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下午,待小憩過後,思涵差帳外的精衛領著她去災民建屋之地看了看。
果然如那州官所說的一樣,房屋修建得極快,其一是所需物料供應充足,人手充足,災民災後重建的決心極濃,是以,一座座屋舍,便也修築得迅速。
待簡單的巡查之後,思涵與楚予隨意言談幾句,而後不再多呆,返回了南山腳底。
這一日,風平浪靜,沉寂平然之中,便全數過去。
相較於第一次對她來訪的驚愕,這一次,災民對她倒是並無太過震驚,反倒是大多揚笑,極是熱絡恭敬的朝她恭喚。
家中屋落即將落成,加之洪水退卻得厲害,是以,這些留在南山上的婦孺之人,也終歸是釋然而笑了。
思涵靜靜的立在一旁,看著衙役施粥,直至災民膳食完畢,她才緩緩啟程下山。
剛來得山腳下,那藏青的帳篷外,單忠澤正剛毅而立。
眼見思涵歸來,急忙彎身而拜,“長公主。償”
“進來說話。”思涵抬眸,將他打量一眼,隨即眸色微動,低沉出聲。
這話一落,不待單忠澤反應,她已率先掀著簾子入了帳篷。
則是片刻後,待她剛在椅上坐好,單忠澤便跟了進來,恭敬的立在了她麵前。
思涵挑眼觀他,麵色沉寂,目光,則略生起伏,“鳳凰山頭,可是有消息了?”
單忠澤點點頭,滿麵嚴謹沉重的道:“昨日自周邊縣衙,依照長公主之令,調來了三千兵力。此際,兵力正全數盤踞在此處一裏之距。再者,昨夜屬下親自率五百兵力連夜探訪鳳凰山,則見鳳凰山上,竟有不少災民與物資初入,屬下幹脆的劫持了一車正欲送上山的物資,則見那馬車之內,全是刀劍兵器,而那幾名押車之人,雖不曾黑袍加身,衣著尋常,但待屬下等拿下活口,正要問話,不料,那幾日皆如昨日的黑衣人一樣,咬毒自盡了。”
是嗎?
思涵臉色驟然而變,目光,也越發的森冷涼薄。
小小的一個山匪,竟敢大肆的差人往山上運送兵器,甚至單忠澤捉到的活口,也如昨日的活口一樣咬毒自盡。
如此說來,那鳳凰山頭上的山匪,無疑便是昨日偷襲的那群人了?
思緒翻騰,複雜不止。
小小的山匪,竟也想與朝廷對峙,究竟是何目的!
不得不說,尋常的山匪,皆在意金銀之物,雖懼恨朝廷,但也不至於煽動災民造反,是以,那鳳凰山頭的山匪,究竟是何來頭,又是何目的?
越想,越覺冷沉無底。
待默了半晌後,思涵才回神過來,陰沉而道:“那鳳凰山上,大約盤踞多少人?”
單忠澤恭敬道:“屬下昨夜摸黑而上,但因路道艱險,視線不明,是以也不曾知曉那山頭上究竟有多少人,隻是後來故意用石頭試探,也僅是惹來十幾名山匪執著火把過來,是以,想來山頭的山匪,應是不會太過。(QiuShu.cc 求書小說網)”
思涵瞳孔微縮,“昨夜可有打草驚蛇?那些山匪,可有發覺我們盯上他們了?”
單忠澤繼續道:“應是不曾。”
“嗯。”思涵嗓音微沉,應了一聲,待默了片刻後,才低沉而道:“令那些調動過來的精兵好生準備。待得黃昏之際,本宮,要親自領他們上山剿匪。”
單忠澤麵色頓時一變,低沉沉的道:“長公主,此事不妥。剿匪之事,留給屬下差人過去便是,長公主隻需好生在此休息,不可以身犯險。”
思涵眸色幽長而又冷冽,並未將單忠澤之話太過聽入耳裏,隻道:“州官也說,鳳凰山上的山匪極容易利用地形阻擊朝廷兵力,是以,若尋常兵力上去,自是傷亡慘重。而本宮之意,便是先鋒之隊,便由你與本宮帶頭破陣,其餘大軍,隨後跟上。如此,才可避免太多傷亡,也容易攻破鳳凰山。畢竟,你與本宮的功力,終歸比他們強,躲起來,也容易躲,若能一躍而上,擒賊先擒住王的話,便也可,避免一場腥風血雨。”
單忠澤麵色越發的複雜,眉頭則是緊皺,眸中的剛毅與猶豫厚重之色全然掩飾不住。
待得片刻,他終歸是強行按捺心緒,低沉而道:“長公主之言,雖是有理,但屬下認為,此舉著實危險。望長公主三思而行,讓單忠澤獨自領兵前去剿匪便可,長公主隻需在此等候屬下的消息。”
思涵瞳孔微縮,低沉沉的道:“本宮,非柔弱之人,王統領不必擔心。”
單忠澤眉頭皺得越發厲害,“長公主……”
思涵神色微動,未待他後話道出,她便出聲打斷,“本宮意已決,王統領不必多說。你這兩日也不曾好生休息,而今,自可下去好生休息。”
單忠澤滿麵複雜,瞳孔中的擔憂與無奈之色渾然掩飾不住。
眼見思涵態度堅定,他眸色發緊的朝思涵凝了半晌,最後終歸是屈服下來,出聲告退,隨即便轉身出了帳篷。
帳篷外的天色,越發大好。
帳篷內,竟也逐漸的開始悶氣起來。
許久,思涵緩緩起身踏出了帳篷,隨即也未理會立在帳外一直候著的州官與精衛,僅是緩步朝前,行在了山腳一處蔥鬱樹木下立著。
州官僵著步子朝思涵跟來,卻又不敢跟得極近,反倒是在離思涵五米之距時便停了步子,拘謹怯怯得不敢再往前行。
思涵默了片刻,目光朝州官落來,“可有矮桌與棋盤?”
州官一怔,愕然朝思涵觀來。
待驀地回神,他便會意過來,極是緊張的朝思涵點頭道:“有,有,長公主稍等。”
這話一落,當即轉身跑開。
思涵轉眸朝他的背影掃了掃,本以為這州官當真有矮桌與棋盤,不料許久後,這州官才滿頭大汗的領著一名搬著矮桌的衙役朝思涵跑來。
“長公主,下官將棋盤與矮桌給您找來了。”州官氣喘不及,卻仍是熱絡緊張的朝思涵討好而笑。
思涵轉眸觀他,隻見他懷抱棋盤與棋盒,步伐踉蹌,滿身狼狽,倒也著實是難為他了。
待得州官與衙役將矮桌和棋盤棋盒放好,思涵正要言話,不料二人皆是極為自覺的告辭退開,而後雙雙立在思涵五米之距,抬頭望天,就是不敢朝思涵這邊望來。
思涵眼角終歸是抽了抽,著實不曾料到這江南之地的州官竟是怕她怕得這般厲害。
想來,自打入得這江南之地,她也不過是不苟言笑罷了,但也並非冷冽如魔,竟讓這些州官如此驚恐畏懼才是。
思緒翻轉,眉頭也稍稍一皺。
待沉默半晌後,思涵才按捺心神一番,僅是淡漠而道:“縣官大人若是有事要忙,便忙你的去。”
州官頓時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朝思涵緊張熱絡的道:“下官此際無事,候在這裏便可。長公主若有其它吩咐,直接吩咐下官便是。”
思涵眼角一挑,掃他兩眼,隨即也未再言話,僅是伸手將矮桌稍稍朝不遠處的石頭挪了挪,隨後便一言不發的坐在了石頭上,開始獨自對弈。
周遭,淡風浮動,空中陽光順著頭頂的樹縫打落而下,微微在地上印下幾許圓圓的光斑。
四下,皆沉寂無波,不遠處的州官與衙役,依舊目光朝著別處,不曾朝思涵望來一眼,當真是準備當個木頭人杵在那裏了。
思涵抬眸掃他們一眼,而後便垂眸下來,修長的指尖拈起了棋盒中的棋子,獨自開始對弈。
大抵是周遭太過沉寂,又或是,心底也極是沉寂,是以,此番對弈,思緒清明,神智,也極是清明。
整個下午,僅僅對弈了三局,縱是沒落一枚棋子都極是斟酌與考慮,奈何待得最後,每盤棋,竟都被她下成了死局。
天色,幾近黃昏。
思涵終歸是將目光從棋盤上抬了起來。
不遠處,那名衙役倒是站得極為筆直,而那州官,卻已是開始東倒西歪,不是輕微的揉著肩膀,便是細微的晃晃腿腳。
不用多猜,這州官偏偏將那名衙役留在身邊,其一怕是解悶,其二怕是避免尷尬,其三,應是在她麵前壯膽了。
隻是這州官獨獨未料到,她顏思涵獨自對弈,竟也能下一下午,而這州官,便是在此活生生的站了一下去。
思涵神色微動,心下了然。
待片刻後,她才緩緩起了身,朝前而行。
許是察覺到了她的腳步聲,州官頓時停下了腿腳的晃動,隨即當即轉眸而望,瞳孔也驀地漫出了幾許緊張,隨即開始點頭哈腰的恭喚,“長公主。”
思涵掃他一眼,將他滿眼的緊張放於眼底,隨即低沉而道:“將單忠澤喚入帳子來。”
這話一落,不待州官反應,思涵已是踏步路過了他,而後毫不停留的繼續往前。
待回得帳篷坐下不久,便有精兵送來了晚膳。
思涵仍是不曾吃得太多,幾口之後,便已放下筷子,兀自靜坐。
不久,帳篷外突然揚來州官緊張討好的嗓音,“長公主,王統領過來了,此際正候在帳篷外。”
思涵神色微動,低沉而道:“讓他進來。”
這話剛落,不遠處的簾子便被微微掀開,隨即,滿身剛毅壯實的單忠澤穩步踏了進來。
“長公主。”待在思涵麵前站定,單忠澤恭敬而喚。
思涵抬眸觀他,神色微深,低沉而道:“那些調遣而來的兵力,可用過晚膳了?”
單忠澤恭敬點頭,“已是吃過。”
思涵點頭,淡道:“黃昏,便要出發突襲鳳凰山上的山匪,那些調遣而來的兵力,可是已然準備好了?”
單忠澤依舊答得恭敬,大抵是休息了半日,嗓音,也不若最初那般嘶啞疲憊,反倒是透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強厚之意。
思涵略微滿意的點點頭,低沉而道:“如此,便好。攖”
說著,緩緩起了身,“本宮的馬匹與佩劍可是備好?”
這話一落,單忠澤眉頭一皺,並未出聲。
思涵淡漠無波的轉眸朝他望來,眼角微挑,“怎麽,未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