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安氏經濟學
第145章 安氏經濟學
趙桓親政後的大朝會定策,依然是老一套的開源節流,勤儉節約法子。加上一點京東的吏治製度,就這樣還要搞得遮遮掩掩,推出徐處仁做幌子。
萬一反響太大時,徐處仁就該是第二個張幫昌吧?
這也罷了,無非權謀而已。不去敞開了對接京東都護府的製度政策,而是遮遮掩掩,那是因為官家好麵子。可是緣何汴京的大朝會要對南北兩朝的關係不置一詞?
是瞧不起人家?還是壓根就在鬧心虛?!
不但金兀術對汴京的大朝會不滿意,京東都護府也對大朝會的經濟結論十分不爽。《蒼梧邸報》開始連篇累牘地介紹自己的先進經驗,抨擊汴京大朝會製度的倒退和無知。
根據《蒼梧邸報》總結的“安氏經濟學”理論,天下財貨都要做增量,而不是做減量。甚至連大宋邊遠的地方州府要員,也要認同狀元郎的經濟論斷。
這是非常容易理解的話題,因為農民從田地裏種出的糧食,本來就是在增量!朝廷想要多儲備糧食,可以從民間增加采購糧食,也可以減少官府或軍中的糧食消費。
選擇哪一樣都能達成糧倉豐盈的戰略目標。但是造成的後果卻大不相同,增加民間采購,就要給農民付出財貨。農民就有信心耕種更多田地,產出更多糧食出來,賣出更多財貨。
手裏有錢了,他就要娶媳婦、蓋房子,多做幾身新衣服,采買幾套新農具,趕集時也肯多喝一碗米酒,多吃一頓肉食,或者家中燒菜時,多放點油鹽都是尋常事。
由此就能帶動桑織、建築、鋼鐵、釀造、人力等等的跟進投入,這些人賣出了貨品,就能賺到錢糧,有了錢糧後,他們也一樣想要改善生活。
把稀飯換成幹飯,把一日兩餐換成一日三餐,他們對糧食的消費提高了,自然就要再一次循環刺激對糧食的需求,然後農民就有了耕種更多田地的信心和欲望。
選擇節約糧食,就是不再需要民間增產,土地白白撂荒,農民沒有多收成,他就不會增加消費。經濟死水一潭,官府或軍中的糧食消費減少,他們的忠誠和戰力又當如何保障?!
“財貨隻有在流動時才能體現它的價值!”這就是狀元郎的財富觀。消費,才是刺激經濟發展的根本要素。
海州當年煉製鋼鐵,一年不過兩萬石,就要各種煩惱擔心,生怕鋼鐵的產能過剩造成虧損。然而那時候,民間的農具還在修修補補不舍得淘汰,甚至很多地方都還在用石器耕種。
農民手中沒有錢,他們就無力消費鋼鐵。海州的鋼鐵產能就要過剩,然後就被走私去了平州。金兀術拿去打造了鐵浮屠,轉身就禍害了無數的大宋邊軍。
等到安寧回歸海州,徐海鐵路一修,錢糧流水一般撒出去。百姓的口袋立刻有錢了,他們也敢花錢了,自然想到要置換新的鐵器農具。
如今海州一年三十萬石的鋼鐵產能還在供不應求,煉鋼的成本也是直線下降。軍中裝備也到了泛濫的地步,不說禁軍、廂軍,連鄉兵都在被甲了。
有了馳道、鐵路,交通日趨方便,貨物流通的成本就降了下來。農具稱手了,耕種的田畝也多了起來。一年多收三五鬥,百姓消費的能力再次提升一個層階。
現在的朐山香皂,早已擺脫奢侈品的名頭,走進京東都護府的家家戶戶。隻要十幾文錢一塊的香皂,誰家會不舍得用?
要知道,七八年前,大家還在用怎麽都洗不淨衣服的皂角呢。塊頭比香皂還小,就要六十文錢!即便朐山香皂,剛出產時的價格也是五十文,如今足足降低了三四倍的價錢!
瓊州的棕櫚油,柏廬的純堿,以及大規模工業化流水線的製造模式,早已把朐山香皂成本降到令人瞠目結舌的地步了。
更何況,都護府還要對此提供醫療補貼,說是為了改善民間衛生條件,預防疾病發生。都護府每年花在百姓身上的醫療檢查、補助費用,每人就要兩百文錢。
考慮到如今京東都護府高達七百五十萬的人口規模,這項支出就要一百七十萬貫,似乎還一點效果都看不出來?官府說什麽人均壽命增加幾歲、幾歲的,咱老百姓可沒看出來呢!
還不如都拿去繼續普及教育好啊,如今的教育經費是兩百三十萬貫,就能讓每個孩子最少讀書三年,最少兩成的孩子能讀上六年書。其中有一成的孩子,一輩子都算讀書人呢。
隻要想想四五十萬一齊學子讀書的場麵?宋應辰就要激動的發抖。“有教無類!”史上第一個全民讀書識字的時代開始了,真是奇跡啊!他宋某人,正在見證這奇跡的發生。
至於說道建設上的投入回報,那就更加淺顯易懂。當時海州修築徐海鐵路時,汴京曾經一片嘩然,紛紛以為海州經濟民生破產在即。
但結果呢卻?到如今,徐海鐵路就能給都護府每年帶來數十萬貫的過路費!這條鐵路對貨物運輸成本的降低所帶來的潛在收益,每年最少幾百萬貫,早就收回本錢了。
如今徐海鐵路外,京東又在修建海州經過沂州至兗州的鐵路,不但方便了煤鐵運輸,還要把防禦前突到東平一帶。此外海州經密州、濰州到達青州的鐵路,也在計劃開工。
鐵路上跑的,也不再是兩匹馬拖拽的百十石大車,現在是一台冒著滾滾煙霧的巨大長龍,小山一樣“轟隆、轟隆”地從你眼前飛馳而過。
隨便數數組成長龍的車廂就能得出結論,曾經有上千石的貨物剛剛來到你的麵前,瞬間又從你的眼前消失了?!
安寧研發成功的第一輛動力機,就被他迫不及待地推上了鐵路,反複地測試啟動、刹車、轉彎,幾乎每個細節都要做到親力親為。
他是真的不願意再讓心目中的火車,繼續被洪七或者蔣幹們改造得麵目全非了。火車就該是火車的樣子,你們不能把輪船的架子搬到鐵路上欺負人。
蔣幹仔細記錄數據,回去好推算各種設計方案。師尊是做出了這台動力機,但是想要複製一台同樣的動力機,還有很多路要走,還要天文數字般的錢糧砸進來。
老實說,這些大項目的花費,哪樣都是無底洞一樣的投入,但是京東經濟並沒有因此疲敝了,反而更加興旺起來。
怎麽可能疲敝呢?蔣幹對外麵流傳的那些不懷好意的猜測、論調嗤之以鼻。錢糧是天文數字一般砸進來了,可轉眼就要天文數字般源源不斷地產出了。
每樣巨大投資的背後,都潛藏著更加巨大的產出回報,幾十倍、幾十年的回報,讓海州怎麽個疲敝法?老實說,若非師尊堅持不允,海州議會一度都想要免征農稅了!
可是外麵的人卻無法盡知虛實,很多人都對京東都護府的“離經叛道”心存不滿。在他們眼裏,京東都護府早該破產、崩潰幾十回了。
可是這些人,每次都要被京東都護府用更加興旺的經濟數據啪啪地打臉一番。
這就說明,師尊的經濟措施、理論才是正確的。而京東都護府,也一直都在落實、完善師尊的這套理論體係。
羽山大學就開了一門課程,不但搜羅古往今來的食貨誌文章,更多還是研究琅琊郡公安兆銘的各種經濟政策主張的背後邏輯。
因為正確的經濟政策,就是要努力盤活生產力要素,比如土地、礦產、人力、技術等等資源條件。這些東西閑著就是閑著,一點價值都沒有。
官府的作用,就是要找到適合地方發展的道路,把這些生產力要素激發出來,使官府收到稅賦,使民間財貨充盈,然後增加官府、民間的消費能力,循環刺激地方經濟發展。
反過來,你把民間管得死死的,然後再隔阻商路,讓百姓口袋裏沒有錢,的確能夠輕鬆控製百姓了。似乎這也是個牧民的不錯法子,很多朝代、君主、名臣對此都很有心得。
比如商鞅在他的《商君書-墾令第二》就說:“使商無得糶,農無得糴。農無得糴,則窳惰之農勉疾。商無得糶,則多歲不加樂。多歲不加樂,則饑歲無裕利。無裕利,則商怯。商怯,則欲農。窳惰之農勉疾,商欲農,則草必墾矣。
廢逆旅,則奸偽、躁心、私交、疑農之民不行,逆旅之民無所於食,則必農。農則草必墾矣。壹山澤,則惡農、慢惰、倍欲之民無所於食。無所於食,則必農。農則草必墾矣。”
商鞅深悉人性好逸惡勞的本質,他的應對的法子,就是“饑民”勸耕,然後使國家倉廩豐足,再以軍功受爵使百姓好戰,終於為大秦一統六國打下堅實的基礎。
但是這種法子,也就是那個曆史條件下的特殊環境下才使商鞅得竟全功。後來的曆史長河裏,隨著文明發展了,就很少見到成功的案例,最起碼在中原地區就很難被複製。
扼製了消費,商賈就無法擴大生產和流通,最後這個地方經濟就變成了死水一潭。比如,西夏國的現狀,就完美解讀了“安氏經濟學”的反麵教材。
其實在安寧看來,西夏那種地方,根本就不適合立國。此前同為西北割據勢力,河東折家一門心思要做大宋的忠誠良將。而西邊的黨項人李家,卻要野心勃勃想要立國。
到如今一百六十年了,折家世代為大宋藩籬,名將輩出,朝廷倚為柱石。折家過的日子,也遠比西夏王族的日子好過。
難道他西夏立國的目的,就是為了讓子孫吃苦受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