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六章:安能辨我
即便有了天衣無縫的外表,付疏平日與付逸陽關係很好,他習慣的舉止言語也都能模仿一二,但她也不能就這樣大喇喇地回營。
失蹤那麽久的人突然出現,難免會惹人懷疑。
來不及休整,她趁著夜色和付二三潛出關外,潛到了胡人駐紮的營地。
雖然早知道以她和付二三的功夫,想趁其不備潛入胡人營地不是難事,可進去後付疏才發現,這哪裏不是難事?簡直是輕而易舉。
守夜的隻有一個小隊,也都鬆鬆散散打著瞌睡,其他人都酣然睡去,沒有一絲警戒心。
胡人重勇不重謀沒錯,但也並非都是有勇無謀之輩,大戰期間,怎麽會如此不設防?
如果不是篤定今晚無敵襲,就是有埋伏。
隻是他們已經深入敵腹,卻仍沒有敵人跳出來欲將他們製服,隻怕不會是後者。
原本付疏的計劃是找到胡人的糧草所在,將其燒毀,一來為自己重回軍隊建立威信,二來無論威遠軍中是否有人通敵,此舉都可以動搖他們之間的信任。
隻不過見胡人如此鬆散,付疏有了個更大膽的想法。
她對著付二三招了招手,用隻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按照計劃去燒糧草,我去那阿木勒的住處瞧瞧。”
“二小姐……”付二三遲疑了一下,覺得此舉太過冒險,卻在接觸到付疏的眼神後恭敬低頭:“是,二小姐。”
點了點頭,付疏一聲令下,兩人朝著不同的方向飛身而出。
來此之前,付疏隻讓暗衛暗中探查了糧草的所在,關於阿木勒的寢宮,卻是沒有探過的。
不過她剛才掃了一圈,在營地最中間,有個特別大的帳篷,周圍還分布著幾個小帳篷,想來那就是阿木勒住的地方。
她悄聲無息地潛過去,卻發現周圍的小帳篷裏都有人,應該是下人之類的,唯獨中間的帳篷沒人。
趁著沒人發現,她閃身而入,果然沒人。
帳篷透光,她沒有電燈,隻拿出一支純金的筒狀物。
白天看這東西平平無奇,在這漆黑一片的夜晚,筒子裏麵竟然有微弱的光芒照出。
原來裏麵鑲了一顆夜明珠。
這東西還是付疏在將軍府吳管事的庫房裏順來的,想著以後或許有用,沒想到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借著那微弱的光,付疏開始在帳篷裏搜索起來。
她先是撲向書案,在桌子上下翻找,看到地圖和信件隻粗略掃一眼就都塞進懷裏,現在看也看不完,等回去再細細研究。
在眾多胡人文字的信件中,有幾封漢字的信件格外顯眼。
付疏心有所感,連忙都塞進了懷裏。
再往下找,就再沒有熟悉的漢字了。
外麵仍沒有動靜,阿木勒顯然還沒有回來的意思。
付疏本想即便無法取他性命,也至少也問出父兄的下落,所以她並未打算走,而是拿夜明珠在屋子裏照著,看看還有沒有其他的線索。
微弱的光芒掃過帳篷四壁,多是些猛獸的獸皮獸角和獸頭,顯然都是阿木勒引以為傲的戰利品。
夜明珠不經意掃過正對著門的地方,突然,付疏一愣。
如果她旁邊有人,定是會看到她的眼睛陡然瞪大,眼裏滿是不可置信,卻又帶著難以言喻的駭然和絕望。
手緩緩地,緩緩地將光亮拖回去,拖到正中央的地方……
那裏,高高懸掛著一顆頭顱,一顆人的頭顱。
那頭顱長發散亂血肉淋漓,根本看不清模樣,可付疏一看到它,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
要多麽熟悉,才能一掃而過就認出?
熟悉到若非出征,她都會時時刻刻黏著他學武;熟悉到每次凱旋歸來,他都抱起還年幼的她坐在肩上,看著他守護下的太平盛世;熟悉到她每次武功精進,他都會感歎生女當如此……
付疏顫抖著伸出手,卻不敢觸到那頭顱,像怕它疼似的。
“爹……”她呼出氣音,拳頭咬出血才沒讓自己嗚咽出聲。
她的爹爹,是經韜緯略的大英雄,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是太宏盛世的守護神,就算是死,也要死得轟轟烈烈堂堂正正,即便是馬革裹屍粉身碎骨,也不該被宵小之輩當做戰利品一樣收藏!
咬著牙將付顯彰的頭顱拿下,滿腔怒火和悲痛像是要將肋骨崩開,憋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
淚水和著血水留下,落到了鞋麵上。
付疏心中的痛卻比這淚還苦,恨比這血還濃。
用獸皮將頭顱包裹好,恭恭敬敬地放到案頭,她抽出匕首躲到門後屏住呼吸,眼中恨意森然。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外腳步聲傳來。
一步,兩步……
就快要踏進來時,一道火光自前方衝天而起,照亮了整個草原。
外麵頓時喧嚷起來,胡人們紛紛跑出帳篷,驚慌地問發生了什麽事。
而已經走到門口的人看見火光的方向,頓時勃然大怒,一邊破口大罵一邊匆匆趕了過去。
聽見他離開,付疏牙齒都快咬碎,卻不可能追上去。
不然不僅無法殺了他為父報仇,很有可能連自己也要搭進去。
她收回匕首,將付顯彰的頭顱妥善放好,閃身出了帳篷。
胡人都去救火了,即便她光明正大地從主帳出來,也沒有人發現。
看向著火的方向,除了那衝天的火光之外,還有一道不起眼的藍色焰火緩緩升起,表明付二三已經成功撤離。
再無後顧之憂,付疏也運功離開。
途經主帳旁邊,一個帳篷裏傳來人聲,讓她不禁放慢了腳步。
按理說現在胡人們都應該跑去救火了,這個帳篷裏竟然還有人,而且不止一個人,引起了付疏的好奇。
她落到帳邊,就聽裏麵歌舞升平,全是男人和女人的調情之聲。
“大皇子,別嘛別嘛……”
“美人快來,本皇子疼你!”
傳聞阿木勒晚年得子,特別疼愛他這個唯一的兒子,阿卓南。
如今看來,傳聞果然不假。
這阿卓南不僅就住在阿木勒旁邊,如今自家軍隊糧食都沒了,他還能在這聲色犬馬,也不怕挨老子罵,當真是酒囊飯袋草包一個。
不過,正好。
付疏冷冷一笑,閃身進了帳篷,帳篷中傳來一陣驚叫,很快便歸於平靜。
出來時,她身上原本一個人頭,已經變成了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