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夜行
沈睿沉默了一番,忽然道:“你帶夜行衣沒有?”
這便是拐彎抹角地答應了這個提議了。
許佑德一愣,扶額失笑:“我這還真沒帶。”
沈睿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裳,其實還行,一身嫩黃的女衫改良出的短衣,許佑德就不行了,這個騷包的孔雀無時無刻不再講究自己開屏時候的搔首弄姿,身上的衣衫金線銀線亂舞亂飛,遠遠望著像是鍍了一層朦朧的光暈,整個人仿佛就是個行走的銀子。
她問道:“我們就這樣去縣衙當盜賊?”
許佑德好像還沒察覺出什麽,反問道:“有什麽不妥嗎?”
沈睿:“你這一身走出去就是個放光發亮的燈籠,上趕著叫人來抓呢。”
許佑德循循善誘:“你得相信我的輕功能力。”
沈睿:“我不相信。”
兩人正爭執著,緊閉的窗戶卻忽然啪得一聲被人從外頭推開,卷攜著一陣燥風直接竄進了沈睿的衣領裏。
沈睿立刻戒備,厲喝道:“什麽人!”
許佑德老神在在地撐著腦袋窩在桌上:“什麽什麽人呐,人都走了,你還在這嚷嚷有什麽用?”
沈睿瞪圓了眼:“你瞧見了?”
許佑德:“嗯,我瞧見了。”
沈睿:“瘋了嗎?瞧見了還不出手?”
許佑德斜眼看她:“你的熟人過來送東西,我若是出手,你不是又得跟我生氣?”
沈睿眼神往周圍掃視一圈,落點在了床鋪的攤得平整的包袱上,許佑德這廝,就算是個包袱也是花裏胡哨,如今這花裏胡哨的包袱上頭卻壓了一個單純的黑色物件。
許佑德看著這包袱就了無興致:“這品味低俗,真的是好低俗!”
外頭有風在輕拍窗。
沈睿對他這等嘴賤行為很是習慣,先問他道:“你看清是誰了?”
許佑德兩個字回答得果斷:“自然!”
沈睿:“是華月?“
華月便是之前活死人坊派出來保護沈睿的一名殺手。自從行了京杭河運,與陽伯公偕行之後便再沒有出現過。沈睿還以為她職責權限移交了,想不到還是在暗中隨行著。
許佑德:“是。”
沈睿放下提留起來的心肝,看著那漆黑的包袱激動起來:“你猜猜那包袱裏頭是什麽?”
許佑德興致缺缺:“這還用猜?肯定是夜行衣啊。”
許佑德是懶得挪動他金打的尊貴腳步,沈睿便隻好蹬著短腿去瞧了。解開了包袱,裏頭果然是兩套夜行衣。
瞧著好像還是活死人坊的款式,跟華月身上的夜行衣一樣一樣的。
許佑德感慨著道:“我是真服了你了,夜行衣居然還能講究款式。”
沈睿斜了他一眼:“這是女人的性!”又接了一句,“你不是自以為很懂嗎?”
許佑德閉嘴不肯話了。
沈睿看著這夜行衣,興奮地癡心妄想起來:“莫非我想要什麽華月都能弄來?那我如果現在想要五千兩銀子,華月能給我嗎?”
剛關上的窗戶又被吹開,燈燭火輕輕晃了晃。
沈睿樂了,催促著許佑德:“快幫著找找,這次多了個什麽?”
許佑德憋著笑,白淨的臉皮隱隱有漲紅的趨勢,他朝著沈睿勾了勾手指,與她道:“你過來。”
沈睿:“?”
她雖是疑惑,到底還是聽話地走上前去,“幹嘛?”
許佑德把她翻了個麵,刷啦一下的聲響,好像是從她背後撕下一張紙來,“好了。”
沈睿:“!”
她伸手去夠自己的後背,邊夠邊震驚:“我背後什麽時候貼了一張紙?”
許佑德:“剛貼的唄。”
沈睿問:“華月貼的?”
許佑德:“不是她難道是我嗎?”
沈睿抬眼,眼裏的狐疑那可是明晃晃的。
許佑德把紙往桌上一拍,別過身子兀自生悶氣去:“我傷心了。”
沈睿:“你一傷心千八百回呢,我都習慣了。”
許佑德怒了起來:“你變了!以前我傷心時候你都會哄我的!”
沈睿不話,隻撿起了被許佑德拍在桌上的紙片,上頭明晃晃的寫了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癡心妄想。”
沈睿:“”
她本想憤怒,可心裏頭實在是提不上來憤怒;她本想埋怨,可是又實在是找不到點來埋怨,幾種心思雜糅在一起,忽然被各個擊破,腦子裏空無一物,隻好發出一陣無奈的長笑:“神經病嗎!無不無聊。”
許佑德耳清目明地關心著這邊的動態,瞧著自家姑娘咬牙切齒卻忽然笑起來,好像已經在發飆的邊緣了,也不顧自己還在演戲生氣,立馬地就湊上去陪笑著安慰:“別氣,別氣!你若是想要五千兩,我給你!你要多少我都給你!”
沈睿扶額:“這是五千兩的問題嗎?這是”
許佑德不恥下問:“這是什麽問題?”
沈睿憋了半也憋不出下文來,哼哧了兩下,隻好換了個話題道:“她哪兒來的筆墨紙硯。”
許佑德忍不住地輕笑了一聲。
沈睿臉上掛不住了,大跨步地走到床邊對比了一下兩件夜行衣,挑出一件丟給了許佑德,“你去另外一個屋趕緊換衣服。”
許佑德被掃地出門,他略感震驚:“這不是我的屋子嗎?”
沈睿理直氣壯:“現在是我的了。”
許佑德:“沈大姑娘現在怎麽越來越蠻橫了?”
沈睿挺了挺胸:“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許佑德:“行吧,那我這個罪魁禍首得離你遠些,別把你純潔得像是朵白蓮花似得美麗心靈給全全玷汙了去。”
罷黯然轉身,遺憾離去,背影都透著濃重的蕭索之意。
沈睿心裏一頓,想著自己莫非是把話給重了些?便趕忙開口叫住了他:“許庸!”
許佑德腳步停了,單手支在門框上,很無力的模樣。
沈睿鼻頭一酸,想著果真是把人家給ìjī慘了,於是急急地解釋道:“我不是剛剛那個意思。”
許佑德把臉偏了一半過來,隻露出了俊俏卻淩厲的半張麵容,這人可太清瘦了,而且似乎這幾日更瘦了些。
他慢慢開口了,聲音沉沉的問道:“那是什麽意思?”
沈睿:“你很好,我也很樂意跟你在一起我沒有什麽純潔心靈,你也沒有玷汙我”
許佑德:“真的?”
沈睿用力的點頭,似乎是想借著力道來表達自己內心的堅定,“真的!”
許佑德:“沒騙我?這是真心話?”
沈睿:“真真地是從心裏頭剖出來的話,字字都沾著血。”
許佑德得了自己滿意的答案,身形忽然就動了,唰得一下好像是瞬移到了沈睿的身邊。可憐沈睿還沉浸在自責當中沒反應過來,臉頰邊一熱,立馬就被人給偷了波香。
沈睿震驚地撫上臉,再把震驚凝結在了眸子裏,慢悠悠地轉向了許佑德。
許佑德那廝,麵容上就像是饜足似得貓一般滿足,他甚至還伸出了幾寸的粉紅舌頭舔了舔自己沾著別人家臉蛋的嘴唇,沒皮沒臉笑嘻嘻地道:“甜的!跟蜜一樣。”
沈睿臉瞬間沉了,指著房門口道:“你給我出去!”
許佑德湊近了盯著她眼睛問道:“生氣了?”
沈睿咬牙切齒:“你呢?”
許佑德不怕死地接著問道:“生氣你臉紅什麽?”
沈睿:“”
她殺氣肆意:“我再一遍!你給我!滾!出!去!”
許佑德拍著胸脯一派黯然:“剛才還願意跟我在一起呢!我不過是用嘴唇玷汙你的臉蛋兩下,這怎麽就開始甩臉子了呢!”
沈睿:“你!走!不!走!”
許佑德見好就收抬腳便溜,溜的同時卻還不忘嘴賤:“女人當真是口是心非!”
許佑德腳剛踏出房門呢,沈睿啪得一聲從裏頭把房門給關了。
好大一個閉門羹,許佑德摸了摸自己可憐的鼻頭,拎著夜行衣跑另一屋換衣裳去了。
沈睿沒那般灑脫,此刻正靠著大門一口接一口地大喘氣。如今沒了外人,她也不必再端著,臉蛋紅撲撲像是個水分充盈得要炸裂的蘋果,手臂又不自覺地抬起,想要撫一撫剛剛著了火的部位。
完了。那塊地方燙的能煮粥。
沈睿欲哭無淚,這還怎麽出門?於是幹幹脆脆叫了二,打來一臉盆冰涼涼的水。
約莫半個時辰的時間,兩人各從對方的屋裏頭走了出來,新鮮出爐了兩隻活生生的江洋大盜。
許佑德隻看了沈睿一眼,便驚奇地問道:“你現在就蒙麵?你不熱嗎?”
沈睿除了兩隻眼睛留在外頭,剩下的部位盡數嚴嚴實實地壓在了黑布底下,一絲兒白花花的皮肉都瞧不見。
沈睿瞪他,甕聲甕氣地回答:“要你管。”
許佑德:“好好好,我不管,你願意這般就這般。”
他如今算是體會到一個真理,惹誰也別惹一個尚在情緒裏的女人,這可比男人難哄多了。
兩人穿著夜行衣,也不必苛求自己去走正大門,利利索索很是應景地竄出了窗戶飛簷走壁。後院二因為這對晚到的客人不得不加班地刷完洗盤,累急了一仰頭,正巧看到了這番場景。
他一愣,暗自琢磨著好像跑過去了兩隻大黑耗子。
手機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