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果然是,好吃的
他蒼白麵上的笑容依舊溫潤平和,儒雅而道:“微臣也僅是問問罷了,畢竟,這袋子似有漏洞,掉了條蚯蚓到長公主這邊,就不知長公主是否害怕了,是以,微臣才如此而問,若長公主喜好蚯……”
儒雅溫和的話還未道完,思涵已是聽得麵色發緊,心驚膽戰。
她來不及多想,頓時急促的站起身來,整個人急忙蹬地跳腳,待得抑製不住的狂動片刻後,垂眸之際,果然見得地上有條蚯蚓正蜿蜒而前。
她麵色都開始白了半許,心口緊跳,略微厲害。
待回神過來,她驀地轉眸朝藍燁煜瞪來,則見他略微無辜的舉著手中的布袋子,那纏繞著紗布的厚厚手指正指著布袋一側的那條小破口,溫潤而道:“微臣說的是真的,這布袋子,的確有條口子。”
思涵神色著實起伏得厲害,心底也起伏得厲害。
她的確是看到了那條布袋子上的口子,隻是不能確定那條口子是否是藍燁煜故意弄的,或是這布袋子很早以前就有條口子,再看這藍燁煜那無辜從容的模樣,一時,隻覺心底著實添堵。
在這腹黑之人麵前如此壞了平靜的跳動,倒也有些掃麵子,隻奈何即便心底陡跳都怒,卻也不能擅自發作,無疑,全身上下,似是都有些堵塞難耐。
思緒翻騰,思涵靜立當場,冷眼觀他。
他稍稍將布袋子交由一旁的精衛,平和而道:“微臣著實不知長公主會懼蚯蚓。也本以為,長公主乃巾幗之人,自該頂天立地,對待諸事諸物都渾然不懼,卻也終歸是未曾料到,長公主是個女子,女子尋常怕的東西,長公主,也依舊怕。”
冗長的一席話,倒是被他以一種略微正經的嗓音言道而出,隻是待這話一落,他那嘴角,竟勾了勾,霎時呈現出了一種難以言道的怪異與扭曲。
這廝定是在心底笑開花了。
難得見得她顏思涵失態,這廝定是要幸災樂禍一般了。
思涵心底了然,神色冷冽,卻也終歸未再多言。
此際,周遭林風正好,涼意適然,不遠處,青桐與伏鬼已是將車內的孩童也抱了下來,隨即與孩童們追逐著在林中跑動,歡聲愉愉。
思涵抬眸朝不遠處的孩童們掃了掃,心底,也稍稍鬆懈半許。
卻也正這時,藍燁煜再度出聲,“長公主可慕孩童的無憂無慮?”
思涵回神過來,轉眸觀他,則見他已是斂住了麵上的笑容,整個人透出了幾許幽遠沉寂之意。
“本宮不羨。”僅是片刻,思涵淡道。
“為何?”他突然微微一笑。
思涵稍稍挪開目光,“本宮一直認為,每個人,都會有所煩惱。亦如孩童,會在意有無零食,有無人疼愛,有無父母在側,如此,便是歡喜追逐,也不過刹那。”
“但長公主卻與他們不同。長公主小時候,金枝玉葉,錦衣玉食,曆來皆是高高在上,長公主年幼時,該是幸福的。”
思涵神色微動,心底,也莫名的沉寂悵惘開來。
待得半晌,她才低沉而道:“攝政王非皇族之人,自是不知宮中深淺。本宮年幼,雖金枝玉葉,但也會時常見得我母後以淚洗麵,且本宮年幼是,少不更事,喜到處闖禍,時常得長輩訓斥,如此,攝政王當真以為,本宮年幼之際,過得幸福?”
這話一落,瞳孔發沉,自嘲而笑。
不料藍燁煜並未立即言話,反倒是待得半晌後,才低低而道:“宮中深淺,微臣,自是知曉的。”
思涵一怔,轉眸極是認真的觀他。
他則突然回神,微微而笑,“微臣便是不曾親眼目睹宮中生活,但也是聽說書人說過宮中的水深火熱。”
他似在解釋,隻是待這話落下後,他便幾不可察的皺了皺眉,隨即便垂眸下去,不再言話。
思涵眼角微挑,神色微動,也未再言話。
不久,伏鬼便獨自歸來,雖是一人出去狩獵,竟是滿載而歸。
他那厚實精壯的身子上,正掛著幾隻野兔與野雞,再加上他麵容刀疤森冷,煞氣騰騰,著實給人一種格格不入的森冷之感。
“且先將野物清理一番。再讓人架上石堆,生火。”未待伏鬼言話,藍燁煜已平和無波的出聲吩咐。
伏鬼恭敬點頭,隨即拎著野物走開。
待得片刻,有小廝找了柴火過來在藍燁煜麵前生了火。
待得火苗生得最旺之際,伏鬼已是將清理好且用樹枝串好的野物拿了過來。
“給本王吧。”藍燁煜嗓音平和,伸手去接伏鬼手中的野物。
伏鬼頓時一怔,瞳孔一縮,“王爺的手……”
“無妨。”藍燁煜漫不經心的出聲。
伏鬼眉頭再度皺了幾許,卻也無可奈何,眼見藍燁煜態度堅持,他猶豫片刻,終歸是將其中兩隻已是串好的烤兔遞在了藍燁煜手裏。
“王爺小心些。”因仍是有些不放心,伏鬼再度出聲。
藍燁煜一言不發,滿是紗布的手指握住串著烤兔的樹枝後,便開始往火堆上架。
他手法極為嫻熟,目光也靜靜落在烤兔上,似是烤得極為認真。
思涵立在原地,靜靜的望他,瞳孔也略微縮了半許,並未言話。
正這時,單忠澤一行也已狩獵歸來,個個手中皆帶有獵物,待得與思涵打過招呼手,便也開始處理野物與開烤。
一時,林中青煙屢屢,刺啦的烤肉聲不絕於耳。
則是半晌後,藍燁煜的烤肉率先熟透,這時,他突然抬了眸,那雙略微深然平靜的瞳孔與思涵對個正著。
思涵微怔,眼角也微微一挑,隨即故作自然的垂眸。
卻也正這時,藍燁煜微微一笑,蒼白的麵容透著幾許溫潤,“長公主如何這般一直盯著微臣?”
如何這般一直盯著他?
不得不說,這般問題,雖看似平凡,但卻略微透著幾許探究,或是曖然。
當然,這藍燁煜自然不會對她曖昧,想來如此極為直白且毫無委婉的問話,自然是在探究了。
思涵心底了然,神色也淡漠如初,隨即再度正大光明的抬眸觀他,低沉而道:“不過是覺得,攝政王烤肉的手法極為熟練,心生詫異罷了。”
他神色微動,漫不經心的問,“怎麽,難不成微臣在長公主眼裏,該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之人?償”
思涵眼角微微一挑,並不言話,算是默認。
他微微一笑,“自小為孤兒的人,做飯烤肉這些,自不在話下,微臣還記得,以前曾還與長公主說過,微臣是被青州河養大的,是以,煎魚烤魚自是熟練,而這烤野味,自也手到擒來。攖”
緩然無波的嗓音,透著幾許平和與從容。
待得這話一落,他便稍稍舉起了其中一隻烤兔,朝思涵緩道:“這隻已是烤熟,長公主可要嚐嚐微臣的手藝?”
思涵並未言話,目光淡漠觀他,無心應答。
待得正要興致缺缺的將目光挪向別處時,一旁的伏鬼似是有些看不下去了,僵硬幹脆的道:“長公主,王爺此生,從不會為任何人做膳,此生也隻為他自己做過,而今,王爺手指傷勢未愈,卻親自不顧傷勢的為長公主烤肉,望長公主念及王爺一片心意,接過王爺的烤肉。”
思涵眼角一挑,目光朝伏鬼落來,“你心疼你家主子,並無過錯,但從始至終,你聽到本宮讓你家主子親自為本宮烤肉了?”
伏鬼眉頭一皺,麵色有些森然無奈,一時之間,煞氣如常的瞳孔也朝思涵麵上掃了掃,心生咋舌與起伏,隻道是女人的確是麻煩得緊。
“是了,長公主未讓本王為她烤肉,而你伏鬼便如此而言,說得倒像是本王一廂情願的為長公主烤肉了。如此,別說是長公主不悅,便是本王的麵子,也被你掃卻了呢。”正這時,藍燁煜漫不經心的溫潤而言,語氣雖不強烈,不怒然,但話語內容卻無疑是有些淡諷與落井下石。
伏鬼怔了一下,微詫的朝藍燁煜望來。
眼見藍燁煜漫不經心的從容而笑,他終歸是強行按捺心神,直板的恭敬而道:“是屬下多嘴了,望王爺恕罪。”
藍燁煜勾唇輕笑,“恕罪倒是不必,不過是一句話罷了,並未太過傷大雅,本王不會與你計較,想來長公主也不會與你計較的。”
說完,這才將目光從伏鬼身上挪開,慢騰騰的移到了思涵麵上,溫潤而笑,“長公主此行,不是覺得微臣占長公主的便宜了?如此,微臣烤肉,也不過是想稍稍補償一下,若是長公主大人大量,自該接過烤肉才是,畢竟,微臣還有傷在身,心意足可明表。”
思涵神色沉然,目光依舊單薄而又冷冽。
“心意足可明表?”思涵嗓音也跟著一挑,諷然而問。
藍燁煜依舊滿麵從容,溫潤而道:“嗯。誠意十足,比,林風皎月還真。”
“如此說來,若本宮今兒不接受攝政王親手所烤的烤肉,便是不尊重攝政王,更不尊重攝政王的誠意了?”思涵陰沉而問。
藍燁煜勾唇笑了,“這話,倒也不該問微臣,畢竟,無論如何,是否接微臣這烤肉,都是長公主自己之事。”
說著,嗓音稍稍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隻道:“其實,微臣烤肉的手法著實尚可,若長公主能放下前嫌與抵觸,好生將微臣當做尋常之人來對待的話,長公主親嚐微臣的烤肉,定是不虧的。畢竟,味道尚可。”
思涵神色淡漠,沉寂無波的麵色,也不變分毫。
藍燁煜靜靜觀她,依舊滿麵從容,即便候了半晌,他那略微蒼白的麵上也無半許的不悅或不耐,整個人依舊顯得從容而又平靜,淡定而又溫潤。
半晌後,思涵才稍稍斂神一番,低沉而道:“既是攝政王對自己所烤之肉如此看好,那本宮,自也不能太過拂了攝政王盛情之邀才是。”
藍燁煜勾唇一笑,“長公主能賞臉,自是微臣榮幸。”
思涵不再言話,僅是緩步往前。
藍燁煜端然而坐,靜靜觀他。
待得站定在藍燁煜身邊時,思涵極是淡定的伸手接過了他手中的烤兔,此番近距離且略微認真的打量,才見藍燁煜這烤兔肉,的確色香俱全,加之油光遍布,著實讓人極有食欲。
思涵神色微動,也本是打算隨意嚐嚐,奈何待將烤兔湊近嘴邊咬了一口,才覺肉質外酥裏嫩,雖未添加任何的油鹽醬醋,但這股略微濃烈的烤箱味與外皮的酥脆味怎麽都掩飾不住。
果然是,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