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好言相勸
這話一落,轉身挪向思涵,“拜見皇姐。”
國師並未言話,幽遠的目光兀自朝哲謙打量。
思涵淡眼觀他,低沉而道:“準備出發了?”
哲謙點點頭,略微認真的道:“時辰已是不早,臣弟,的確該出發了。方才拜別了母妃與皇上,此際,便專程來拜別皇姐。”
思涵垂眸下來,“車馬奔波,路途遙遠,一路上若有不適之處,盡可與暗衛或是各地的州縣之長說。”
哲謙恭敬緩道:“臣弟準備的物資略足,無需麻煩暗衛與各地州縣之長,多謝皇姐掛念。”
說著,微微而拜,“若是皇姐無事要吩咐,臣弟,便告辭出發了。”
他嗓音著實是極為恭敬,厚重之中,也透露出幾分掩飾不住的平和與正氣。
思涵心底幾不可察的緊了半許,不再言話,僅是無聲無息的朝他點了點頭,直至他踏步離去,腳步聲越發遠去後,她才微微抬眸而望,隻見門外他那滿身素衣的背影,竟是顯得格外的瘦削蕭條。
哲謙,也不過是十五年紀的人罷了,她並非想要針對於他,隻奈何,立場不同,她終歸,還是得狠心而為了。
思緒至此,思涵目光也沉了半許。
正這時,國師幽遠無波的出了聲,“氣宇軒昂,一表人才。奈何,心思沉重,滿身淡漠,並非,好事。”
思涵回神過來,“國師想要說什麽?”
國師緩道:“三皇子哲謙,不得不防。”
思涵低道:“他自求去沙場邊關,前途渺茫。再者,他不過十五年紀,雖有點武功防身,卻也並非厲害之人,而那沙場極是凶險,說不準,他何時便在戰場上丟了性命。”
“能在宮中能屈能伸,臥薪嚐膽,甚至不惜拿命去邊關沙場豪賭,如此之人,不是稚嫩,不是渺茫,而是,目的極強。他此生,成也邊關,敗也邊關。但若他當真成了,邊關險要,全由他說了算,若再順勢統帥邊關之將,招得鄰國相助,那時候的三皇子,便非同日而語。”
鳳紫麵色微變。
待兀自沉默片刻,才低沉而道:“隨護在哲謙身邊的暗衛與精衛皆被藥毒所控,自是對我極為衷心。一旦傳出哲謙樹大招風的消息,我自會讓暗衛或是精衛當場殺他。”
“這世上,有製度之人,卻也有解毒之人。萬事萬物,皆無定限,你還是多防備為好。為師,僅看哲謙麵相,便知不可小覷。望你也多加注意,莫要到了日後,當真後悔。”
思涵神色一沉,默了片刻,低沉道:“我已知曉。該防的,我自會防備。”
說完,抬眸觀他,繼續道:“國師可知我此番為何會讓攝政王邀你下山?”
他緩緩點頭。
思涵繼續道:“江南水患極是嚴重,民心不穩,我急需過去賑災救災,安撫民心。是以,朝堂之上的事,便拜托國師了。如今,攝政王不來上朝,這幾日朝中大臣也略微安分,是以,東陵國政,倒也略顯安穩。國師僅需為思涵處理五日朝政,思涵,定會速速歸來。”
思涵也不再多言,僅是抬眼瞅了瞅窗外的天色,隨即便差單忠澤入內,安排國師就住在幼帝寢宮不遠的寢殿。
午時膳食過後,思涵午休片刻,隨即便前往幼帝寢殿。
此際,展文翼並未離宮,幼帝則還在小憩,並未醒來。
思涵神色微動,坐著與展文翼稍稍商量了江南水患與國師主持朝政之事,隨後,便略微幹脆的道:“既是國師已然下山來了,想來有國師與權杖震場,群臣自是不敢太過犯上。隻是,國師終歸是世外之人,日日修道占卜,不問朝事,是以,日後早朝,倒需皇傅多加幫襯。”
展文翼緩道:“長公主放心,微臣,定也會協助國師,將國之政務處理好。償”
思涵略微滿意的點頭。
展文翼靜靜的凝她片刻,平和而問:“長公主準備何時出發?”
思涵默了會兒,隨即唇瓣一啟,隻道:“事不宜遲,今夜,便可出發。”
展文翼微微一怔,眉頭也幾不可察的皺了起來,“若是今夜出發,倒是有些倉促了。長公主可讓人備好賑災物資與隨行的軍隊了?”
思涵緩緩點頭,“這些事,單忠澤今下午便可全數安排好,這點,本宮倒是不憂。隻不過,此番出行,雖日子不長,但終歸不會呆在宮中,是以……”
這話一落,思涵目光朝內殿望去,嗓音也微微而止。
展文翼似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平和而問:“長公主可是在擔憂皇上?”
思涵並未否認,低沉而道:“皇上太過年幼,本宮著實不放心。再者,前些日子淑妃寢殿失火的凶手還未落網,這宮中,終歸是不安全。”
展文翼寬慰道:“皇上寢殿周圍,皆布了不少暗衛,那凶手便是再厲害,也並非暗衛的對手,長公主莫要太過擔憂了。”
思涵目光微微有些幽遠,“便是如此,也不可掉以輕心。這幾日,便望皇傅對皇上,多加照顧了。”
展文翼眸色微動,默了片刻,欲言又止,最後終歸是略微認真的道:“微臣定護好皇上,長公主,放心。”
思涵落在他麵上的目光越發一深,點了點頭,隨即故作自然的挪開目光,隻道:“皇傅已入朝為官多日,有何感覺?可是覺得入朝為官,竟比經商還累?”
展文翼搖搖頭,隨即溫潤平和笑了,“入朝為官與經商自是不同,但卻著實未有經商累。說來,商場之人,大多爾虞我詐,微臣每番接觸商人,皆得打起精神,滿心戒備,免得被對方算計了,但如今入得朝堂,倒覺,朝中之臣,倒也比商場上的圓滑之人要好應付得多,再者,除了早朝之外,微臣與皇上接觸的時辰最多,是以,皇上純然寬厚,微臣,自也過得安穩平靜。”
是嗎?
思涵緩道:“本宮還以為,商場之上,涉及的不過是金銀罷了,而朝堂,牽扯到的極多,涉及也極廣。是以,本宮還以為,商場要比風政場安穩多了,卻是不料,皇傅竟有這般言論。”
展文翼再度抬眸朝思涵望來,平和而道:“長公主如此言道,隻是,因長公主太累了。待得科舉結束,各類人才選拔之後,長公主培植好自己的心腹後,便會諸事順暢,不用再這般事必躬親的勞累了。”
思涵神色微動,並未立即言話。
待默了半晌,她才低沉而道:“話雖如此,但終歸是得等。再者,隻要有攝政王在朝堂一日,東陵朝堂,又如何能安生。”
展文翼欲言又止,卻終歸未言話。
一時,殿內氣氛再度沉寂。
不久,內殿傳來細碎小跑的腳步聲,隨即,是周嬤嬤擔憂恭敬的嗓音,“皇上,您慢點,別摔著了。”
尾音一落,幼帝已是從內殿光腳跑了出來,揚頭便朝思涵笑,“阿姐,你來看瑋兒了。”
思涵按捺心神一番,隨即稍稍斂住麵上之色,朝幼帝溫和而笑。
待幼帝跑近,她才朝他笑問:“瑋兒睡醒了?”
幼帝忙點頭。
思涵掃了掃他散亂的頭發以及還未來得及全數整理好的衣袍,隨即緩道:“瑋兒先隨周嬤嬤去梳洗一番,待完畢過後,便隨著皇傅開始念書識字。”
幼帝忙道:“阿姐今兒可是要留在瑋兒這裏看瑋兒學?”
思涵默了片刻,緩緩點頭。
幼帝這才放心,麵上揚著燦笑,隨即主動拉了周嬤嬤入得內殿洗漱。
待一切完畢後,他便端端正正的坐在殿中的長案旁,任由展文翼開始教他學道寫字。
整個下午,思涵一言不發的坐在軟榻,手中的茶盞,也一杯接著一杯的飲下。
待得黃昏之際,周嬤嬤領人送來了晚膳。
思涵率先入桌,待坐穩後,幼帝與展文翼便緩緩過來入座。
待得膳食完畢,思涵不再多呆,吩咐周嬤嬤好生照料幼帝後,便朝幼帝出言辭別。
幼帝如常的點頭,卻也不知思涵是要辭別幾日,僅是燦笑著朝思涵點頭。
思涵不多言,踏步朝不遠處的殿門而去。
展文翼則緩緩跟在她身後,開始出宮。
一路上,晚風浮動,略微透著幾許涼意。
思涵與展文翼皆未言話,待得分路時,展文翼才恭敬的喚住思涵。
思涵下意識的駐足,轉眸觀他。
他猶豫片刻,隨即幾步上前,從懷中掏出了一隻錦盒遞到思涵麵前,“這是產自樓蘭異域的神珠,說是有護身之效。微臣前些日子突然而得,想送給長公主,望長公主一路平安。”
思涵神色微動,心底,也突然增了半許複雜。
“皇傅不必如此客氣。本宮不過是去賑災罷了,並無凶險。這珠子既是名為神珠,想來定是珍貴,皇傅還是自行收好,待得日後,再送給你最是在意的人。”
展文翼麵色執著,“江南水患嚴重,多地出現湖泊沼澤,再加之雷雨天氣不斷,災民又大肆聚集,大有造反之意,如此,長公主賑災而去,豈能無危險。再者,東陵風雨飄搖,並未全然安定,是以,國之未安,我展家,又如何能真正大安。是以,這時候,東陵離不得長公主,而我展文翼,自也視長公主為我展家最是重要之人。這神珠,僅是微臣薄意罷了,長公主若真正看得起微臣,便收下,今夜出發之際,記得帶在身上。”
思涵瞳孔微縮,心底深處,也增了幾許起伏。
待得半晌後,她才終於是伸手接過了錦盒,緩道:“皇傅有心,多謝了。”
展文翼靜靜觀她,略微釋然而笑,“江南一行,長公主多加保重。微臣,便先告辭了。”
思涵點頭。
他凝思涵幾眼,而後才緩緩轉身,逐漸遠去。直至他的背影徹底消失在夜色深處,思涵才回神過來,修長的手指微微而動,待將錦盒打開,才見盒中之內,一枚雕刻著怪異花紋的玉珠正泛著隱隱微光。
思緒翻騰,不知是何感覺。
隻道是,展文翼此人,著實是有些貼心。
回得鳳棲宮後,思涵褪了鳳袍,著了錦裙,卻也並未太過準備。
不久,單忠澤便來答複,隻道是出發之事已準備完畢,隻待思涵出得宮門便可順勢出發了。
思涵朝單忠澤低應一聲,並未耽擱,僅是留了一封信讓宮奴交給國師,隨即便領著單忠澤與兩名侍奴朝宮門踏步而去。
待抵達宮門,二十幾輛馬車蜿蜒陳列,兩千精兵正整齊而立,烈馬不時會嘶鳴兩聲,颯爽剛毅之氣盡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