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這藍燁煜極擅長掩藏情緒,她是知曉的。


  說來,與他打了這麽多次交道,到頭來,卻也不過是對他了解皮毛罷了。


  思緒翻轉,思涵稍稍斂神一番,隨即唇瓣一動,淡漠出聲,“進來。”


  這話一落,不遠處的殿門應聲而來,屋外的光線也瞬時瀉入了殿中,思涵微微抬眸,目光朝不遠處的殿門落去,便見那滿身頎長修條的藍燁煜,竟自己拄著拐杖,一瘸一拐的逆光而來。


  “你們先出去。”思涵滿目清冷的朝那逆光的身影掃了一眼,隨即便淡聲朝身後為她擦拭濕發的宮奴吩咐。


  宮奴們急忙恭敬應聲,不敢多呆,小心翼翼的將擦拭頭發的帕子放於軟榻一旁,而後便小跑著朝不遠處的殿門而去。


  待得藍燁煜剛剛入殿,宮奴們便迅速出了殿門,並在外小心翼翼的合了殿門。


  思涵抬眸而望,目光清冷的落在那緩慢行來的藍燁煜麵上,未待他走近,便低沉而道:“你來作何?”


  藍燁煜並未言話,麵色溫和,隻是縱是渾身上下皆滿身從容淡定,奈何用拐杖走路的姿勢,則著實減了他的清雅之意,活生生的透露出了幾許掩飾不住的地氣。


  他一路緩慢往前,片刻,待終於站定在思涵麵前時,他薄唇一啟,才平緩出聲,“今日有夜宴,微臣出宮再入宮倒也麻煩。是以,便先來長公主這裏坐坐,打發打發時辰。”


  打發時辰?


  他說得倒是極為隨意,那懶散調侃的語氣,卻是無疑將她這鳳棲宮當做了隨意歇腳之地。


  思涵冷眼觀他,“攝政王若是當真要找地方歇腳,自該在長信宮中歇腳,想必東陵公主自也會極為樂意才是,又何必專程來本宮這鳳棲宮鬧心?”


  藍燁煜溫潤而笑,“東陵大公主雲英未嫁,若微臣在長信宮落腳,想必定會聲名受損。”


  這話一落,不待思涵反應,他已緩緩的屈身坐在了思涵身旁。


  思涵瞳孔一縮,嗓音也越發清冷,“因著東陵公主雲英未嫁,是以為體恤她的聲名,不願在長信宮中久留歇腳。如此說來,攝政王倒是極有君子之度,隻不過,本宮也是雲英未嫁,你來這鳳棲宮,就不怕讓本宮損了聲名?”


  她嗓音極為清冷,頗帶幾許漫不經心。


  待得這話落下,沉寂無波的心底,便開始盤算著差人將這藍燁煜丟出去,不料正思量,藍燁煜已略微認真的平和而道:“長公主倒是誤會了。”


  思涵回神,清冷觀他。


  他笑得自然,“微臣並非擔心東陵大公主聲名受損,而是擔憂微臣聲名受損。畢竟,微臣在京都城內,也享有盛名,若與東陵公主同處一室,自容易遭人非議,微臣的清譽,也會被東陵公主連累。而長公主你,也雖雲英未嫁,但卻負著夜叉之名,如此一來,微臣與長公主同處一室,旁人,自也不會覺得微臣與長公主之間能擦出些風月火邊才是,如此,長公主聲名不會受損,微臣聲名,也是依舊。”


  懶散無波的嗓音,調侃十足。


  思涵冷冽觀他,“攝政王倒是圓滑得緊,隻不過,縱是你聲名要緊,但這鳳棲宮中,則容不下你。你若識相,便迅速離去,若無地方落腳,自可先去禮殿坐著。”


  藍燁煜神色微動,終歸是稍稍斂了麵色,隨即略微認真的朝思涵望來,隻道:“禮殿正為今夜的宴席布置著,若此際便去那裏,定人多嘈雜,著實不妥。再者,微臣此番來這裏,其一是為了歇腳,其二,是有事與長公主詢問。”


  思涵並無詫異,麵色也一成不變。


  這藍燁煜曆來是無事不登三寶殿,這點,她自是了然。


  她默了片刻,便淡漠而道:“攝政王有話不妨直說。”


  藍燁煜瞳中略有微光滑過,待得思涵正要仔細打量他瞳中的微光,不料他已是恰到好處的斂了神,隨即薄唇一啟,平緩無波的道:“今日那長信宮外,倒是花海成群,飄香四溢,著實怡心怡情得緊,隻不過,微臣方才也隨意瞧了一眼那長信殿外的花,倒是見得其中有一種花,花形長筒,色澤紅黃藍三色,模樣倒是極為特殊,記憶猶深。說來,微臣對花草倒也有些了解,攝政王府的大片花木與茶樹,也為微臣親手栽種,是以,若微臣未記錯的話,那長信宮外的長筒花種,應是屍香花無疑了。”


  他嗓音極為溫緩,無波無瀾,並未帶半許的鋒芒。


  然而這話落得思涵耳裏,心境則驀地翻騰,嘈雜微浮。


  她並未立即言話,待將這藍燁煜仔細盯了片刻,才冷冽低沉的道:“攝政王究竟想說什麽?”


  他極為難得的靜靜迎著思涵清冷的目光,緩道:“當日微臣逛花鳥場子時,有次倒是見過有人賣那種長筒豔麗之花,當時僅有一株,便要價萬兩,號稱的是屍香花模樣豔麗,但卻劇毒無比,卻也是極其名貴的藥材。聽說,那種花多聞幾下,便會頭暈昏沉,若一直與那屍香花接觸幾日,卻無解藥控製的話,定誘發隱疾,暴病而亡……”


  冗長繁雜的話語,被他以一種極是溫潤平緩的語氣道出,著實讓人覺察不出到他半許情緒,但也無形之中給人一種極是幽遠沉寂與厚重。


  是以,他究竟想作何?此際將話說得這般直白明了,甚至不惜將一切都在她麵前挑破,如此,目的是何?


  思涵麵上的沉寂之色,終歸是裂了開來,落在他麵上的清冷目光,也逐漸變得森冷陰沉。


  既是他將話已說得這般直接明了,她自然也無心再與他拐彎抹角,僅是冷冽無波的出聲問,“攝政王言明這些,是為何意?”


  他依舊靜靜的凝著思涵的眼,嗓音卻突然變得幽遠開來,“這話,倒也該微臣問長公主才是。長公主在長信宮外安置屍香花,是為何意?”


  他這話更是直白了當。


  思涵瞳孔一縮,陰沉而道:“屍香花之事,本宮無心與你解釋。但如今攝政王如此咄咄逼問,可是要為東陵公主出頭?”


  藍燁煜神色微動,終歸是稍稍挪開了目光,緩道:“微臣是否要為東陵公主出頭,此際論來,皆不重要。重要的是,東陵公主身份特殊,此番行程,天下皆知。是以,東陵大公主便是要出事,也定不可在東陵出事。”


  思涵森冷陰沉的道:“攝政王要維護東陵公主,直言便是,又何必在本宮麵前拐彎抹角。屍香花之事,本宮自有分寸,輪不到攝政王來提醒。反倒是攝政王你,明明與東陵大公主有舊情,為何不提早而報,反倒還在本宮麵前遮遮掩掩,若非本宮今日親耳從東陵大公主口中聽聞你們幾年前便已相識的話,攝政王你,可是還要一直在本宮麵前做戲隱瞞?”


  藍燁煜眉頭極為難得的微微一蹙,“微臣當年與東陵公主有所交情,是因的確不知她東陵公主身份。是以當日對長公主也並未解釋。隻因,本就不認識,何來解釋可言,而今突然相見,才覺是故人罷了,微臣,也是猝不及防。”


  思涵森冷淡漠的道:“是非曲直,便也隻有攝政王你自己最是清楚。”


  藍燁煜語氣幽遠,“長公主,微臣說的,是實言。”


  “實言與否,本宮如今已是不在意了。隻不過,此番東陵公主來訪東陵,無疑是來者不善,攝政王身為東陵權臣,若有一絲半點向著東陵的話,如此,東陵公主來訪之意,你可該提前告知本宮?”思涵瞳孔一縮,嗓音陰沉淡漠,語氣也卷著幾許不曾掩飾的森冷。


  奈何這話一出,藍燁煜卻並未立即言話。


  一時,殿中氣氛也無端沉寂,隱約透著幾許莫名的厚重與壓抑。


  思涵瞳孔越發一縮,再度抬眸,清冷無波的目光再度朝藍燁煜落來,卻見他深邃的瞳孔極其幽遠,清俊的麵容,也極為難得的漫出了半許複雜。


  “東陵大公主此番來意,微臣並非清楚。但大公主曆來幹練幹脆,喜沙場征戰,不喜過問朝中諸事。而能讓大公主親自出訪東陵,想必這事,自與她心底在意之人有關。”待得半晌,藍燁煜幽遠無波的出了聲。


  思涵冷笑一聲,“如此說來,東陵大公主是專程為攝政王而來的?畢竟,東陵大公主傾慕攝政王是事實,今日還曾數次說過攝政王呆在這東陵是屈才了,甚至還有意挖攝政王入東陵為官。”


  藍燁煜麵色不變,似是並未對思涵這話太過放於心裏,他僅是眸色微動,再度極為難得的將目光迎上了思涵的眼,緩道:“微臣,不過是大公主的故人罷了,若真論及在意的話,自也比不上她的親眷才是。畢竟,大公主此人恩怨分明,雖不喜過問世事,但卻極為關心家人。不知長公主這幾日是否差人探過東陵之事,而今的東陵,近來可是發生了一件大事。”


  思涵神色微變,“東陵近來,發生了何等大事?”


  前些日子,一直忙於江南救災之事,而今剛回京都,便有堆積如山的奏折需要親自批閱,是以,這幾日一直忙於國事,加之幼帝那裏又極不省心,身心俱疲之事,又迎得東陵大公主來訪消息,如此接二連三之事縈繞而來,倒也的確無暇去探查東陵發生了些什麽大事。


  是以,而今再聞藍燁煜這等語氣,可是這幾日,她當真錯過了某些震驚之事?


  思緒翻騰,思涵眸色越發深沉。


  則是片刻,藍燁煜稍稍挪開目光,平緩無波的道:“想必,前些日子有奏折送入宮中,言道東陵太子大婚之事,長公主可是知曉?”


  思涵冷眼觀他,淡漠應聲。


  藍燁煜稍稍勾唇,微微一笑,清風儒雅的繼續道:“東陵大婚之事,傳得人盡皆知。皆道,東陵太子乃東陵戰神,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甚至連這東陵之國,都是東陵太子親自領兵攻下。而即將成為東陵太子妃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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