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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思緒翻轉

  隻奈何,那人並未起身,更未離去。


  反倒是片刻之後,他裝模作樣的歎了一聲,懶散平和的嗓音揚揚而起,“微臣昨日出發前往道行山,昨夜又連夜返回,對長公主之令,微臣也在盡力完成,並無懈怠。而國師,雖為跟隨微臣入京,但也並非是微臣未請動國師。”


  這人竟還在拐彎抹角的圓話呢。


  思涵心底有數,麵色淡漠,依舊垂頭,未理會於他。


  他再度歎了口氣,繼續出聲,“國師這兩日,需閉關。待得出關之後,便會下山入京,不知,微臣這般言道,長公主可還生氣?”


  思涵瞳孔幾不可察的縮了縮,也終歸是抬眸朝他望來,“攝政王之意是,國師後幾日便能下山入京?”


  他麵上的笑容深了半縷,懶散點頭,眼睛周遭的黑眼圈著實有些損他儒雅俊美的麵容。


  思涵心底也稍稍釋然半縷,深眼凝他,低沉而道:“既是如此,攝政王方才何不早說?”


  他勾唇而笑,“長公主未聽微臣說完,便武斷的出言責怪,怎還是微臣之過?”


  說著,嗓音一挑,“如今,該解釋的已然解釋,長公主可該賞微臣一口茶了?”


  思涵凝他兩眼,未再拒絕,僅是開口喚了宮奴上茶。


  藍燁煜則在旁出聲加道:“要涼茶。但微臣如今身子困頓乏力,若能再送兩個靠枕過來,便再好不過了。”


  思涵並未將他這話太過聽入耳裏,僅是讓宮奴備諒察,而靠枕之事,便全然忽略。


  他僅是勾唇笑笑,也不惱,待宮奴將涼茶端來之際,他伸手接過,似如當真渴了一般,揚頭便喝了幾大口,而後才朝思涵緩道:“多謝長公主賜茶。”


  從這人口中道出來的‘謝’字,著實有些掉價,更不誠懇。


  思涵淡掃他一眼,隻道:“茶既是喝了,國師既是也請了,就不知幾日之後,國師是否真會入京了。”


  他緩緩放下茶盞,平和而道:“幾日之後,若國師不曾下山,那時候,微臣任由長公主處置。”


  是嗎?


  思涵瞳孔微縮,漫不經心的道:“這話,說得倒是幹脆瀟灑,但就不知是否虛晃一招,故意穩本宮之心了。”


  他麵上溢出了半許無奈,隻是眼睛中戲謔的笑意卻是不曾收斂,“長公主便是如此不信微臣?”


  思涵淡道:“攝政王你,不也是經常應付本宮?如此,應付得多了,說出的話太過圓滑了,本宮,如何信你?”


  他眼角稍稍一挑,“長公主對微臣心有成見,想來微臣說什麽,長公主皆是不信。但長公主也不必心急,待得國師下山入京了,長公主那時再對微臣改變成見,也不遲。”


  平緩無波的嗓音,說得倒是有些認真,語氣之中也略顯自信。


  思涵淡漠觀他,思緒翻湧,也未再言話。


  無論如何,便是這藍燁煜故意搪塞應付於她,她也的確拿他無法。


  如此,與其讓自己惱怒,還不如,靜觀其變。


  一時,殿中氣氛驀地沉寂下來,無聲無息之中,透著幾分難以言道的壓抑。


  片刻之後,思涵才稍稍斂神,低沉而道:“攝政王言辭鑿鑿的要讓本宮對你改變成見,正好,本宮倒也等著攝政王讓本宮對你改變成見。”


  他勾唇笑了,“長公主乃我東陵巾幗之女,又為我東陵監國公主,想來長公主說出的話,也自是一言九鼎。是以,若真到了那時,長公主若還處處抵觸微臣,對微臣成見頗深的話,想來也有些說不過去了。”


  “隻要國師下山,本宮對你改變成見,也非難事。”思涵淡道。


  “如此便好。再者,昨日長公主還答應微臣若是能請動國師下山,便要應微臣一個請求。”他話鋒一轉,再度慢悠悠的出了聲。


  思涵淡道:“攝政王之求,本宮並未忘記,隻是這些,皆得等到國師下山再說,不急。”


  說著,再度放下手中的墨筆,沉寂無波的道:“國師之事,便先行壓下,而今,江南水患迫在眉睫,本宮倒是要問問攝政王,群臣捐款之事,如何了?本宮若未記錯,今日,攝政王便得將所有捐來的銀兩,充入國庫了。”


  這話一落,思涵瞳孔再度一縮,深沉的目光靜靜的朝他望著。


  他麵上並無半分變化,依舊從容淡定,隨即薄唇一啟,平緩而道:“微臣的府邸,金銀堆積如山,府內管家也已數過了,數目大致與長公主所列的數目並無出入。”


  思涵心底微緊,“當真?”


  他笑得從容淡定,“自是當真。長公主若是不信,可親自去微臣府中數數。”說著,嗓音一挑,“隻不過,想來長公主日理萬機,定也無暇去微臣府中詳細數數才是……”


  思涵神色微動,未待他將話道完,便出聲打斷,“本宮雖是無暇去數,但可差人宮奴過去好生數。”


  說著,嗓音挑高半許,“遣五十宮奴過去,想必很快便可數完吧?但若是,數出的銀兩與江雲南所列的那些少了一兩,攝政王皆得自掏腰包,補上呢。”


  他麵上的笑容驀地僵了僵,眼角也抑製不住的抽了抽,隨即修長的指尖微微而動,隻道:“捐獻的銀兩數目巨大,數的人多了,也易出現差錯。”


  思涵極為直接的迎上他的眼,“攝政王心虛了?”


  他慢條斯理的理了理略微淩亂的墨發,笑得從容,“微臣何來心虛,長公主既是心存疑慮,差人去微臣府中好生數數也是自然。”


  思涵淡道:“攝政王如此識大體,本宮倒也欣慰。”說著,話鋒一轉,“國師與捐銀之事,皆讓攝政王費心了。而今已是無事,攝政王便先回王府,好生休息。”


  他仍是未有起身離開之意,反倒是在那竹椅上坐得安穩,“微臣雖疲憊,但也不可荒了本職呢。聽說,昨夜宮中失了大火,燒了淑妃寢殿。如此險情,微臣作為東陵攝政王,自該好生過問過問的。”


  這蛀蟲曆來不是個熱心腸的人,某些焦頭爛額之事,也定不會主動對她分擔,而今,他倒是強行忍著滿身的疲倦來過問淑妃寢殿著火之事,別以為她顏思涵愚昧無知,不知他與淑妃那點關係。


  思緒至此,思涵麵色不善,連帶語氣都增了幾許陰沉,“攝政王今日倒是主動得緊。怎麽,怕淑妃燒傷?”


  “長公主倒是誤會了。淑妃與微臣,並無關係,微臣擔憂她作何。微臣不過是在擔憂淑妃寢殿失火之事,是否是人為的罷了,若當真是人為的話,無論凶手是否與淑妃有仇,從而故意針對,又或是為了其它,在未能將那凶手抓到之前,這整個皇宮,皆不安穩。”他慢悠悠的出了聲。


  “攝政王說的這些,本宮自然明白。昨夜,本宮便與他交過手了,但因江雲南突然出現護駕,倒讓他跑了。而今宮中,已加強了戒備,搜查之事也在緊急進行,想必不久之後,定能搜到凶手。”思涵低沉沉的出了聲,也並未刻意隱瞞江雲南救駕之事。


  “僅是加強責備,怕是不成,凶手在暗,隨時可動手,令人防不勝防。”他緩道。


  說著,似是有些戲謔與詫異,嗓音一挑,“再者,微臣早聞長公主身手不凡,而那江雲南也不過是風塵之人,何來本事護駕?”


  思涵淡道:“隻要有心,縱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也可拚命護駕。而今論及江雲南,倒無意義,本宮倒想知曉,攝政王振振有詞的想要為國分擔,就不知對於緝拿凶手之事,有何高見?”


  思涵神色微動,將這難題拋給了他。


  他並未立即言話,待默了片刻,才平緩而道:“淑妃寢殿著火,除了與淑妃常日結怨之人暗中放火,或是淑妃寢殿的宮奴無意失火,最後,便是有人,心思叵測,欲焚燒淑妃寢殿,而引長公主主意呢。而長公主方才也說昨夜與凶手交過手了,想來淑妃寢殿失火,並非寢殿內的宮奴偶然失火,而是,有人故意放火,且長公主與凶手交手時,那江雲南倒是恰到好處的舍身救駕,這種種的一切瞧來,長公主可差人徹查那些與淑妃結怨的宮人,還有,便是……徹查江雲南此人。”


  冗長繁雜的一席話,說得倒是略微認真,而這些話入得思涵耳裏,也驀地卷了波瀾。


  這蛀蟲,倒是分析得未錯,淑妃寢殿失火,且凶手逃脫,如此一來,此事便絕非尋常之事了,若不將凶手揪出,舉宮難安。


  隻不過,昨夜明明有凶手出現,是以,徹查那些與淑妃結怨的人的確乃當務之急,而那江雲南……


  昨夜那刺客,亂竄飛身入得太醫院,江雲南又正於太醫院內養傷,許是聽得了打鬥,再躥出屋來,從而為她擋了一掌,這一切的一切,看似也銜接得自然,隻是怪就怪在,正是江雲南突然對她護駕,那刺客,才得了機會逃跑。


  思緒翻轉,思涵兀自沉默,並無言話。


  沉寂的氣氛裏,藍燁煜緩緩出聲,“長公主,可是也在懷疑江雲南了?”


  他似是能猜中她的心思一般,開門見山的便問了出來。


  思涵眉頭再度皺了皺,待稍稍收斂心緒後,便淡漠觀他,隻道:“昨夜江雲南救駕,銜接自然,似是並無不妥。”


  他頓時笑了,“雖是不妥,但長公主武功不弱,想來昨夜定是有機會擒住那刺客,但偏偏經江雲南一攪和,刺客,便沒了呢。”


  思涵淡道:“攝政王又何必如此針對江雲南?”


  他並未立即言話,反倒是稍稍斂卻了麵上的笑意,略微認真的問:“長公主你,又為何如此偏袒江雲南?甚至都不讓人徹查他一番?”


  說著,話鋒一轉,“微臣隻是知曉,那江雲南乃京都有名的風塵之人,勾人本事了得,卻不曾真正見過。也以為長公主聰慧英明,定也不會被那等人蠱惑,但如今瞧來,微臣倒是的確高看長公主了呢。”


  懶散無波的嗓音,卻獨獨透著幾分不曾掩飾的冷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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