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誰是我們的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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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兀朮在磁州待的時間比較長,因為此前辛興宗的意外作亂,耽擱了他不少時間,而河東宋軍聞訊后,也已經迅速南撤。
根據粘罕所部來傳,趙構只留下張孝純和王稟等部數千人死守太原、榆次,又讓前去接應的八字軍王彥所部扼守武鄉,他自己卻帥岳飛、韓世忠、劉琦等部南下懷州。
但是因為時間倉促,趙構這次退軍並未得到汴梁的背書。趙桓復政不久,汴梁空虛,無論如何也不敢讓趙構繼續南下。於是要求趙構就在懷州組織河內宣撫司,駐軍大河之北。
這卻不是什麼好主意,張孝純和王稟能守幾日太原,趙構一點信心都沒有。西面有十幾萬蒙兀人和西夏聯軍正在攻來,指望姚古父子那三萬西軍阻敵關外,也並不可靠。
沒了潼關、洛陽、晉城的防禦,懷州之地便無險可守。以趙構對皇帝哥哥的了解,大約糧食和輜重也未必能得到汴梁的支持。
更加窘迫的是,因為劉豫掐斷了道路,京東的軍備物資,也沒法及時運輸過來。反而金兀朮已經攻破磁州,劉豫所部也在修武、溫縣的大河兩岸蠢蠢欲動。
趙構無論如何都不能在懷州坐以待斃!所以他就直接渡河,從溫縣擦邊一路去了登封。估計大軍此時已經到了應天府才對,所以金兀朮想要和粘罕包餃子的計劃落空了。
而流竄京東的撻懶日子也非常難過,頻頻派人過來訴苦求援。一如金兀朮所料,京東都護府的那些議員們都是百姓民選。如今家鄉被金人過來禍害,他們當然要義憤填膺。
然而京東都護府的軍機處卻有專斷之權,除非你能掀起議案,罷免了首相朱倬。然後另選一個聽話的首相,改選軍機處,再要說服琅琊郡公批准這個新的首相班底?
否則軍機處根本不用考慮這些議員的意見,何況這些議員們也沒修鍊到後世那些政客的爐火純青手段。他們也曾是京東都護府的兵,骨子裡就喜歡在戰場上顯擺英豪氣概!
這些議員紛紛離開海州,北下昌邑、濰州、青州、淄州、甚至濱州前線。在當地組織義軍,對撻懶的游擊發動反游擊之戰。
不但利用自家熟悉地理的優勢,此外京東的信鴿系統,也遠比撻懶的斥候傳遞消息更加便捷、準確。只要海東青不上天空,這些信鴿就是安全的。
即便是撻懶發現了信鴿的危害,放出他心愛的海東青,那也有柔福帝姬的兩隻海東青上去迎戰絞殺。所以,那些信鴿受到的威脅根本就不算什麼。
各種伏擊戰、地道戰、偷襲戰,以及無處不在的堅壁清野,鬧得撻懶灰頭土臉。撻懶也可以游擊,但他卻不敢過分地分散隊伍,因為分散也就意味著減員。
「放得出、收的回。」是京東都護府參謀了大金鐵騎的作戰風格,進一步加強了紀律要求后創造的新戰法,但是大金鐵騎卻從未達到過這樣的高度,甚至還在退化中。
小股的金兵闖進一處村落,他們也不太可能找到糧食或者人力。因為對方比他們更熟悉地理,更容易通風報信,提前準備。
因此這股金兵的歸宿,很到可能是陷入各種地雷、土槍、弓弩的襲擾中不能自拔。即便戰力上他們的確處於優勢,但那又如何?對方都是地方的民兵,人多勢眾!
連續這麼多年的義兵制,幾乎讓所有年輕的京東男兒都受過正規嚴苛的軍伍訓練。那些跑下來抗戰的議員們,不但巧舌如簧,他們本身也都是地方上威望極高的那撮人。
一頭獅子可以把一群綿羊帶成獅子,同理,一直豺狼也能把一群土狗帶成狼群!撻懶的東征大軍就被這樣一群群的狼群四處圍追堵截,零敲碎打。
不但燕青的靖海第一軍沒有出動,便是賀太平的忠義第二軍,也只是出動了賀太平自己那一旅而已,主要還用來牽制撻懶的鐵浮屠和拐子馬,分擔地方民兵的壓力。
賀太平所部曾經在燕京城下與金兀朮的鐵浮屠攻防對抗許久,互相傷害過,也互相恐懼過。只不過賀太平的那一旅,基本還是燕京城下的隊伍為骨幹。
而金兀朮的鐵浮屠卻因為這幾年擴張太快,曾經的一千老兵早已成為軍中領兵骨幹。這樣的戰力此消彼長,哪怕賀太平的人馬更少些,一樣能讓雙方主力陷入膠著狀態。
這就意味著,更多的京東地方民兵們正如螞蟻搬咀嚼撻懶這頭大象的血肉,短短兩個月,就損兵折將六千餘人?
這也罷了,關鍵是忠義第二軍的第三旅張榮所部,不但未退回京東防禦,他反而轉攻劉豫的河北之地,還打算拿下濟南府顯擺軍功。
而第二旅的李寶、林一飛部,也開始逼近韋城,威脅白馬、黎陽,讓劉豫所部無法攻擊汴梁,也不敢全力以赴去圍堵懷州缺口。
燕青的靖海第一軍,卻莫名其妙地失蹤了?這讓金兀朮舉棋不定,進退兩難。靖海第一軍編製足足一萬五千人,按理說根本不可能憑空消失的。
何況他們,畢竟還有守衛海州的重任在身?但是半年前的張叔夜,足足有兩萬人馬呢。他們也有守衛汴梁的任務,結果還不是任性地跑去了燕京,讓完顏闍母為之膽寒?!
燕青有海州水師之便,他無論是去昌邑關起門聚殲撻懶,還是去海津登錄解燕京之圍,或者北去平洲、錦州、甚至辰州修理訛里朵,都不足為奇。
哪怕明天就攻到磁州城下,金兀朮都不會感到驚訝。金兀朮很後悔,不該在沒有與海州攤牌的前提下匆匆攻宋。
古離罕拚命寫信阻止自己南下,也不是他變心了,他依然像過去一樣對自己忠心耿耿。真正改變的人是自己,無端猜忌這樣的忠誠之士,甚至一度還想發落他去西域之地?
現在看來,自己哪裡都去不得。從磁州到燕京、平州,這條後勤線已經被綳得極緊。而自己側翼的盟軍劉豫所部,顯然也並不可靠。
除了能為自己源源不斷地供應錢糧之物,其他戰力渣渣。劉豫的侄子劉猊已經算是很能打了,卻在懷州城下被一個小娃娃的三百磁州兵擊敗?
那個小夥子據說叫張憲?是張所的兒子?琅琊郡公很青睞這小傢伙?那又怎樣?人家三百對兩萬還能大獲全勝,這就是劉豫所部戰力渣渣的證明!
自己怎麼可能把側翼安全交給他們防禦?所謂僕從之軍,歷來都是這樣。或許把流域立為皇帝也不錯?讓他死守自家地盤,總是肯拚命了吧?
金兀朮的大軍,就沿著大河布防,從高邑、巨鹿、館陶,到成安、臨漳、滏陽。不但防禦京東的突襲,也順便把劉豫明教的勢力,全部清除去了大河之東。
明教在河北勢力,幾乎被他拔去大半。左使喬道清心疼的幾乎流血,他幾次去找劉豫要求交涉,但是劉豫卻一直舉棋不定。
自己已經徹底得罪了汴梁,再把金兀朮也得罪了,那是連死的地方都找不到啦!如今唯有借金國之力一舉抵定汴梁,重新立一個趙家的傀儡小皇帝,自己才能安度晚年。
「吾今生便為周文王,足矣!」劉豫慨嘆。他卻沒想到,金兀朮已經打算立他做皇帝了。而他在得到這個口風后,也立刻丟掉周文王的打算,開始玩命賄賂金兀朮左右了。
哪怕現在看來,兒子劉麟並不靠譜,但是侄子劉猊的才智和忠誠還是值得信賴。何況大名府的錢氏已經為自己生下幼子劉角,足堪為儲君之選,正所謂未來可期也。
現在,劉豫更加盼著金兀朮南下,咱們兵合一處,趕緊拿下汴京稱帝啊。但是金兀朮卻一直沒有南下的舉動,反而希望劉豫就在大名府稱帝好了,大齊國兒皇帝陛下!
金兀朮已經改變了想法,撻懶在山東的作用沒有想象的厲害,自己繼續南下的風險很大。不如與撻懶聯手,把京東兵力拖延在山東之地,使其無力勤王汴京,也是一步好棋呢。
至於拿下汴京的任務,或者可以交給粘罕和蒙兀人去完成?然而這個主意還沒拿定,戰場上又有新的意外出現。金兀朮煩躁不安,不得不再次改變主張。
因為西部的戰報不斷傳來,粘罕大軍還在太原城下頓足,但是蒙兀人的鐵蹄,卻已經踏碎了大宋西軍的防線!
山河之險,根本不足以阻止蒙兀人的進攻。險關狹隘,蒙兀人居然靠著「跑馬倒土」這樣土鱉的戰法破城而入?
蒙兀人的戰力,遠非西軍姚古父子可以抵抗。甚至換成大金名將粘罕,估計也要白白成全他蒙兀人的戰功!而蒙兀人的屠城殘暴,哪怕金兀朮也要為之膽寒。
「這蒙兀人,簡直一點不遜色我大金開國時的熊羆之士啊?甚至論及殘暴不仁,更加遠非我大金所能想象!」李老僧慨嘆不已。
這是一個正在興起的蠻族,就像一個年輕的雄獅,正在向世界宣布他們的崛起。金兀朮此前的北伐,也只是暫時讓他們蟄伏,卻並未打斷他們正在挺起的脊樑!
金兀朮也陷入了沉思中,李老僧還是在為我大金的臉上貼金吶。昔日太祖皇帝起兵時,才區區數百人,戰力也不過如今蒙兀人的水準而已。
可如今的蒙兀人雄兵,卻有十五萬之眾!假如當日太祖皇帝起兵時,遭遇的不是裡外爛透的契丹人,而是如今的蒙兀人。那麼,太祖皇帝的霸業果然能成否?
顯然是不太樂觀的,更別提今日的女真人了。若非自己努力學習海州技術,以傾國之力打造數萬鐵浮屠、拐子馬,研發出火藥、投石機,恐怕自己上次的北伐,就絕無善果。
「野蠻總是能戰勝先進的文明,概因文明的進步,還不足以拉開與野蠻的足夠距離。反而因為文明的先進,人類更加愛惜生命,不再願意去拚命。
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說的就是這個道理。結果就是,兩強相爭,勇者勝!先進的文明節節敗退,直至滅亡。
先進文明想要改變這種被滅亡的宿命,首先是要更加急迫地加快文明進步!努力讓先進的文明成果足以對野蠻構成跨時代的打擊能力。
其次就是要向人民灌輸民族主義思想,讓士卒皆以漢民族而自豪。此外,還要讓他們每個人都能享受文明帶來的成果,使其家家有產。這樣以來,誰不願意為自己的家園奮戰?
最後才是以嚴酷的軍法紀律約束士卒,提高他們的地位、待遇,完善軍功制度。強化訓練。則我京東都護府之兵,足以掃蕩天下一切之野蠻力量,還我民族山河!」
琅琊郡公安兆銘在羽山大學的講義,曾被金兀朮奉為圭皋。今日讀來,更覺有理!
事實上,金兀朮一直都在認真學習安兆銘的一切做派。哪怕學的很不像,畢竟女真人的戰力真心被提高了。哪怕如蒙兀人的殘暴,也要在他的面前折腰。
所以金兀朮有理由相信,就在他的面前,又一個野蠻的族群正在迅速地崛起,甚至已經開始威脅大金的存在了。
所以現在,他真需要重新定義一下:這天下間,究竟誰才是我大金的真正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