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逃跑
對於楂來,這島就是家。外出打劫的水賊和農裏人勤勤懇懇朝出晚歸打漁的漁民沒有什麽不同,寨裏候著的女人也和家裏辛辛勞勞織布做飯的婆娘沒有什麽差別。
一島上的居民自給自足,似乎能綿延千代。
這場局麵直到被一個飄來的書生給打破了。
楂很是不解,這書生到底了什麽,才讓寨裏的大人們同意帶走文弱不堪的暮哥哥,才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做起擄人的營生,把一片漂亮的臨港沙灘做成了這麽一副惡心的模樣。
大人們要麽躲她,要麽怕她,好不容易碰著一起長大的二陽,這腦子抽抽的混帳東西偏一根筋認了死理——他是忠於暮哥哥的,暮哥哥所下的所有命令均是家聖旨。
楂不解,她也是忠於暮哥哥的,但她卻會打打鬧鬧,惹得主子不厭其煩。
她沒覺得有什麽不好。
暮哥哥被帶走了,帶走時候的眼神似乎帶著不甘不願的憤怒。島上所有人都歡欣鼓舞地送行,沒人瞧見半大的孩子幾乎流於表麵的情愫。
沒人瞧見倒罷了,楂瞧見了。
她開始策劃外逃路線,開始和二陽鬥智鬥勇。
可惜,論拳頭二陽甘拜下風;論腦子楂卻是無可奈何。她逃跑了去一趟又一趟,就被二陽給抓回來一趟又一趟。每次都是將將下了船,雙腳一踏上外頭的土地,眼神四下轉悠一圈,她便暈在了浮華盛景裏。
二陽隻好指派了幾個水賊,喬裝打扮,專門去尋她。
楂現在想起來還咬牙切齒,那幾個被指派尋她的水賊很是莫名,紛紛趕來求教:“近來的港口那般多,港口附近的城鎮就更多了,兄弟幾個就算分身幾百個也尋不完,二哥給咱們指派這等任務,莫不是在打趣兒?”
二陽老神在在,翹著二郎腿窩在老椅子上喝茶,嘴巴一撅,嘬了那麽一口,囂張得跟子孫千萬的百歲二大爺似得。
他道:“這事兒,你們是沒找到竅門,所以才那麽慌張。”
水賊:“求二哥教我!”
二陽笑了笑,怎麽看怎麽欠扁,“楂那是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姑娘,一腳踏上陌生地,保證跟無頭蒼蠅似得亂竄,問問周邊的有沒有這樣的姑娘就行了。”
水賊麵麵相覷:“外頭人心思狠戾,楂姑娘會不會著了道?”
二陽:“誰能讓那蠻子著了道?”
水賊紛紛恍然:“不愧是二哥!”
楂當時就蹲在窗下偷聽,氣得那叫一個一魂出竅二魂升。但氣得個半死卻也沒有任何辦法,誰讓他得是事實。
楂安穩了些許日子,她在觀摩,外頭擄來的人丁那麽多,怎麽不會有一個懷著別樣心思有能力逃出去的?
可惜等了許久,也沒等到這樣的人。楂心裏還琢磨著,怎麽外頭人跟奴才似得,被bang jia到這頭來,連逃跑的心思都生不出的?
她等呀等呀,總算是等到了一對讓山下中堂炸了鍋的,她在山頂上耳清目明,聽到了下頭殺豬宰雞似的慘叫,眼神一亮。
她眼中的明亮直到現在還保持著。
沈睿作為這身懷絕技,頭腦簡單的丫頭新認下的朋友,與她的目光接觸是最多的,一次兩次沒察覺,當作孩子性對待,三次四次心裏便開始琢磨著發毛了等到如今這時候,她剛剛以哄傻子的方式忽悠完她,抬眸再一瞧見這等布靈布靈的晶亮雙眸,心裏頭不光有點玷汙純潔的畏罪感,還有點未卜先知的危機。
沈睿忐忑不安:“那,走嗎?”
楂似乎被這句話一下給點燃了,身子爆竹似得衝,蹦躂著跳了起來:“走,怎麽不走,不是了嗎?快跟我來!”
沈睿暗搓搓地和許佑德比著唇語:我心慌。
許佑德伸了長臂,把沈睿往懷裏一攬。
沈睿:“?”
許佑德:“乖,別怕別怕。”
前頭雄赳赳氣昂昂往前趕的楂聽到了身後動靜,狐疑地又返身折了回來,平視著看看這個,又抬了頭看看那個,滿臉的疑問幾乎要聚集在腦門形成一個大大的問號:“你倆在幹什麽?”
許佑德得理直氣壯:“我在保護我家主子。”
沈睿麵紅燥熱,但聽了這不要臉地了這一句,也隻好跟著幫腔:“我,我,我在讓我家隨從保護。”
楂:“可以這麽保護的?”
她憑空做了個懷抱的姿勢,偏著腦袋疑惑地望著他們。
沈睿一下負罪感又起,不確定地結結巴巴道:“可以嗎?”目光轉著想許佑德求救。
許佑德是個厚臉皮的,鋼叉鐵爪也勾不破他的皮糙肉厚,負罪感什麽的早被許大爺摻和著底線一起丟在地上讓人隨意踐踏,他此刻得了沈睿求救的目光,笑顏彎彎地篤定道:“為什麽不可以?當然可以!”
許是占了他俊俏麵容的光,也可能被他這幅篤定神情所感染,楂聽了這肯定的答案,的身子竟一下子就雀躍起來。
沈睿問回了主題:“咱們怎麽做,我該怎麽做?”
楂:“其實我們什麽都不要做,隻要縮著就好。”
沈睿腦子裏立刻就想起了那麵迎風招展的白底王八旗了,一時間笑意浮上麵容,但礙於楂在旁,她又以堅強意誌給活生生地咽了下去。
楂繼續道:“明是三狗蛋的船出航,我們隻要縮在那船艙裏等著就行。”
沈睿:“等著,然後呢?”
楂:“然後下船。”
沈睿:“?”
許佑德在一旁琢磨:“我猜想,楂姑娘的意思,應該是先讓我們在船上呆著,等到他們開始打劫的時候,我們再悄悄地下船,然後躲在他們搶劫的船隻裏,再自行逃出去。”
楂難得對許佑德有了和顏悅色:“差不多。”
沈睿舉手:“我有一個問題呀。”
楂和許佑德的目光都朝他投過來。
沈睿:“為什麽水咳,為什麽這島上的大人們不把打劫來的船也給拖過來?”她是真疑惑,言語裏都帶上了些許稚嫩的兒化,“明明他們還在自己造船。”
楂:“我也不知道,反正他們隻擄了人,從沒帶船回來過。”
許佑德捏著下巴:“每條船的製作都有獨屬於造船廠特殊的工藝。他們沒帶回來,應該是因為害怕把搶過來的船再投入使用時候,被人察覺到不妥當吧。”
沈睿聽罷,又扭頭問楂道:“那那些船一般是怎麽處理的?”
楂:“燒了。”
沈睿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燒了?”
楂點點頭,“對呀,燒了。”
許佑德原本還悠哉悠哉,恨不得拿出把扇子繼續踐行京城放蕩貴公子孔雀似得生活習性,不過如今他身上還穿著破爛的女裝,除了銀子別無長物,抬手掏懷時候立馬抓了個瞎,十分尷尬地碰了碰鼻頭。
此刻聽了這話,鼻頭也不碰了,愕然地住手停了動作,一疊聲問道:“燒了?怎麽會燒了?燒了我們還怎麽登船?”
楂:“我沒我們登的是那艘主船。”她頓了頓繼續道,“我我們要登的是被燒了的主船上放置的船。”
許佑德恍然,看到身邊懵懂無知,理論實踐一概沒碰過的旱鴨子姑娘,好心好意地解釋道:“一般大船上麵會在船側倉位置放兩條船,萬一大船觸礁漏水,也好把船放下來供人逃生。”
沈睿在腦子裏大概地過了一下逃生流程,琢磨道:“那還真是得爭取時間呢。”
要和水賊毀船放火的燃燒速度相賽跑。
楂拍了拍胸脯,很有底氣地道:“不怕,不怕,這種事兒我幹慣了的,我有把握。”
得很是自豪。
沈睿笑了,半真心半假意地道:“好,朋友有把握就好,我相信朋友。”
一行三人踮著腳尖偷偷摸摸,從山頂又竄著下山到了山腳,依舊把沈睿給累得喘氣如牛,要死要活。
她實在是忍不住地抱怨:“如果我們本來就要在山下,為什麽還要跑上山去?”
楂:“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沈睿:“?”
楂理所當然:“朋友不是要邀請到家裏喝茶的嗎?”
沈睿:“”
她不由地在心裏重新評估了一下眼前這姑娘的腦子。這麽一個套擺下來,到底是誰耍了誰?
可無論現在沈睿心裏的九九是怎麽繞的,總歸三人已經成了一條線上的螞蚱,。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挨著大樹喘息了一陣子,便又跳起身來,繼續精神抖擻地朝前趕路。
楂好心建議:“二丫,你如果累了,可以讓隨從繼續愛愛你啊?”
沈睿:“?!”
她驚悚著震驚了。
許佑德輕咳了一聲,“楂姑娘的意思,可能是讓我抱著你跑。”
沈睿也不知渾身哪兒竄上來的一股子力氣,支持著她疲憊的身子一下就活力充沛,一抬腳就趕上了兩人行的大部隊。
許佑德挑了挑眉:“主子,你可以不用那麽拚命。我可以愛愛你的。”
不知羞恥!有辱斯文!
沈睿的臉蛋紅透了,咬牙切齒地從齒縫裏把字給蹦出來:“不用!”
許佑德嗬嗬一笑,略微慢了速度,把手朝著沈睿給伸了過去。沈睿看著這手,再順著臂膀把目光往上頭挪,挪到了一張暖如三春的桃花麵上。
她想了想,還是把手給伸了過去。
兩手交握地連住,一縷內力在慢慢地傳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