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二陽
沈睿一聽動靜,連忙抬眼暗示了一下身邊這個不著調的人一眼,而後心翼翼地湊到了門縫跟前,準備偷摸摸地窺視一下外頭動靜。
許佑德輕聲,跟蚊子叫似得“唔”了一聲。
沈睿還沒湊到門縫前呢,他這麽一聲嬌嬌柔柔的叫喚,成功地便讓她緊著身子夾著尾巴打道回府。額間青筋歡快地跳脫了一陣,沈睿墊腳抬手,一把就捂住了許佑德的嘴巴,惡狠狠地用唇語無聲地做了個比劃:安靜。
知道的明白她在用唇語警示,不知道的恐怕以為她在磨牙舔唇準備吮血殺人。
許佑德睜著鹿眼可憐巴巴地回望回去,眼神示意沈睿往下看了看。
沈睿還真是往下看了看,原來自己一雙鞋底踩到了人家地腳麵上。
沈睿:“”
沈大姑娘絲毫沒有歉意表露於麵,隻瞪了他一眼,“忍著點。”
罷腳也不挪,也不再看他,又撅著屁股開始打量外頭動靜。
剛剛敲門嚇人的不速之客已經被楂給迎進了房裏坐著,正是早些時候山腳下的大堂裏,那個被周圍僂敬稱一句“二哥”的操刀子水賊頭目。
二陽看了看桌麵上兩個倒了水的杯子,狐疑地看了看楂。
楂半點沒慌張:“專門為你準備的。”
二陽把水杯端起,在手上好不大意地轉悠了兩圈,“杯裏頭的白水都涼了。”
楂凶神惡煞拍桌而起:“你這個壞蛋!給你喝涼水就算不錯了!”
二陽被劈頭蓋臉罵了個正著,竟也不惱,反倒樂顛顛地笑了起來:“哎喲,我這倒是沒想到,原來咱們的楂姑娘還會給我倒水喝。”
楂:“刷杯子的水,我嫌倒了可惜了!”
二陽:“看來還新學了個未卜先知的好本事,竟連我要上山都知曉。”
楂背朝著椅子上一靠,抱著雙臂,臉上孩子的純真一概抹去,掛上了一副冷冷的笑意:“你們在山底下弄出了那麽大的聲響動靜,我想不知道都難。”
二陽震驚:“這你都能聽到?”
楂:“滿寨子的動靜都逃不出我的耳朵,你什麽時候上山,帶了多少人上山,這些人在什麽地方做什麽,我都知道。”
這幾句話,沒驚到桌邊和楂對峙的二陽,倒是把專心致誌玩低配版qie g風雲的沈睿給嚇了個半死。
這這是什麽gng fa?這還是人嘛?這莫非是個什麽怪物?
肩膀忽的一沉,沈睿後頭一望,看見許佑德一張俊臉也沒了往日笑麵虎的麵具,他目光幽深,眼裏隻有一丁點的光亮,雖然個頭卻是恨明亮,好像是整個衣櫃裏唯一的照明工具。
許佑德壓著沈睿的肩膀,緩慢而輕輕地搖了搖頭。
他必然也是聽到了外頭這般駭人的言論。
沈睿本來緊張得差點發抖,不過看到許佑德這一點的舉動,慌亂到是去了一大半,她捏了捏手心裏浸滲出的汗漬,繼續地透著門縫,去看那外頭的動靜。
大災大難的降臨,最怕的便是單打獨鬥。倘若在身邊有人並肩,就算塌了一半,怕是也有決心撐住另外一半。
二陽顯然是和楂很熟悉的,聽了這話,不驚不訝不慌不忙,反倒是道:“那感情好,也不必費我拐彎抹角的唇舌了。”
楂很是不耐煩地揮揮手:“有什麽話直。”而後又嘟囔,“反正我也不一定想幫你忙。”
二陽隻假裝沒聽到後麵那句:“哦,最近新抓來的人丁裏跑了兩個,搜了整個寨子都找不到在哪,要勞煩你給瞧瞧了。”
楂罵道:“你們這群沒本事的,那些人丁不都是摸清了底細的嗎?怎麽連個普通人都看不住?”
二陽摸了摸鼻頭,也憤恨起來:“別那底細了,這兩人怕是捏造的身份登船,是男是女都沒搞清楚!”
楂翻著眼睛,送了他一個白眼珠子表達心情:“bai hi。”
二陽忿忿,不過他如今有求於人,也隻好低聲下氣:“是,是,我bai hi,我們一溜子兄弟都bai hi。楂姑娘能力通,法力超群,還得煩了您高抬貴手,幫著咱們幾個bai hi瞧瞧,那逃跑的兩個狗男女現在何處?”
楂:“我沒空。”
二陽:“你可想清楚,若是他們跑了”
楂掏了掏耳朵,十分不耐煩地打斷道:“行了行了,你遇到多少麻煩,就給我講過多少遍大道理,我聽著都能倒背下來了。”
二陽碎碎念:“有本事你就倒背出來。”
楂啞然了一下,她剛剛隻是了句大話,她怎麽會倒背得下來?
二陽揶揄:“背不下來了吧?就知道你在大話。”
楂別過臉去不看他,神色有幾分惆悵,幾分尷尬。
二陽自覺這場對弈逐占上風,話的底氣也足了起來:“背不下來就趕緊地幫我來瞅瞅,我倒要看看這對破爛玩意兒的龜兒子到底給藏在哪個老鼠窩裏了。”
楂:“不用找了。”
二陽猶自在那憧憬美好願景:“等找到他們,便要拽著他們的腦殼從老鼠洞裏給你啥?為什麽不用找了?”
感情他到最後才愕然反應過來。
楂大聲道:“我不用找了,因為他們!已!經!死!了!”
最後四個字得鏗鏘有力落地有聲,莫名其妙地就帶上了一股子不容置喙的威信度和誰質疑誰就死的緊迫感,唬得二陽瞪眼不眨,眼神直直地fa leng。
“已經死了”的沈睿和“已經死了”的許佑德在衣櫃裏麵麵相覷。
二陽帶了個冷顫,謔得一下站起來:“死了?”
楂:“他兩逃跑,直接撞到了我的麵門上,我手上力道沒收斂,便一掌打了上去你他們的身子板又不是鋼筋鐵骨,能不被我打死嗎?“
二陽:“那屍骨呢?”
楂:“一個丟在山野上喂狗,你們仔細找找可能還能找到一點破爛衣裳和嚼不動的碎骨頭,另一個直接被我拖著丟河裏去喂魚了,你要不也派幾個人跳河裏去撈撈看?”
一個稚嫩的孩子,嘴裏一個磕巴都不打地出了這麽一長串聳人聽聞的話,著實讓人心驚膽顫。
二陽趕忙擺手:“不了,不了,死了就行。反正落到我手上也是一樣要死的。”
楂肩膀一聳雙手一攤,你看你看,我還幫你省下了不少的力道。”
二陽很認同,腦袋跟搗蒜似得點得很是用力:“行吧,你出手了我就放心了。”
楂:“滾吧。”
二陽對這等略帶鄙夷的吩咐沒任何反感,隻是依言起身:“行,也不早了,我下去了,你也早點休息。”
楂:“快滾。”
二陽正當要滾的時候,眼風不安分地往四下一掃,忽然就看到床上疊了衣裳的包袱。
沈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心裏咯噔一聲,暗道不妙。
果不其然,看到這包袱的時候,二陽正當要滾的腳步不肯挪動了,抬臂伸手,指著那包袱問道:“你這是要去哪兒?”
楂半點不驚慌,甚至屁股都懶得挪一挪,眼皮一翻,很無所謂地道:“我要離家出走,你想怎麽的?”
沈睿心裏頭咯噔咯噔了兩下,吧唧一聲,還碎了。
二陽嚴肅了一會兒,沒憋住,噗得一聲笑了出來,順便釋放身心緊張,從屁股後麵蹦出了一個回腸蕩氣的響屁。
沈睿:“???”
楂崩潰:“滾,快滾!”
在楂心裏頭,這個二陽就是個坐著壓塌地基的棒槌,站著阻擋光線的菜板,如今可好,再多了一條,活著汙染空氣的臭氣筒。
楂給氣得,後腦勺紮著的馬尾巴都在有幅度有頻率的抖動,“要不是因為暮哥哥的吩咐,你早在我手下死了百來次了。”
這個“暮哥哥”仿佛是個了不得的人物,一聽得這個名字,二陽放肆的笑意稍微收斂了一些,他歎了一口氣,語氣不像是剛剛那般的生硬,反倒添了幾分鐵漢柔情的溫暖,輕輕道:“你還想著出門找他呀!”
楂叉腰轉身,不肯話。
二陽:”他是去”
楂手速極快,晃眼瞬息之間便抄起了桌上杯子,鉚足了力道朝著二陽砸過去:“滾,你給我滾!”
二陽身形一晃,卻是沒躲開,被這脆白瓷的杯子正中胸口,砸了個正著。也不知是攻擊力道太過蠻橫,還是這水賊吃魚軟趴了身子,這麽一杯子下去,竟然搖搖晃晃地站立不住,軟皮蟲似得蹲到地上,一張口,吐出了一大口血來。
楂:“再一句,砸的就是你的腦門!”
這便是在威脅生命了。
二陽抬眼:“你砸我也要,暮哥兒是去完成祖宗傳承的偉業,是去做成就自己的大事!你就算出去找著了他,他也決計不會回來!也不會把你個什麽都不懂的丫頭帶在身邊!”
這兩句話比千百殺招都要管用,直把生龍活虎的楂給打擊得恍若風中秋葉,搖搖欲墜。
二陽:“你倘若懂事一些,就該曉得,我們如今唯一能為暮哥兒做的,便是充當他堅實的後盾,而不是橫衝直撞,硬是要找到他,把他給帶回島上困囚著!”
也不知哪個詞兒i ji醒了楂,她忽然一下站起身,也不砸丟東西也不扯嗓子鬧騰,安靜地指了指門:“滾!”
二陽勉強支撐起身子,一步一挪地往門口走去,臨踏出門前還揚了揚腦袋,憋著一口翻湧的氣血傲嬌道:“就算你討厭我,我討厭你,看在暮哥兒的份上,我也會把你給帶回來的。但願你這次腦子好使,別太迷了路,走到涯海角去才好。”
罷便扭著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