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不是這樣的
思涵並未立即言話,修長的指尖慢條斯理的摩挲案上藍燁煜那本請假的奏折,待半晌後,她滿低沉無波的道:“差了一月半,倒也並未差距太久,更何況,國之緊急,科舉與武舉,也在短期之內,勢在必行。”
“長公主……”
思涵瞳孔微縮,未待國舅將話言完,已低沉出聲,“國舅無需多言。若那些科考之人隻因時間提前一月半,便與登榜擦肩而過,如此,倒也隻能是他們文武不夠。”
國舅眉頭大皺,周遭群臣也抑製不住開始三三兩兩的小聲議論。
思涵清冷的目光朝他們掃著,繼續道:“今年的科舉與武舉之事,則由皇傅來負責,而各位大人,自該竭力配合皇傅,將科舉之事好生進行,莫要耽擱了。再者,國之危難,甚至連為江南派送銀兩之事,諸位都無一人能挺身而出,以解東陵之難,如此,本宮對諸位倒也失望。試問我東陵危難之際,你們都無動於衷,本宮,更也不敢奢望諸位大人們能為我東陵效力,建功立業了。”
說著,全然不顧他們已是大變的臉色,思涵將目光收了回來,清冷而道:“自古,朝廷養賢不養愚,更何況,東陵而今貧困,更也養不起遊手好閑的大臣。是以今日,本宮便先將話放在這裏了,接下來一月內,若諸位不曾想出些新政,不曾出力解決國之為難,甚至對新帝渾然不恭者,便早些卷鋪蓋走人,免得本宮差人來趕。再者,也莫要求攝政王,這一月內,攝政王需安穩養身子,誰若敢私自前去打擾攝政王,誰便是未將本宮放在眼裏,更以下犯上的違逆本宮之令,如此,當罪,應誅。”
慢騰騰的嗓音,透著幾分不曾掩飾的清冷與威脅,甚至,語氣也卷著幾分煞氣,令人聞之心緊。
思涵冷掃他們一眼,卻是無心再言,隨即朝身邊宦官示意一眼,經由宦官再度扯聲宣布退朝。
下朝,思涵牽著幼帝,走得倒是幹脆。
而整個勤政殿內,則剩朝臣們三五成團的聚在一起憤怒議論。國舅則麵色陰沉,罵罵咧咧,不住的冷哼掃袖,卻又隻能呆在勤政殿內等候,無法出宮而去。
殿外,天色已是東陵,陽光已烈,迎麵而來的風,也顯得有些溫熱了。
思涵先行讓周嬤嬤將幼帝送回寢殿,自己,則與展文翼一道朝禦書房去。
途中路過小道,周遭淡香陣陣,則是片刻,展文翼緩緩出聲,“前方那片花,倒是色澤明豔,極是好看,花香也清淺的當,想來品種不俗。是以,敢問長公主可知那片花的品種,微臣也好在外買一些,移栽在府內。”
大名鼎鼎的公子翼,什麽稀奇珍怪沒見過,竟還在意一片花?
思涵瞳孔微縮,並未立即言話,足下的步子也緩慢無波,待默了片刻後,她才頭也不回的低沉道:“許公子見多識廣,想來接觸的珍惜花種也不少,是以,又如何會在意這宮中道旁的花?”
說著,足下稍稍一頓,回頭朝他望來,“想來,許公子言花是假,讓本宮注意是真。而今你我當前,並無外人,許公子若是有話,便不妨直說。”
他微微一怔,似是未料到思涵會問得這般直白,深黑的瞳孔內也幾不可察的積攢出半縷詫異。
則是片刻,他便已是斂神一番,朝思涵緩道:“長公主聰慧英明,看來,微臣這點心思,倒是瞞不過長公主。”
思涵回頭過來,繼續朝前緩步而行,“許公子有話,便直說。”
展文翼並未耽擱,緩步跟在思涵身後,低道:“今日在朝堂之上,微臣,本為舉薦一人,奈何群臣當前,那人又未經科考,是以,為防長公主因此事為難,是以不敢多說。”
思涵緩道:“東陵朝臣,大多皆為牆頭之草,不足畏懼。隻要藍燁煜不在朝堂上,那群朝臣,自也是翻不了天。”
展文翼緩道:“攝政王權勢滔天,長公主今日以特殊之法治他,倒也極好。”
思涵麵色微微一沉,目光也幾不可察的幽遠半許,隻道:“本宮,也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但要變相軟禁藍燁煜,想來自是不現實。他都不曾將本宮放在眼裏,又如何能將本宮命令放於眼裏。”
“長公主如今處境,的確不宜與攝政王硬來。若正要打壓攝政王,務必得好生計劃,不可急於一時。”
思涵淡道:“這話,鬆太傅以前倒也說過。隻不過對待藍燁煜此人,的確是不用些手段治不下來。”
說著,心生微燥,不願再就此多言,思涵按捺心神,話鋒一轉,“對了,你方才說要舉薦一人,倒是要舉薦誰?”
展文翼緩道:“那人名為楚予,乃山野出生之人。此人之父為村中秀才,母親織布耕田,家勢簡單純然。再者,此人自學了些武功,肚中文墨也是了得,隻奈何寒窗苦讀準備科考,卻因曾經打抱不平得罪過縣令,是以,每番科考,皆會被變相攔在門外,考試不得。微臣,也是偶然與他相識,倒覺此人幹勁兒極大,雖精明,但也忠誠,遂聘他為我展家效力,負責展家糧鋪的管理與調動。”
思涵微微一怔,默了片刻,低道:“本宮擇人,並不論出生,隻論他忠實可靠,辦事謹慎得力便可。”
展文翼緩道:“楚予此人,忠厚,卻與愚笨。若不是縣令幹涉,他許是早該在科舉之中高中前三甲了。微臣也與此人多有接觸,知其本性,也知其文墨與能耐。總的說來,此人,也絕非等閑。”
思涵兀自聽著,並不言話。
隻是聽展文翼這般說,倒覺得那所謂的楚予此人,自也不凡,可當利用了。
思緒翻轉,思涵默了片刻,才緩道:“如此看來,想來那楚予,應是可用。”
展文翼緩道:“楚予為人如何,也隻是微臣一人之見罷了,倘若長公主覺得尚可,不若,讓出楚予入宮,長公主當麵將他審視一番,而後再決定是否任用,可好?”
“如此也可。那此事,便勞許公子安排便是。”思涵神色微深,並未拒絕,語氣也平靜無波,卻又無端幽遠。
不多時,二人雙雙入得了禦書房。
思涵並不耽擱,當即對展文翼寫好的告示上全全加蓋印章,隨即,展文翼也不再多留,當即告退而去。
禦書房內的奏折,一日少過一日,今日的禦桌上,僅是僅有五本奏折了。
曾還記得,她初次接觸奏折,倒是見奏折如山,而今倒好,奏折寥寥五本,且內容寫的大多無關緊要之事。
不得不說,朝臣越發的目中無人,辦事懈怠,而她顏思涵,也務必得重新啟用人才,培植勢力了。
殿內,氣氛沉寂,無聲無息之中,透著幾分難以言道的壓抑,便是牆角的檀香青煙屢屢,淡香盈鼻,卻還是掃不盡心底與腦海中的緊張與空虛。
朝政無事要批閱,京外各處之事不知,如此,她自也不能及時的了解國之局勢甚至民生百態,是以,自也不能及時的處理。
隻道是,前些日子的奏折還有些多,怎到了今日,奏折便銳減了?這其中,究竟是朝臣懈怠,全然不想寫奏折稟報要事,還是,奏折的上報出了問題。
思緒至此,思涵從椅上站起了身,隨即緩步出殿。
殿外,宮奴恭身而拜,思涵清冷的目光朝他們一掃,“去太醫院。”
這話落下,未觀宮奴反應,轉身而行。
待思涵一行入得太醫院時,院內禦醫急忙奔來行禮。
大堂之內,思涵朝禦醫們觀望幾眼,最後,則擇了兩名以前在宮中接觸繁多的禦醫留下,其餘之人,全數屏退。
擇出的這兩名禦醫,年約五旬,乃她以前宮中之時經常為她診治的禦醫,是以,禦醫之中,她對這二人倒是極為熟悉了。
“本宮幾年前便隨國師入了道行山清修,是以,這幾年來,也不曾與王太醫與龐太醫相見,也不知這幾年來,二位太醫過得可好?”思涵默了片刻,低沉出聲。
兩名禦醫皆是緩道:“勞長公主掛記。這幾年來,微臣等皆是老樣子罷了,有事便出診,無事,便呆在太醫院內看看醫術,製製醫丸罷了。”
思涵微微點頭,神色微動,繼續道:“說來,禦醫之中,本宮就數你們二人最是熟悉了。是以,今日本宮前來,也是想讓兩位禦醫,出診一下。”
那頭發略微花白的王禦醫受寵若驚,“微臣惶恐,出診本是微臣分內之事,豈敢讓長公主親自來喚。長公主隻需差人通知是宮中的哪位主子病了,微臣定會急忙過去的。”
這話一落,那姓龐的禦醫也急忙附和點頭。
思涵神色微動,略微沉寂無波的朝他們掃了一眼,低道:“兩位倒是誤會了,宮中並未宮妃生病,而是朝中的攝政王病了。本宮此番來,是讓兩位出宮入住在攝政王府,好生為攝政王把脈問診。”
兩名禦醫驟然而驚,“長公主之意,是讓微臣等出宮去診治攝政王?”
思涵淡然點頭,“正是。攝政王昨日中暑,發了高燒。本宮,欲讓二位大人入住攝政王府,開藥為攝政王治療高燒。待攝政王高燒退了,再日日為攝政王開藥熬藥,調理他的身子。此番調理時間,為期一月。一月之內,本宮要二位大人記得,務必在攝政王每日的湯藥裏,多加黃連。越苦,便是越好呢。再者,每番送藥,務必親自看著攝政王飲盡,且一滴不剩。若有剩餘或是浪費,隻需及時通知本宮便是。”
低沉無波的嗓音,語氣極為的直白幹練。
兩名禦醫嚇得不輕。
“微臣倒是聽說,攝政王口味偏淡,許是也不喜苦味,是以,若攝政王不喜黃連的味道,甚至責怪臣等擅自添加黃連,許是會……”
思涵瞳孔微縮,低沉淡道:“若是攝政王問起,爾等直說是本宮之意,也無妨。”
禦醫雙雙一怔,麵色複雜,卻終歸是垂眸下來,緩道:“既是長公主之令,微臣二人,自會領命而為。”
思涵深眼朝他們觀望兩眼,也未多言,僅是略微幽長的道:“兩位若是答應了,此際,便去勤政殿尋國舅吧。國舅正與勤政殿等候二位,你們過去便是,再與他一道出宮前往攝政王府。”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