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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賊寨

  沈睿和許佑德跟麻稈似得杵在了甲板邊上,在一群無頭蒼蠅亂跑的乘客之中顯得很突兀。


  水賊登船時候,自然也一眼就望見了這突兀的二人,見他們兩人容貌姣好,也給足了麵子,湊上前去喚了一聲:“嘿嘿,美人。”


  許佑德直了直腰板兒,露出自己毛褲似的長腿,並未掐著嗓子,直露出了中氣十足的男子調調道:“咋地?”


  水賊:“”


  他脆弱的心肝受到了驚嚇。


  因為這場變故,剛剛給的麵子也沒了,水賊把鞭子朝一甩,指揮著船上乘客雙手按著後腦勺,有秩序地下客船,登賊船。


  沈睿許佑德也在這長長的押送行列。


  這隊伍漫長,前邊又走得一步一挪,隊伍尾巴端上的兩人等得望眼欲穿也沒輪到自己動彈。沈睿唉聲歎氣道:“怎麽這麽慢啊。”


  許佑德:“哎?你還上趕著的入賊窩啊。”


  沈睿與他認真道:“好歹我心裏也是有點算計的,與其船上逃跑,不如先在雙腳踏上實地,再跑。”


  水上作戰實在不是沈睿的強項,她一沾水就會瞎撲騰,怕是敵人致命一擊還未到,自己就能先撲騰地把自己給淹死。


  許佑德笑著乜她:“你怎麽知道這幫子水賊會把我們給送上地去?要知道,‘文’字號水賊可是出了名地燒殺搶掠,無惡不作。”


  沈睿:“你是,他們把我們做了羈押,就是為了砍下我們的人頭,結果我們的性命?”


  許佑德:“唔!按理應該是這個可能。”


  沈睿皺了皺鼻頭:“要真是這個理,如今在這艘客船的甲板上就該動手了,這一船的人都沒什麽攻擊力,一刀一個難道不快?”


  許佑德:“那他們不為命,為財呢?”


  沈睿:“為財也一樣。在這船上殺了人,再在屍體上搜刮搜刮財物,然後直接拿回到他們船上,可不比他們現在做的這個工作要簡單粗暴得多了?”


  許佑德也思量起來:“被你這麽一,好像是這個道理,他們把我們壓到賊船上去做什麽呢?”


  話間前頭的隊伍就動了,不過隻是動了一點點。


  許佑德靈光乍現,“會不會是看上了我們的美色,打算壓回去做壓寨夫人?”


  他這語氣歡欣鼓舞,不像是被搶劫的,倒像是被宮裏頭點中當娘娘去了。


  沈睿忍不住地看了看他的下身,又看了看前頭,嘖了一聲,道:“倘若真是如你所,那這水賊頭子也太過饑不擇食了些。”


  等了好些時間,兩人才終於地上了賊船。那賊船外表看著甚是寬敞,不過卻是敗絮其中,船艙裏頭擠擠嚷嚷,狹而破爛,幾乎都沒了張嘴呼吸的空間。


  一張口就是一股子濁氣,汗漬味臭襪子味混合擰巴到一起被張嘴吸進了肚子裏,那味道酸爽得不行,沾一下就要幹嘔上好一陣子才能把味兒給吐幹淨。


  沈睿崩潰:“我還不如跳下河去被巨浪礁石千刀萬剮了呢!”


  被淹死也比被活生生熏死好。


  許佑德亦是疑惑:“這是打劫了多少艘船?”


  旁邊有個聲音叫起來:“別擠別擠哎呀我也不知道,但我是第一艘被打劫上來的。”


  “我是第二艘!哎呀我去誰踩我腳上了!”


  “懂不懂先來後到的規矩?這位置是我的,我是第四艘上來的,我被打劫上來的時候你們還在海麵上吃鳥屎呢!”


  “呸!第四艘被打劫上的就幅拽上的模樣了?你們第四艘和我們第五艘不是一齊被打劫的嗎,隻不過你們沒皮沒臉地往前湊,我們才晚了一步登船!”


  “晚了一步你們也是第五艘,一邊兒呆著去!”


  沈睿:“”


  這都能吵起來?


  大家都是被水賊給打劫來的哎!還在這驕傲地爭排名,這是什麽很光榮的事兒嗎?


  許佑德側耳聽了聽,總結下了結論:“嗯,報到第五艘之後就沒人再報序號了,我們應該是第六艘。”


  沈睿:“六艘,少三百人,怪不得會擠成這樣。”


  許佑德:“你這‘文’字號水賊不好好幹打劫的營生,拉了咱們一船人要做什麽?”


  沈睿在前胸後背的夾縫之中艱難喘氣,聽了這問題,沒好氣地回道:“我怎麽會知道?你不是號稱消息靈通嗎?”


  許佑德:“在我的消息裏,隻知道‘文’字號水賊燒殺搶掠,被他們碰到的目標就沒有活口。可我沒想到會是這個操作。”


  沈睿歎了口氣:“我也沒想到,這次出行居然把江湖傳都給見識了個遍。如果有命回家,我真想去佛前拜拜。”


  許佑德笑道:“去龍虎寺嗎?”


  龍虎寺和鳳安錢莊有合作,四舍五入差不多也是鳳安錢莊的分支駐點了。


  沈睿額上青筋一跳:“去什麽龍虎寺,我請一尊神像家裏頭擺著不好嘛?”


  他們擠在了黑黢黢的船艙裏,也不知道航行了有多久,忽然船身一震,船艙裏緊緊挨著的眾人球似的往前一滾。


  沈睿:“觸礁了?”


  許佑德:“靠岸了。”


  船艙大門一下被打開,沒有多少光亮射進來,該是已經日落夜深時候了。


  開門的水賊清了清嗓子,手作成喇叭狀挨在嘴邊,中氣十足地大吼道:“靠岸了,下船了,各位雙手搭在前頭人的肩膀上,不要踩踏,有秩序下船離場啊!”


  沈睿:“”


  整得還真像那麽一回事。


  周圍紛起嘈雜,幾乎同時地“哎”了一聲,而後道:

  “下船了下船了。”


  “這船太擠了,得給他們提提意見。”


  “連個幹糧都不給,這船家做得真差勁。”


  沈睿:“”


  她忍不住地問道:“你們當這是什麽?出遊嗎?”


  有人反問:“難道不是?”


  沈睿大叫起來:“我們難道不是在被水賊打劫劫持嗎?”這幫人都昏了頭不成?

  又有人回她:“哦,對哦!我聽著剛剛那船夫蠻客氣的,還以為現在還在自家船上呢哈哈哈。”


  沈睿:“”


  也是心大。


  水賊:“下船了下船了,不要逗留啊。”


  三百來號人,還真是手搭肩地連成一條長龍,滿滿地從踏板上下了地。輪了好些時候才輪到沈睿,待到雙腳踏上實地的時候,心裏頭莫名就有了一股子的底氣。


  水上憋屈,地上還能再憋屈不成。


  沈睿胸口蕩著一團遇賊殺賊,遇佛殺佛的激蕩之氣。


  許佑德:“你先別激動,你來瞧瞧周圍。”


  周圍什麽情況,四麵都是水,就腳踏著的這塊地方是陸地。看來是個中央的湖心島。


  許是因為臨河近海,氣潮濕,家家戶戶好都拿著木頭蓋房子,沈睿腳踏實地,甫一睜眼,便是一個二十尺寬,三人高的寨門,寨門兩邊各有塔防,中央插著白底王八旗迎風飄揚。


  她心想:這便是水賊寨了。看上去還挺正規化的。


  許佑德拉了拉沈睿,示意道:“你看寨邊上的塔防。”


  沈睿順著他的意思看過去:“嗯,我瞧見了,有兩個。”


  許佑德搖頭道:“兩個?不是,是四個。”


  沈睿一愣,更加認真地朝前看去,可差點看瞎了一雙眼,也沒找到剩下兩個塔防位於何處。她不由地生氣起來:“你糊弄我呢?哪裏來的四個?”


  許佑德:“你瞧不見才是正理,這四疊陣就是得讓人瞧不見。”


  沈睿皺眉:“四疊陣是什麽?”


  許佑德道:“是太祖年間行軍布陣的針法之一,傳是開國將勳劉侯親自設計。陣法精妙之處便是在於虛實,以兩人之姿,藏四人之力。”


  沈睿琢磨著:“以兩人之姿,藏四人之力。”她再抬了抬頭,看著那塔防就別有意味了,“你是我如今隻能看見兩個塔防,但是因為結了四疊陣的緣故,他內裏實在是有四個塔防!”


  許佑德落字鏗鏘:“是!”


  沈睿看了看,又疑惑了,“那既然這四疊陣這麽隱蔽,你是怎麽拿什麽根據是他們結了陣的?”她不確定地猜道,“總不會就因為是兩個塔防的原因吧。”


  許佑德笑了,“當然不是。”


  他拿著腳尖點了點地,“你看下麵,看塔防的影子。”


  沈睿依言順著他指著的方向看過去,一見之下大驚失色——對光映到地麵的影子裏,確確實實是有四個塔防!

  許佑德感歎道:“虧了今是十五,月光豐盈,這才能看清四疊陣的布局。”


  沈睿咋摸著不對味,開口道:“這四疊陣很厲害嗎?”


  許佑德:“厲害,怎麽不厲害,兵家大忌是浮躁輕敵,四疊陣便就是拿著這個大忌可勁兒地擺弄,不過自劉侯逝世,世間便再沒有人能擺出四疊陣了。”


  沈睿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緊了緊自己的衣裳:“你這話得我頭皮發麻,怎麽的,你的意思是這是個鬼寨,是劉侯從閻王殿裏爬出來,親自打圖敕造的?”


  許佑德:“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沈睿一下子如鯁在喉,原本踏上實地的喜悅之心蕩然無存,隻覺得腳腕子好像被手給抓著,用上全身的勁兒也再挪不動一步。


  許佑德:“你再看看,那些來來往往的寨中人,他們可有影子?”


  這話是故意壓低了聲音在道,恍若陰風瑟瑟寒風凜冽,順帶著捎來的涼氣從耳朵根灌到嘴巴裏,一咋摸全是血腥味。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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