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築草之城 第23章 酒肉穿腸的和尚
第23章酒肉穿腸的和尚
因為安寧接盤了高子羽,王文卿更加有了吃飯的由頭。看看挨到下半午,四人移坐去了酒樓,上二樓尋了包間坐定。酒肉穿腸過,一些新鮮的資訊也從王文卿的口中得到印證。
比如林靈素的事情,主要還是佛門下了黑手,具體就是相國寺的智清大師,他本是五台山智真、智能兩位大師的師兄。
去年五台山智真、智能兩位大師聯手十二胡僧向林仙尊發難,不勝後就被迫遁入道門戴冠修行,當時智清大師並未出手搭救。
他隻一昧在太子眼前說當日京師大水時,太子四麵拜天的事情。太子乃國本所係,四方天地諸神總要給出麵子。所以大水固然是退了,但是太子卻是潛龍!
所謂潛龍勿用啊,這天譴之物又豈能隨意讓太子出來頂缸?
自此太子才算真正惡了林仙尊,頻頻要尋他的跟腳麻煩。
自林仙尊回永嘉後,我道門!唉,不說也罷。你說連咱們道門的法器天雷都落入朝廷口袋,我道門還能有何屏障?
“真不知道林仙尊是怎樣想的這件事情,如今卻要我道門一起沒落。還好郭師兄正在走龍衛軍裏的門路鑽營太子那處,這相國寺的一些手段被他阻了,不然後果更加不堪呢!”
王文卿歎息道,覺得自己為道門傳承殫精竭慮。今天這些事,就不用落人情了。
“看來,每個人的心中,都住著一個賤人。”
此話誠不欺我也,看著王文卿的各種牢騷表演,安寧很是不屑。
王文卿並非不知道林師叔所作所為的內在邏輯,他的抱怨和不忿,卻是因為他被波及而已。如果林師叔的事情沒有波及到他,估計王道長老早就要豎起大拇指點讚不休了。
“嗯嗯,此外啊,福州那裏傳來一首新詞。很多人都在私下傳唱,但是絕不會擺上台麵。徐師弟,安師侄,你們都不知道這首詞有多驚豔呐。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
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暗香去。
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特別是末尾這句“眾裏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簡直神來之筆呢。隻是此曲作者卻無姓名傳下來,委實可惜。
王文卿搓了搓手,表示很神往。
“可你們知道為什麽這麽好的一首詞卻不能放到台麵上傳唱嗎?我告訴你們啊,這首詞之所以會被上頭的人壓下流傳,是因為這首詞的背後,還藏著一件大事。
福建提刑官鄭秀明就是那天晚上被人哼著這支詞曲宰了!你說這天下官員還有不貪的嗎?可誰家又有多餘的腦袋留著給人砍去?所以他們才忌諱這個呢!
官麵上的說法是鄭提刑貪腐被人揭發,羞愧自刎的。嗯嗯,總之都是心照不宣的事情。據說殺他的人叫黑風怪,又有傳言說是什麽海龍王之後呢?”王文卿唏噓不已。
“我說你小子能不能不要這麽張揚啊!”徐知常狠狠瞪了安寧一眼,顯得殺氣騰騰起來。
得!看來徐師叔一知道這故事,聽到這首詞,就能猜出首尾了。
也難怪,把這些事情串聯起來,除了安寧會幹,其他人當真沒有那麽多的動機或能力。
“啊?”王文卿瞬間石化。知道這位小爺厲害,卻沒想到這麽厲害啊。
天色漸晚,小二進來點燃燈火。要說他這沿河酒店的雅座,都是向著河麵敞開窗戶,安寧四人可以一邊喝著酒說閑話,一邊欣賞河麵風景。
窗下碼頭一連停靠了五艘大船。其中艘都是糧船,有一艘還在卸貨,從夥計們爬在船篷上聊天來看,其實貨物已卸得差不多了,夥計們都在磨洋工,等著手工號令。
旁邊卻有一艘畫船,燈火早已通明。清一色的花格窗子,前後有兩個門樓。透過窗子,可以看到艙內有佳人鼓瑟吹笙,清音連連,尾音波浪起伏。
“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正是安寧在福州的那首殺人詞,誰說這詞不能傳唱了?
“好!”王文卿鼓掌讚歎。嚇得還在胡吃海喝的高子羽一哆嗦,然後?繼續吃唄。
“這條船卻是擷芳樓的大家師師坐舟。那李師師可是咱們汴梁一絕啊,她如今正在雙十年華,常年遊走權貴人家,卻又不枝不蔓,出淤泥而不染,濁清蓮不妖呐。
要說此女之美,連大內的今上都有耳聞。常常暗通曲款,傳為汴梁美事。
當真是眉似初春柳葉,常含雨恨雲愁。臉如三月桃花,暗藏風情月意。纖腰嫋娜,拘束燕懶鶯慵。檀口輕盈,勾引蜂狂蝶亂。玉貌妖嬈花解語,芳容窈窕玉生香也。”
王文卿對汴梁的風月如數家珍,若說他是神霄派的創教人,卻當真愧煞他創教人的風采。
高子羽依然在胡吃海喝不休,安寧覺得給這家夥二十斤牛肉,或者二十斤糟糠都是一個意思,總之吃飽墊肚而已。所以想要帶他去樓下的畫船裏吃風月,那就是在糟蹋情調。
安寧想要跳去那艘畫船上,完全是因為畫船上傳來了“老衲智能如何如何”的囂張聲音。或者安寧不知道智能是啥模樣,但是王文卿知道啊,化成灰都能知道!
一艘大船剛從畫船的身邊駛過,大櫓撥動漩渦,一個一個向它襲來,使畫船左右在晃動。
畫船右舷的三個船工正輪流用篙將船往河岸推移掛靠,站在左舷和船頭上的兩個船工,手中緊握篙杆,準備隨時出手阻隔以免畫船與停泊的船隻碰撞。
船老大則在船頭手忙腳亂,提醒左右船上人注意不要碰撞。終究還是人手不足,慌張起來。不過很快人手就有了,安寧正在用篙杆幫他撐開河岸。
船老大長舒一口氣,心說這次登船的客官果然都是熱心人。
一個客官站在蓬頂前,身後有一張小桌,放著杯盤之屬,可能是他正喝著酒,看到前方水麵有些緊張,不禁站起身來幫著指揮叫喊。
另一個客官卻在船尾敞棚裏,背著雙手,踱著方步,心情像是很急迫,對眼前之事不屑一顧,似乎還在思考船艙內的那些建議。
窗弦內六七個人,又一個客官匆匆從尾艙內露出大半個身子,許是他厭煩了艙內的靡靡之音。想要探出腦袋看看水麵的忙碌,順便呼吸幾口新鮮空氣。
抬眼就看見安寧正在撐篙,似乎也在盯著他看。那人不禁一怔,恍惚著縮回腦袋。心說師師姐的坐船果然非同長可,連撐船的夥計都是精挑細選的樣子貨。
此刻船上,正有一女子在艙外撫琴淺唱。安寧見那女子大約二十有餘,眉頭微蹙。
身上羅衣迭雪,寶髻堆雲。一張櫻桃口,歌喉宛轉,聲如枝上鶯啼。腔依古調,音出天然。一雙如蔥玉指高低緊慢按宮商,輕重疾徐依格範。
“這就是傳說中的李師師啊?”安寧流著口水遐想不已。
“好!”一曲唱罷,艙內客人齊齊撫掌讚美,觥籌交錯。
那女子立身向裏麵福了個福,就攜著兩個丫頭出來,待要登岸他往。卻見安寧正在撐篙看著自己,心下一慌。這少年客官怎地如此殷勤?
“師師姐慢走,千萬要小心火燭啊”。安寧甜甜地囑托道。李師師一陣恍惚,這少年認識嗎?似乎認識,又似乎不認識,當真惱人心煩呢。
“老衲以為,三位遠來京師不易,必然不會朝夕反覆的。
何況老衲師弟智深和尚也在彼處,這真有什麽牽扯,我大相國寺豈不也要跟著吃些刮落?所以劉學士,參政那裏就不必多慮了。”
“對對對,我家公明哥哥一心報效朝廷。拳拳報國之心,天地可鑒。什麽?祝家莊?這事卻有耳聞。不過他祝家莊滅門之事,與我們沒甚幹係。
那都是江湖傳言而已,許是那祝員外招惹了一些不該招惹的人吧?”
“嗯嗯,此前東平之事,也非我家公明哥哥之意,那是地方捕快抓不到賊人,胡亂攀附而已。左右侯參政就要去東平了,到時一查便知。”
“我家參政早前去職,原本不該再沾染此事。不過看將來樣子,他大約是要去知東平的。參政也是想著要地方安寧,不要百姓多受難的心思罷了。
要說你家宋公明想著如何如何,那是他的心意。但是參政和朝廷,要看的卻是他的誠意。
如今江南不穩,明教猖獗。劉某覺得,汝輩與其在河北之地奔波,何如去那江南戡亂?那地方魚米之鄉,你們認真辦差,隻要不是太過分,朝廷總能容得下你們。
何況~”那劉學士忽然低聲道“如今朝廷西軍正在集結,所為何事,劉某不好分說。但是西軍所過的河北之地,當真還容你們似今日這般快活嗎?”
“啊?咳咳!”顯然對麵的人被狠狠嗆了一口。
“善哉,善哉!如此,老衲就代智清師兄謝過劉學士了。這是他們的些許心意,還請學士笑納。不過如今,老衲卻要再聽聽師師姑娘的琴音才對。”
“劉學士朝夕為國,不勝苦勞。今晚就在此船與師師姑娘聯訣夜話如何?嗬嗬,嗬嗬,大師也留下清修一二,不必操心那些瑣碎事情。
小乙兄弟,你也勸勸那師師姑娘,不要那般清高臉色嘛。總之是錢能擺平的事情,戴某人今兒都給她擺平了!”
“咳咳,戴兄弟喝多了。劉學士勿要見怪,隻是這江南卻又該如何個去法?”
“自然不能全去的,朝廷自有法度在此。據某家所知,朝廷的案底子裏,這梁山水泊上,宋公明並非第一個人。此外,你們那些兄弟中,也確有幾個不太妥當的人。
至於哪些人,卻要你們自家去籌劃。祝家莊的事,東平府的事,總要有人出來交代的。”
“若是如此,吳某曉得了。此事定當稟報公明哥哥知曉。”
“三位不要看劉學士今日清淨,可他不日就要去按察平江吏治的。朝廷的規矩,向來按察某地,總要為官某處的。所以啊,你們就安心去江南聽那姑蘇城外的鍾聲吧。
這一說起那寒山寺,老衲也是神往,嗚嗚,嗚嗚,,,”
卻有女子唔吟聲音浪蕩吐出,似乎堵住了那高僧的嘴巴,半天才透出口氣來。和尚哈哈大笑,“看來老衲今日這副皮囊,又該流落紅塵清修了。”
“劉學士,我家師師姐今日身體不豫,實在抱歉。小乙今日特約了芊芊姑娘侍奉學士,這枚金子卻是師師姐的謝儀,算做賠罪意思。”
“哈哈,哈哈,劉學士當真好皮囊啊。老衲隻聽說要花錢的,卻第一次看見收錢的嫖客!”那個和尚的興致越來越高漲起來,連連打趣那位劉學士。
“如此,咱們就別再辜負春光了。”那個劉學士也是幹笑兩聲,不以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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