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安能辨我
付疏和付二三在瓦鵬城門外三裏處匯合,確定彼此都沒有受傷後,付二三隱匿起來,付疏獨自一人策馬向瓦鵬城前進。
行至城外半裏路,哨聲響起,戍守瓦鵬城城牆上的士兵警戒,聚在一起大聲斥道:“來者何人?再不停下,殺無赦!”
如他們所願,付疏停下馬,朗聲道:“威遠軍副將付逸陽攜阿木勒之子阿卓南首級,請求入城!”
她刻意壓低了聲音,帶著少年的清朗,並沒有人懷疑她的性別。
事實上,城牆上的士兵聽她說是付逸陽,已經都驚呆了,又是激動又是不可置信地問道:“少將軍?”
盡管他們已經信了大半,還是派幾個人下了城樓親自查看。
來人提著油燈照在付疏臉上仔細查看,而後咧出大大的笑臉:“是少將軍,少將軍回來了!”
“快開城門,迎接少將軍!”
付疏跟著那幾個人進城,做出一副對周圍都很熟悉的樣子,從容淡定。
威遠軍裏幾個能主事的人聽說付逸陽回來了,也都連忙出來迎接。
也幸好剛才他們看到胡人營地的火光,都聚在一起討論是怎麽回事,再一聽說少將軍回來,就一起跑出來迎接。
走在最前麵的事齊振恒,他看到付疏,頓時眼淚都快出來了,上前一拳捶在付疏肩膀上:“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好巧不巧,捶得正是她受傷的那邊。
眉頭皺緊,付疏不禁咳了兩聲,她這肩膀並未痊愈,隻是能勉強活動了而已。
她笑了笑:“齊叔叔的拳頭,還是一如既往地硬啊。”
“逸陽這是怎麽了?有傷?”李印察覺到她麵色不對,連忙問道。
他雖然是朝廷派來的督軍,但這麽多年付家一直效忠皇上,從未做出什麽逾越之舉,因此他跟付顯彰的關係還不錯,並沒有外界傳言的那麽水火不容。
“受了些傷,不礙事。”付疏淡淡道。
“受傷了?”李印皺眉,召喚人來:“何順安,你去把軍醫請來,給逸陽看看!”
看了看他,付疏道了聲謝,並沒有拒絕。
李印的心思她懂,雖然皇上沒追查假傳聖旨通敵賣國的事,可基本上該知道的人都知道了,不隻京中權貴有嫌疑,付逸陽和付顯彰都有嫌疑。
如今失蹤了大半個月的付逸陽全須全尾地突然出現,不引人懷疑都難。
倒是齊振恒性子爽朗,沒想那麽多,看見付疏回來心情大好,哈哈笑道:“還站著幹什麽,來,我們進去說!”
他護著付疏進屋,李印緊跟其後,後麵還跟著一個看著麵生的魁梧男人。
付疏猜測,那個就應該是江路鋒。
看屋子裏的擺設,這裏應是主帥們議事的地方,燈亮著,顯然他們剛才也都在這邊。
幾人剛坐下,軍醫就來了,朝付疏抱拳鞠躬:“少將軍,老朽來為您瞧瞧傷。”
早就料到會有這一遭,付疏淡定如常地伸出手:“傷口今早剛包紮好,軍醫不妨替我把脈開藥。”
“是。”
軍醫上前,為付疏摸著脈,眉頭緊緊一皺。
齊振恒心急,看他皺眉臉色頓時沉下來:“怎麽了軍醫,逸陽怎麽樣?”
付逸陽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孩子,和他自己家的孩子沒什麽區別,如果真有個什麽三長兩短,他隻怕要難過死。
軍醫收回手:“回齊大人,少將軍身有外傷失血過多,內傷雖不嚴重,但短時間內不能運功,隻是看少將軍的脈象,隻怕是今日又運功導致內傷複發……”
說著,像是配合他的話似的,付疏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
“胡鬧!”看著付疏臉色蒼白嘴角帶血,衣服上鞋上都是血跡的狼狽模樣,齊振恒勃然大怒:“明知自己有傷還動手,真是胡鬧!”
付疏抹掉嘴角的血,順理成章地講起自己最近的遭遇:“那日偷襲被伏,我與父親身受重傷,父親全力護我逃走,我僥幸逃脫卻跌落山崖,醒來便已被瓦鵬城外的農戶所救。那農戶家山路崎嶇消息閉塞,我養傷數日,實在擔憂父親安危,便辭別恩人出來打探,卻聽到了父親與我失蹤的消息……”
她這經曆雖假,眼中哀慟卻情真意切,任誰見了她這般哀傷,都不會懷疑內容的真實性。
況且就算有人懷疑前去查看,付疏也早派暗衛打點好,根本不會露出任何端倪。
聽她這麽說,齊振恒也暗暗抹了把老淚,關心地問:“那你今日是跟誰動的手?”
付疏歎了口氣解釋道:“父親威武蓋世,我不信他就這麽失蹤,便趁著夜色去胡營查看了一番,路過阿木勒之子阿卓南的帳篷,便順手取了首級,與他的侍衛動了手。”
說罷,她把腰間掛著的破布袋子扔到地上,裏麵咕嚕嚕滾出了阿卓南的頭顱。
齊振恒上前查看,咂咂嘴道:“謔,正是阿卓南那廝!”
倒是李印聽到她說去了胡營,連忙反應過來:“那胡營的火光……”
“是我燒了他們的糧草。”付疏道。
“好!”齊振恒高興得站起,伸手又想拍付疏的肩膀,卻想起來她有傷在身,轉為拍拍她的胳膊:“好樣的,逸陽!燒他們的糧草,餓死那幫畜生!”
議事廳氛圍頓時輕鬆起來,李印也笑著讚付疏年少英傑青出於藍。
唯有江路鋒臉色微沉,看向付疏的目光甚至還帶著憤恨,他眯起眼,裝作關切地說:“那少將軍可知道將軍的下落了?”
付疏是何其敏感的的人,很容易就察覺了他言語間的惡意,但她沒有指明,隻是垂了垂眸道:“知道了。”
“那……將軍在何處?”齊振恒真心實意地焦急:“可是被胡人抓住,還是已經跑了?”
在他心裏一直認為,既然付逸陽能跑掉,那憑借將軍的本事,自然也是能夠跑掉的。
付疏的目光淡淡劃過屋子裏每一個人 ,那看似輕飄飄的一眼,實際上卻將每個人最細微的表情都盡收眼底。
齊振恒的關心是真的,李印的探究也是真的。
唯有江路鋒表情裏的急切和擔憂,是假的。
他的表情告訴付疏,他早已知道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