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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淤血

  這就要死了嗎?


  一個京城旱鴨子,卻要死在湍湍江水之中。


  這便要結束了嗎?

  一雙定下了婚約的男女,卻要遭受一方背叛的怨苦。


  何哉?


  沈睿閉上了雙眼,等著接受她即將來臨的無盡地獄。


  忽然的,背部卻被一股子輕軟的力道借助,順道一並化解了她身上攜帶著的無可匹敵的墜落蠻力。


  楂笑嘻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哎呀!原來你這麽輕呀!”


  沈睿一睜眼,便瞧見了楂湊近了的稚嫩可愛的麵容。


  楂見沈睿已然清醒過來,雖然瞪著一雙迷離的眼,沒有反應過來的模樣,但好歹也是已經安穩著地了。她滿意地點點頭,又把臉給抬起來,朝著上麵呼喊:“你準頭挺準的嘛!”


  許佑德輕飄飄的聲音傳過來:“那是自然。”


  沈睿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許佑德並沒有把她丟進水裏,隻是把她給丟在了船上。


  可剛剛那雙惡毒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她不自覺地抬頭來看,卻隻看進了一雙上勾眼角的桃花美目裏,那人瞧見她的目光朝她看來,還很是fēngsā地拋了個眉眼,送了場秋波。


  沈睿:“”


  她心裏暗道罪過,早看到書裏描寫了鄰人偷斧的故事,自己當初還萬分不屑呢!如今卻在自己身上體現了個正著,當真是聖人箴言。


  心裏頭以為著許佑德把她給丟了,所以腦補出的那一段眼神戲,如今想來,應當全是幻想。


  沈睿舒心地大大緩了口氣,扭了扭腰骨,都完好無損,也沒什麽傷痛。遂蹦躂著站起身來,朝著上麵揮手:“你快下來!”


  許佑德臉上保持著得體笑容,身子蕩來蕩去,驀地,嘴巴裏滲出了一道血絲。


  沈睿驚了,手掌一下撫上胸口,以己度人,好像吐血的是她。


  楂也驚了,她甚至比沈睿還要驚訝,高舉著白白的手臂,指著許佑德驚呼道:“血!流血了!”


  沈睿對著許佑德高聲問道:“你沒事吧?傷到哪兒了?”


  許佑德卻是閉口不言,卻還是掛著笑容,看了看又看了看自己蕩著的腳尖,似乎比量了一下距離。可這麽一比量,眉頭卻蹙得更緊了,好像是笑臉上擰巴了一團繩結,端得一副不倫不類的模樣。


  “文”字號的水賊不愧是江湖水賊榜排行第一的水賊組織,做事快狠利索,且心思縝密,臨走前放的一把火,足以把所有證據都給毀屍滅跡。


  他們耽誤了這些的時間,大火已經漫,燃燒了半船的殘骸。


  沈睿心裏那個急啊,大聲喊道:“你還當身上穿著凝寒避火袍不成?趕緊地給我下來!”


  許佑德總算張口了,不過張口還沒出聲,就立馬先噴了一大口血出來。他呸呸呸地先吐了個幹淨,而後總算是強打出了一絲力道,大聲道:“躲開些。”


  楂扭頭對著沈睿道:“他讓我們躲開些。”


  沈睿耳朵又沒聾:“我聽到了。”


  楂嘰嘰喳喳:“二丫,我看你這個仆從好像是受了蠻嚴重的內傷的,但是之前我怎麽沒瞧出來?難道是剛剛被打傷的?”


  剛剛被打傷?剛剛連個鳥都沒見到,難不成被空氣給打傷的嗎?


  楂也道:“可是剛剛沒有人哎!難道他自己給了自己一掌?”


  沈睿:“”


  她輕聲道:“他又不傻。”


  楂眨巴眨巴眼:“那他真的給了自己一掌?”


  沈睿:“”她轉身對著楂道,“楂,你會給自己一掌嗎?”


  楂立馬回道:“不會啊,我又不傻。”


  沈睿:“那他也不傻。”


  楂還是沒繞出圈來:“那他到底有沒有給自己一掌?”


  沈睿無奈了,敢情了這麽多她還是沒聽懂?隻好直截了當地回答:“沒有!”


  楂這下明白了,拖長了嗓子“哦~”了一聲,接著道:“那他就是用內力強壓著傷勢了,剛剛可能血氣上湧,所以內力沒壓住,傷勢一下爆發出來,所以吐血了。”


  火光漫,煙味甚至有的飄到了他們的鼻子裏,搶得好像扼住了喉嗓,呼吸難過。


  她們站在底下,站在了這濃煙的背風口,單純呼吸著都已經這般難過,何況還掛在船身側上頭,咯出血來的許佑德?

  沈睿現在顧不得探究他的傷勢因何而起,隻能先研究這等困境如何突破。她用力板著楂的肩膀,沉聲道:“楂,你幫我個忙。”


  楂拍著胸脯保證:“好的,暮哥哥過,為了朋友可以把自己肋骨插兩刀!”


  沈睿:“那叫兩肋插刀。”


  楂愣了一下:“啊?哦”


  沈睿:“不過這不重要!你幫我個忙——一定要拖舉住我的這個仆從!不然以他現在這等身體素質,跳下來非得摔死不可!”


  楂皺眉:“摔死就摔死,不過是一個仆從。你如果願意,我從家裏挑幾個來送給你!”


  沈睿:“不行,我就要這一個!”


  楂:“那我把他的臉皮割下來,貼在別人臉上。”


  沈睿:“這麽凶殘的嗎?”


  楂:“哪裏凶殘,這明明是最方便的辦法!”


  許佑德的呼聲又從上邊傳來,帶了幾分隱隱約約的咬牙切齒,但更多的是透露著一種別樣的心酸無奈:“你們還讓不讓開”


  要燒死人了!

  沈睿:“”


  她橫了心腸,做了決定,拉著楂就挪到了船尾巴上,給許佑德留下了足夠的施展空間。


  許佑德縱身跳下,身姿卻沒了之前的如燕輕盈,反倒像是剛剛破殼的笨鳥,以幹脆砸地的姿態向下頭落了下來。


  楂:“嗯?這樣跳?半點輕功不用?”她轉頭朝著沈睿道,“你隨從是不是個傻子呀!”


  沈睿來不及回她的話,幹幹脆脆踏前一步,飛身而上。


  楂在下麵驚呼:“二丫!你也傻了?”


  沈睿想,自己當然不傻,但凡事都要有個選擇不是嗎?


  若是她飛身接上了許佑德,那她或許會受一點無關痛癢的皮外傷,可許佑德卻是護住了一條命,由此來看,好像是賺的。


  有買賣不賺就是個傻子!

  沈睿自然會飛身而上。


  許佑德瞧著朝他迎來的沈睿著實一怔,眸子裏胡亂的塞滿了萬分複雜的心緒。他許是腦子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麽決定,身子卻已經有了動作——他朝著沈睿伸出手來。


  沈睿亦是接住了這隻手,借上了一點力道把自己往上一提,另一隻手也拉住了他的衣裳。


  許佑德在上,沈睿在下,兩人夾成了個沒芯的肉夾饃,破了周圍的厲風,猛地向下落去。


  沈睿用了用力,本意是想拉著許佑德再提留上一點輕功的力道。可等到了半空才發覺不對:理論和事實存在巨大分歧,她現在手軟腳軟跟軟皮蝦似得,周圍沒一點著力點能借用,哪兒能提得上輕功力道?

  她心想:完了!


  隻剩下一絲兒的希望了。


  許佑德美目猙獰起來:“你!”


  這是要同歸於盡了?


  正在這時候,楂卻動了,腳尖一踏船尾尖便直接飛身而起,雙手舉著萬斤之力,拖著沈睿的後背在半空轉了十幾個圈圈,順勢緩了下砸的力度。


  砰得一聲,他兩這肉夾饃好像不過是從幾尺高的地方摔落,砸得輕輕的。


  楂袖口衣角被風吹得揚了揚,安穩落地。


  沈睿許佑德眼冒金星,被半空那十幾圈給賺得七暈八素。剛一落地,還沒來得及慶幸,便趕忙爬起身來,一邊一個湊成了個對稱,對著江水可勁兒地宣泄胃裏頭排山倒海似得翻湧。


  楂偏頭疑惑:“?”


  她忍不住地吐槽:“你們也太弱雞了吧。”


  沈睿吐得個昏地暗,此刻感覺胃裏頭沒什麽東西吐了,這才好一些。又幹嘔了一陣,才她勉勉強強地撐直了身子,撫著自己喉嚨可勁兒地順,順了一會兒總算把卡在當口的濁氣給吐了出來。


  她看著楂道:“朋友,雖然你出手相救,我很感激;但為什麽非要把我兩在半空上賺那麽多道圈圈?顯得很有儀式感嗎?”


  楂一愣,答道:“不是呀。”


  沈睿:“那是為什麽?”


  楂苦思冥想地想了半,最後不好意思地搔了搔頭:“我給忘了好像是順手就這麽一轉,就轉了”


  沈睿:“”


  許佑德還兀自趴在那嘔,他真是厲害——嘔到現在還有東西在吐。


  楂看了一眼,嫌棄道:“還侍從呢?怎麽連個女孩子都不如。”罷還附贈一個白眼。


  可惜許佑德沒法瞧見。


  沈睿挪過去,撫了撫他的背,輕聲問道:“還好嗎?”


  她湊上前一瞧,原來許佑德吐出來的不是汙穢物,而是紅的發黑的血。


  汩汩血水匯入了蹦騰長河,隻存在片刻,便被激流打散,消失不見。


  許佑德擺擺手,勉強起身:“沒事沒事,我身上功力厚,吐出來的都是凝在體內的淤血,吐幹淨了就好了!”罷又是一口血噴了出來,歪著身子繼續吐去了。


  沈睿一愣:“不是吧你體內到底有多少淤血啊?”


  許佑德是沒法回答她了,她隻好自己去想。不過她想了想,倒也明白了——從林家射出的毒箭,到許家石頭山的內傷,再到茗隱寺的巨坑,他好像受傷連番不絕,卻愈得迅速。似乎隻用休息一晚,就又是一隻活蹦亂跳的許佑德。


  沈睿想明白了,隻得歎了口氣:“你慢慢吐吧。”語氣跟在飯桌上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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