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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自作多情

  禦醫們急忙稱是,隨即麵色各異的對視一眼,而後也不敢多做耽擱,當即轉身出屋。


  眼見兩名禦醫消失在門外遠處,思涵這才回神過來,隨即神色微動,逐漸起了身。


  卻是不料,剛踏步出門,門外不遠,則靜立著一人。


  那人,俊臉墨發,身材細瘦,乍然觀望間,略生媚氣。


  思涵瞳孔微縮,心底也跟著稍稍一沉。


  這時,那人則緩步過來立在思涵麵前,恭敬出聲,“拜見長公主。”


  今日,他氣色倒是極好,額頭的紗布早已拆卸,露出了一道已是結疤的傷口。


  那傷口的結疤,略顯猙獰,就這麽極為直接的印在他額頭,倒是極為突兀顯眼,略微壞了他滿身俊然媚色之氣。


  “休息了兩日,身子骨如何了?”思涵神色微動,淡漠出聲。


  江雲南朝思涵勾眼一笑,笑得有些恭敬,卻又無端媚態。


  “多謝長公主掛記,這兩日在太醫院休養,江雲南身子已是大好。”


  說著,嗓音稍稍一低,“江雲南還以為,長公主入得太醫院,是來尋江雲南的,卻是不料,還是江雲南自作多情了些。”


  大抵是身子骨著實大好了,精神也大好,今日的江雲南,無疑是容光煥發,媚態百出,一言一行,皆風韻自來,透著幾分難以言道的風月之氣。


  也是了,在風月場子裏待得久了,有些習慣,早已養成,又如何能輕易的抹去。


  “自作多情,倒是未有不可,隻不過,太過自作聰明,便是不好了。”思涵淡漠無溫的道,說著,緩緩將目光從他麵上挪開,低沉而道:“你此際尋過來,可是要讓本宮應你當夜之求?”


  江雲南不卑不亢的立著,麵上也無半分緊張之意,僅是咬了咬牙,看似脆弱憐然的緩道:“江雲南心思,皆瞞不過長公主。而江雲南此際過來,也的確是為當夜之求。”


  說著,話鋒一轉,“長公主前幾日,是體恤江雲南身上有傷,是以讓江雲南在太醫院內多做養傷,而今,江雲南身子已是康複,長公主如今,可是要讓江雲南……”


  未待他後話道出,思涵目光一深,隨即出聲打斷道:“你當夜之求,本宮自然允諾。若是你覺得此際你身子骨已是無礙,本宮,自然準你暗查攝政王罪證。宮中暗衛,本宮會分你五人,暗中護你周全,宗人府與各地衙門那裏,為防打草驚蛇,本宮便不對那些地方一一下旨了,你隻需帶著本宮手諭而去,到時候,若有用得著宗人府或是各地衙門的地方,隻需亮出本宮手諭,他們,自會配合你行事。”


  江雲南瞳孔微涼,眸子裏有忽明忽暗的流光滑過,“多謝長公主。”


  思涵冷掃他一眼,“此際言謝,未免過早了些。你與本宮,也算是各取所需罷了,本宮讓你方便,你自然得好生努力,解本宮之憂才是。若是,你耗本宮人力物力,卻許久查不出攝政王確切罪證,反而打草驚蛇,給本宮惹出爛攤,甚至,你若膽敢對本宮生有二心,本宮派在你身邊的五名暗衛,許就不是要護你了,而是,取你性命。”


  說著,嗓音一沉,“江雲南,本宮言盡於此,你自己,好自為之。”


  則是片刻,他故作自然的垂眸,恭順而道:“長公主能應江雲南之求,已是江雲南之幸。即便長公主不說,江雲南也知,長公主對江雲南已是仁至義盡。江雲南這條命死不足惜,但攝政王的命,江雲南自會努力拿下,望長公主,寬心。”


  他言語極為平緩,甚至語氣中的決絕與認真之氣全然掩飾不住。


  思涵深眼凝他,默了片刻,低道:“本宮是否寬心,便得看你的了。至於是否真正會寬心,自然也要看你的能耐與本事了。”


  這話落下,思涵瞳孔微縮,話鋒一轉,“去準備紙墨吧,本宮,給你寫道手諭。”


  江雲南並不耽擱,恭敬而道:“長公主稍等。償”


  “嗯。”思涵低應一聲,待江雲南迅速轉身離去,她深沉無波的目光一直凝在他後背,待他走遠,她才回神過來,轉身重新入得大堂坐定。


  僅是片刻功夫,江雲南便已帶著紙墨速步歸來,思涵掃他兩眼,隨即便提筆而寫,錚錚字跡逐一在紙上落下。


  紙上書寫的大意,是封江雲南為暗使,若有要求,宗人府與京外的州縣官員皆務必配合。


  待書寫完畢,未待墨跡全幹,思涵便從懷裏掏了長公主大印,蓋了赤紅印章。


  江雲南急忙將紙張接過,如獲至寶一般,極為認真小心的吹著紙上的墨跡,待墨跡幹了之後,他才小心翼翼的將墨紙收好,隨即抬眸朝思涵望來,緩道:“長公主的字跡,倒是不如尋常女子那般花枝招展,柔弱無骨,反倒是,如鐵骨錚錚一般,應實威儀。”


  思涵冷眼掃他,卻不敢苟同。


  她的字,雖不柔魅,但也看不出威儀。


  這江雲南,無疑又是在拍馬屁。


  想來,如藍燁煜這種人也是臉厚,清杉臉厚,但這江雲南,則是在極為認真的臉厚,讓人雖明知是奉承,但卻容易接受,並不刺耳。


  不得不說,大抵是在風月場裏呆慣了,是以極會圓滑處事,不顯鋒芒,隻奈何,他這圓滑的性子適合任何人,但獨獨她顏思涵,卻是抵觸不喜。


  或許是,接觸到太多虛假無情之人,是以,在對待這江雲南時,她也著實無法生出好感來,有的,僅是平庸淡漠。


  思緒翻轉,思涵並不言話,僅是淡然無波的起了身。


  江雲南神色微動,恭敬而問:“長公主是要回鳳棲宮了?”


  思涵淡道:“本宮回哪兒,與你無關。而今手諭已寫給你,今日黃昏之前,本宮也會篩五名暗衛給你,如此,接下來,你好生行你的事便成。”


  “在長公主麵前允諾過的事,江雲南定會做到,長公主放心。”他依舊答得恭順。


  思涵無心再多言,隻道:“你若能做到,便是最好。本宮倒也不希望,本宮對你如此優待,卻不想看錯了個無能之輩。”


  說完,嗓音也稍稍一挑,話鋒一轉,興致缺缺的繼續道:“今日之事,便到此為止。本宮便先離去了。日後有事,可差暗衛過來稟報,若無要緊之事,你便消停安分些,莫惹出些爛攤子來。”


  這話一落,思涵不再多呆,踏步便朝不遠處的屋門而去。


  江雲南緩緩跟在她身後,也未再出聲,直至將思涵送出太醫院門口,他才極為認真的出聲道:“長公主信江雲南,江雲南,自也不會讓長公主失望。”


  低緩而又認真的話語,似如保證,則是片刻後,他嗓音一挑,繼續道:“恭順長公主。”


  思涵瞳孔微縮,卻是仍未言話,足下的步子,也隻是稍稍滯了一下,隨即便已恢複如常。


  此際的陽光,已是灼熱,周遭空氣悶熱,無風而起。


  一路行來,宮奴小心翼翼的為她撐著傘,思涵則仍是額頭冒汗,心底也增了幾許燥熱。


  心思浮動中,思涵眉頭也抑製不住的皺了起來,隻道是,江南災患嚴重,但如今這些日子,倒是烈陽如火,不曾下過半粒雨,如此一來,這京郊的村落農田,可會易受幹旱?

  當真是,國之不安,民之不穩,連這老天爺,都要與她東陵對著幹了。


  回得鳳棲宮時,時辰已近正午。


  鳳棲宮內的宮奴急忙準備午膳,待全數端入殿內圓桌,思涵卻並無食欲,草草吃了幾口,便已差人撤下。


  待小憩剛剛過後,單忠澤已從校場歸來,說是在校場擇了十人,隨後,恭敬的將那寫著十人名單的紙箋朝思涵遞來。


  思涵神色微動,隨即伸手將紙箋接過,而後吩咐宮奴為單忠澤端來涼茶,待滿麵汗漬甚至曬得皮肉通紅的單忠澤幾口飲下後,她才緩緩垂眸,修長的指尖也稍稍而動,展開了手中的指尖。


  隨後,她目光垂落在紙箋上,一一掃視紙上的名字,刹那,她瞳孔驟然而縮,臉色,也驀地陳雜開來。


  眼見她麵色有異,單忠澤微怔,恭敬而問:“長公主,可是名單有何問題?”


  思涵並未立即言話,待強行按捺心緒一番後,才將紙箋合上,嗓音幽遠,“名單,倒是並無問題。”


  說著,目光迎上他的,“隻是,你寫的這十人的名字,竟與上次攝政王對本宮寫的一模一樣。”


  單忠澤臉色一變,卻也是怔得不輕。


  他忙垂頭下來,恭敬道:“長公主,這十人,的確是屬下經過武比與文比選拔出來的,甚至期間,屬下還考驗過他們的反應與兵力部屬的能耐,是以這十人,皆是出類拔萃,能力不凡。另外,微臣也查過這幾人的身世,皆家世清白,倒也並無怪異之處,是以,攝政王如何也會與微臣一樣寫出這十人,微臣倒也不知。”


  思涵默了片刻,低沉出聲,“本宮並未懷疑你什麽,你辦事,本宮自然放心。隻不過,攝政王如何會寫出這十人來,倒也是本宮所疑,但攝政王也曾說他經常入校場練武,想來,那出類拔萃的十人,能得他注意,也是自然。”


  單忠澤眉頭微驟,麵色略顯嚴謹,“長公主,不若,微臣再重新在校場選出十人。”


  思涵並未立即言話,瞳孔之中,也有深沉複雜的光影在流轉。


  待沉默半晌後,她才低沉出聲,“不必了,這幾日,差人將校場那十人盯緊點,若察覺那十人與攝政王暗中聯係,便務必,神不知鬼不覺的處理了。但若是,那十人皆無異常,便待一月後武舉結束並擇出前幾名時,你再將那十人領入宮來,本宮要一起,看看新人的武舉新貴與那十人的能耐。”


  單忠澤垂眸下來,也未多言,恭敬而道:“是。”


  思涵神色稍鬆了半許,隨即話鋒一轉,“近兩日來,奏折倒是銳減得厲害,你且差人去查一下,軍機處是否故意羈押奏折。且注意,讓暗衛暗查,不可打草驚蛇。若得證據,便即刻告知本宮。”


  “是。”單忠澤繼續恭道,語氣剛毅卻又厚重。


  思涵朝他點點頭,低沉道:“本宮這裏無事了,你且先去辦這兩件事。”


  單忠澤分毫不耽擱,當即告辭而去。


  思涵靜靜凝著他的背影,直至他打開殿門並踏步出去,她才思緒一轉,瞳孔一縮,瞬時出聲,“慢著。”


  這話一落,單忠澤足下一頓,當即轉身朝思涵望來,“長公主可還有事吩咐?”


  思涵眸色陳雜,低沉而道:“緝拿淑妃寢殿失火的凶手,可有進展了?”


  單忠澤眉頭一皺,剛毅的麵上漫出了幾許無奈,隨即搖搖頭,隻道:“並無消息。暗衛與禦林軍們皆日日搜尋,幾乎是將宮中翻了兩遍,皆未尋得。再者,屬下也已差人將宮中與淑妃結過怨的所有宮妃與宮奴查了一遍,隻道這些人皆無異常,且淑妃寢殿失火時她們皆在寢殿休息,人證物證齊全,並無怪異。”


  是嗎?如此說來,許是那凶手,本不是宮中之人?

  想來也是了,那人雙目如鬼,陰森涼薄,這種滿身煞氣之人,又豈是宮人所比。


  思涵麵色沉得厲害,心底深處,也漫出了幾分複雜與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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