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為何不吃
“本宮當夜,的確是帶著皇上與展文翼去京都東湖看了燈會。”思涵極是沉寂無波的迎上他的目光,慢騰出聲。
話剛到這兒,她嗓音一挑,話鋒也跟著一轉,“隻不過,當夜東湖雖是熱鬧,但卻發生了不愉之事。”
“哦?”他故作驚愕。
思涵淡道:“先是京都府尹的女兒上演了一場墜湖,後來,則是突有異域女子膽敢在本宮麵前害人。”
藍燁煜眼角一挑,懶散而道:“微臣本還以為,當夜長公主與展文翼出巡,定是心生愉悅,甚至郎才女貌得都被人誤作是夫婦攜子出遊,天倫而樂了,卻是不料那夜,竟發生了這麽多事。”
思涵淡眼觀他片刻,隨即便垂眸下來,低沉而道:“攝政王倒是好生厲害,竟連當日本宮與展文翼被人誤認之事都知曉得一清二楚。如此,攝政王可該給本宮一個解釋?”
藍燁煜懶散道:“微臣知曉這些,並不奇怪。想來京都城的人,也都是知曉長公主與展文翼有些曖然的。當夜長公主看花燈,不止被人誤認,還被展文翼母親當做了展文翼的心上人,大肆宣揚,更還認定長公主如此巾幗之女若能入得她展家,自是她展家之幸。”
說著,輕笑兩聲,嗓音一挑,“長公主花燈之夜,有意與展文翼同船而遊,月明之夜,也算是花前月下,如此,微臣倒是想問問,長公主如此青睞展文翼,可是想日後,下嫁於他?”
下嫁?
思涵眼角一抽,著實不知這藍燁煜這話究竟是調侃還是隨意的誤解,為的便是看她猝不及防的驚愕反應。
縱是心底生了幾許複雜與冷意,但思涵並未在麵上表露太多的情緒,整個人也淡定依舊,隻是再度抬了眸,沉寂無波的目光凝向了藍燁煜,隻道:“攝政王也是聰明之人,但如此不經推敲的問話,可是有些太多膽大,甚至,以下犯上了?”
藍燁煜分毫不畏,依舊笑得清雅溫潤,“長公主還未回微臣的話。”
思涵淡道:“展文翼乃皇上的皇傅,本宮與他,自是君臣之係。百姓不知其中深淺,隨意揣度便也罷了,但攝政王你,卻也如此揣度與中傷,可是全然未將本宮放於眼裏?”
藍燁煜稍稍收斂了麵上之色,骨節分明的指尖微微一抬,順勢理了理衣袍上的褶皺與那些懶散披著的墨發,悠然而道:“微臣,也隻是擔憂長公主被展文翼迷惑罷了。而今長公主本有巾幗之名,便也望長公主潔身自好,莫要壞了自己名聲,從而影響我東陵整體名聲才是。再者,百姓有此懷疑,也莫怪微臣也有此懷疑,畢竟,長公主在宮中藏了個江雲南,又在朝堂上不經科舉便提拔了一個展文翼,如此之為,倒也是曆代曆朝的公主之最了,是以,長公主行事特殊,便也莫怪旁人會如此認為了。”
依舊是冗長繁雜的話,被他以一種極是雲淡風輕的口氣說出,似在勸慰,又似在苦口婆心的中忠告,奈何仔細而聽,卻也不難發覺他語氣中的幾許揣度與諷刺。
思涵神色再度沉了半許,待得片刻後,她才按捺心神,低沉而道:“東陵與本宮的聲名,本宮自會注意,也無需攝政王多加揣度與提醒。”
她低沉無波的說了這話,也算是力挽狂瀾的將這話題做了終極,待嗓音落下,眼見藍燁煜意味深長的朝她笑,她神色微變,再度道:“本宮曆來知曉,攝政王身邊黨羽無數,手底下的暗線,定也是四通八達。本宮不追究你為何會將本宮之事知曉得這般清楚,但本宮如今再度問你,當日和燈節時,攝政王你,可有出現在東湖?”
藍燁煜笑得平和溫潤,無波無瀾的道:“微臣上次便與長公主解釋過了。微臣正病在府中,如何去那東湖。”
思涵低沉道:“雖是如此,但本宮那夜突來攝政王府,卻在你浴桶邊,看到了細碎水草。”
說著,瞳孔一縮,“本宮本是要撿起為證,奈何攝政王突然過來,光腳剁碎,你如此之舉,可是怪異了些?”
“當夜,光影昏暗,長公主許是看錯了。微臣的浴桶邊又怎會有水草,便是當真有,怕也是府中小廝在抬熱水過來時腳底踩著的雜草沾在浴桶邊了,想來也非水草。”
是嗎?
思涵無奈,垂下了眸子。
證據被他消滅,是以也拿他不得,便是此際她如當夜一般對他咄咄逼問,定也是問不出什麽來。
思涵暗自吐了一口氣,強行放寬心神,不願再就此多言,免得心底再度添堵。
奈何她不言,藍燁煜卻朝她勾唇而笑,“長公主不說話,可是認同微臣之言了?”
思涵眉頭一皺,淡漠觀他。
“攝政王的臉皮,倒是當真極厚。”
他眼角一挑,“長公主可是在辱微臣?”
思涵挪開目光,低沉而道:“本是不願多說,奈何攝政王竟仍是得理而威。此際,本宮便再問你幾句,先不論當夜水草之事,就論那京都府尹的女兒,你可認得?”
他淡定自若,微微搖頭。
思涵瞳孔一縮,“當日東湖之上,就走那異域女子的,也並非是你?”
“微臣當夜,並不再東湖。”他仍舊是這話。
思涵點點頭,陰沉而道:“攝政王今日之言,本宮便記下了。倘若有朝一日本宮知曉你與京都府尹的女兒相識,甚至與那異域女子相識相救,那時候,便望攝政王像個男人一樣,再莫要找理由來搪塞過去了。”
這話一落,藍燁煜瞳孔幾不可察的一身,未言話。
思涵也垂眸下來,麵色淡漠幽遠,心底深處,則略生起伏,冷意磅礴。
一時,周遭氣氛再度沉寂下來,無聲無息,壓抑重重。
燭火搖曳,光影重重,沉寂幽謐之中,倒也襯得屋外夜蟲的亂鳴越發的清洗入耳。
待得半晌,府內小廝送來了熱騰騰的晚膳,待見思涵與藍燁煜氣氛不對,分毫不敢多呆,待將膳食放在桌上後,便紛紛恭敬告退,並在外極輕極輕的合上了屋門。
許久後,沉寂無波的氣氛裏,藍燁煜終於緩緩出聲,“若是,有朝一日,長公主雖知曉微臣騙過你,但卻從不曾真正害過你,長公主對微臣,可否容忍與原諒?”
他嗓音極為難得的透著幾分幽遠與沉寂。
待這話落下,他也抬了眸,略微認真的望向了思涵。
思涵心口莫名的緊了半許,卻是並未抬頭,待默了片刻後,才低沉而道:“你若當真騙了本宮,本宮,自不會放過你。”
他瞳孔幾不可察的一縮,“即便,微臣雖是騙你,但卻從不曾傷你性命,長公主對微臣,仍是不會放過?”
思涵滿麵沉寂,“便是你不傷害本宮性命,但你若是覬覦本宮權勢,貶低我東陵帝王,甚至敢覬覦東陵江山,本宮對你,皆不饒恕。”
說完,終於是抬眸觀他,“攝政王突然問這些,可是想對本宮,坦白什麽了?”
他依舊略微認真的望著她,麵上並無太多情緒,待得片刻後,他卻突然勾唇笑了,俊美的麵容頓如瀉下了一汪清泉,清洌卓絕得險些要晃花人眼。
他該是風華卓絕的。
思涵心底,如此默認。
隻是,倘若心再好點,或是不再算計,衷心為東陵的話,便是最好了。隻奈何,心底對這藍燁煜,雖想信任,但心底深處,總有不詳之感在縈繞盤旋,似是不久之後,終歸會發生什麽大事一般。
或許是,太過想護好幼帝,護好東陵,是以,自己才會如此的心緒緊繃,無論何時何地,都不敢真正的鬆懈半縷。
思涵麵色突然蒼白了半許,目光,也起伏開來,全然無法平息攖。
卻也正這時,藍燁煜突然慢騰騰的出了聲,“微臣問長公主這些,不過是隨意一問罷了。”
是嗎?
若當真隨意一問,這人方才的表情,又為何突然那般的厚重與複雜?
思涵凝他幾眼,也未惱,僅是低沉而道:“本宮一直相信,這世上之人,每人皆有每人的立場,每個人,也皆有自己藏在心底的故事。而攝政王藏在心底的東西,本宮,自是無心挖掘,但也求攝政王好自為之,言行莫要太過分便是,若你當真與皇上,與本宮,甚至與東陵為敵,本宮便是拚了這條命,定也不會讓你好過。”
藍燁煜故作自然的挪開了目光,語氣稍稍卷著幾許幽遠,“長公主這話,微臣倒是記下了。”
說完,垂眸掃了一眼桌上的菜肴,緩慢而道:“此番過來,微臣不曾帶廚子過來,是以這些菜,皆為府中之人隨意所烹,雖是粗茶淡飯,但也是一片心意,長公主,趁熱嚐嚐。償”
思涵並未言話,也無動作。
待兀自默了片刻後,才緩緩伸手執了筷子,稍稍而食。
整個過程,藍燁煜未再出聲,思涵也一言不發。
膳食以海鮮為主,味道雖無禦廚做的好,但也帶著幾分地方特色,算是色相俱全。奈何心底被複雜之事填滿,心緒不高,是以連帶食欲也受了影響,吃得並不多。
待膳食完畢,思涵便放下了筷子,而那藍燁煜,則安然靜落在一旁,一口未動。
思涵眼角微挑,“攝政王不吃?”
他勾唇而笑,卻是溫潤從容的問:“微臣不餓。”
說著,似是突然想到了什麽,開口而問:“長公主以前對微臣送來的食物極是抵觸,怎如今,便是微臣府中的膳食,也能毫無忌諱的吃了?”
思涵神色微動,抵觸而道:“攝政王究竟是想問什麽?”
他稍稍斂住了麵上的笑意,平和而問:“微臣是想問,長公主對微臣,可是未有最初那般忌諱了?”
思涵冷眼觀他,麵色陰沉。
他則雲淡風輕的迎著她的目光,整個人溫潤清雅,似在隨意的等她回話,又似在略微的戲謔與挑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