湧,思涵正要言話,不料藍燁煜再度出聲道:“長公主心口絞痛,是因當日城牆一躍後出現的病根。單忠澤內力雖好,但卻不易把握力道,一旦單忠澤內力稍稍湧得過猛,長公主定心脈震斷而亡。如此,微臣豈能喚單忠澤而入,危長公主性命?”
冗長的話語,語氣緩慢厚重,隱約之中,卻也不難聽出其間夾雜的幾許認真。
思涵極為難得的一怔,瞳孔的震顫起伏之色,也逐漸消卻,心底的抵觸暴躁之意,也突然間莫名的變了味。
她並未立即言話,沉寂複雜的目光在他身上掃視,目光也落向他那雙長彎曲著的腿上,臉色也稍稍一變,抵觸而道:“攝政王對本宮,有這般好心?甚至不惜帶傷為本宮緩解心疾?償”
藍燁煜笑得溫潤,縱是麵色略微蒼白,但滿身的風雅大氣之意卻是渾然掩飾不住。
“微臣之言,句句肺腑。”說著,深邃幽緩的目光徑直在思涵麵上肆意凝著,待得片刻,嗓音一挑,繼續道:“再者,長公主明明已是有些信了,何來再如此質問微臣?若是不然,長公主的麵色與目光,為何要放緩?”
思涵瞳孔一縮,“句句肺腑的話,真假如何,自然也有待考究。本宮麵色與目光放緩,不一定與攝政王的這番話有關。”
藍燁煜眼角微挑,勾唇而笑,“也罷。長公主是否相信,自也是長公主之事,微臣也不能做主什麽。隻是,而今微臣也在這地上睡了一宿,滿身疲倦,長公主可否拉微臣起身,再讓微臣入駐一下偏殿,好生休息?”
入駐偏殿?
思涵眼角一挑,清冷的目光在他麵上掃視,“攝政王何須入駐偏殿,想必伏鬼定在殿外,本宮喚伏鬼送你出宮回府即可。”
這話一落,渾然不顧他的反應,目光也瞬時朝不遠處的殿門一挪,正要言話,不料正這時,藍燁煜再度出聲而道:“微臣幫長公主輸了一宿的內力,精力與內力雙雙耗費。而今,便是長公主再不待見微臣,總該稍稍體恤才是。畢竟,微臣昨夜救長公主是真,此際疲倦勞累也是真,且微臣本是傷勢未愈合,此際在滿身疲憊的顛簸出府,微臣這身子骨,自也是受不了。”
思涵到嘴的話下意識的噎住,清冷的目光幽幽的掃他。
他懶散緩慢的迎上思涵的瞳孔,滿頭高束的墨發雖略微淩亂,但渾身依舊清雅得當。隻不過,此番再度細觀,卻也不難察覺他那蒼白麵上的疲倦之色越發厚重,便是那雙深邃帶笑的眼睛,竟也隱約的泛著黑眼圈,甚至還有些發腫。
思緒翻轉,心境也開始抑製不住的緩緩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