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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賜名

  “既然不曾取好名字,那朕就給這個女娃娃定一個。”


  老皇帝得了瑞雪的吉兆,壇乞雪是不用去了,呆在了暖和的宮裏頭蓋著皮被調養身體,劉永躬著身子在一旁伺候茶水,聽了這句,忙笑道:“那這可是那丫頭大的福分。”


  老皇帝撂下了手裏的書,劉永眼風一掃,見不是些公文,而是閑書《大戴禮記》,心裏頭安穩了些。皇帝到沒察覺身邊人心思彎彎繞繞的變化,隻覺眼睛酸澀,揉了揉眉心道:“朕曾經給了王儒兩條選擇路,一條效法蕭何孔明,高管橫權,輔政以治江山社稷;一條是跟隨伯夷叔齊,放蕩形骸於鄉野,自去授業傳道,但今生今世寡親緣情緣,無友朋子嗣。“


  劉永:“這兩條路,無論王儒走了哪條,都是主子的恩賜。”


  老皇帝渾濁昏黃的眼瞧著燈罩裏的光,印得眼珠跟玻璃似得空蕩:“如今朕又退了一步,親自地為他的女兒來取名。”


  劉永的聲音哽咽了三分:“主子心裏的苦痛與矛盾,奴婢也能猜著個一兩分。”


  老皇帝眼往旁邊挪了挪:“猜著便猜著了,你哭什麽?”


  劉永跪下:“奴婢萬請主子萬歲爺寬恕,讓主子瞧見奴婢這幅鬼模樣實在不該。可奴婢,奴婢忍不住啊,光是鬥膽揣摩聖意,這一兩分難言的矛盾與糾結就讓奴婢遭受不住,落下眼淚來。想主子這麽些年,一人心裏頭壓著這些,也不知是怎麽熬過來的。”


  老皇帝:“就這麽熬過來的,不然子帝皇你來當嗎?”


  劉永:“主子折煞奴婢了,這話奴婢聽進耳朵裏是要折壽的。”


  大逆不道的話雖然了,場麵上的賠罪話也賠了,主仆倆老狐狸似得目光一碰上,不約而同都嘿嘿嘿地笑了起來。


  老皇帝又拿起了桌麵上的書,翻了兩頁實在是沒心思看下去,反扣著又撂下了:“你這武將還挺有意思,自以為做得衣無縫,卻不想得朕的督查錦衣衛是幹什麽吃的。“


  劉永:“也虧得是主子,不然以他們這種瞞法,怕是還真能瞞過海。”


  老皇帝:“滴水不漏?”


  劉永:“奴婢親去過一遭,步步謹慎心。”


  老皇帝:“朕知道沈書平帶兵打仗是把好手,兵法應該讀得不錯,但計謀這塊”


  劉永看著皇帝撐著下腮幫子不發一言,頓著等了會兒才趕忙接口:“沈老將軍雖是個讀過兵書的,到底也是個粗人,幹不了這麽細致的活兒。”


  老皇帝:“哦?看來還有朕不知道的?”


  雖劉永曉得目前皇帝的心情不錯,可聽了這句,心裏頭還是不免鼓槌似得敲打了一陣,連帶著話嗓音都有點變尖銳了:“回”他這一聲出來像是鴨子叫,連忙地清了清嗓子繼續道,“回主子萬歲,這事兒您是曉得的,沈老將軍的大兒子沈鈳從師王儒,耳濡目染下也怕是學了幾分的本事。”


  老皇帝嘖了一聲:“我記得那娃娃也不大,九歲,十歲?”


  劉永:“今兒開了年,該是八歲了。”


  皇帝滿意了:“棟梁之才,隻別學了王儒那股子倔牛脾氣勁兒就好。”


  皇帝自然都了是棟梁才,劉永也知曉該如何辦事了。恰好了外頭通傳來了正事:“禮部官員到了。”


  劉永:“主子,您要給沈老將軍的丫頭取名兒,奴婢已經著禮部的人去挑字兒了。”


  皇帝一聽,眉開眼笑:“行,瞧瞧禮部的都挑了哪些字兒,朕避開就是。”


  劉永腳下一搓,看著恭恭敬敬端牌子進來的太監,傳遞的眼神信號裏略帶著些可憐。


  太監禦前行走,也算是個能把主子伺候得舒爽的能人,察言觀色的本事不頂級也算得上是個一流,他一腳踏進房內,敏銳的察覺到了裏頭氣氛的怪異,可這皇帝在前,退避不敢,隻好硬著頭皮呈上端盤,捏著十二萬分的心開口道:“稟主子,禮部著人定下的字眼挑好了。”


  皇帝看著那盤裏紅木底墨黑字,眉頭高高挑起,眼神在劉永和端盤的太監身上來回打轉,緘默了好一會兒才道:“盤放著。”


  太監懸空的心穩到了身子裏,答了句“是”,恭敬地雙手將端盤呈給了劉永,僵硬著手腳卻不敢失了禮法,別扭著出去了。


  劉永有心為自己手下人句話:“這子是個懂規矩的,就是膽兒太。”


  皇帝:“他又不當官,要那麽大的膽子做什麽?”


  劉永:“喲,主子難得看上一個奴婢。”


  皇帝:“恭敬謹慎些總沒什麽錯處,”罷便探著身子去瞧劉永端在了台麵上的字眼,慢悠悠地念叨,“昭,宸,文。“


  劉永道:”都是好意思呀。“


  皇帝咋摸著這幾個字,覺得不對味,細細回想了一番,覺得怕是根處出了問題,便問:“你這是找了個什麽由頭,讓禮部去挑湊這些個字來?”


  劉永:“喲,主子萬歲爺英明,奴婢先向您請罪。”


  皇帝:“吧吧。”


  劉永一五一十地全盤托出:“奴婢想著,這沈老將軍府裏丫頭的事兒可不要讓多了的人知道去,所以主子的差事奴婢都是隻身一人辦的。禮部那邊也沒鬆口,便隨便找了個由頭,是要進位一個才人,讓他們定個封號。”


  皇帝讚許道:“你辦事倒是利落,朕最近也覺得許太平家送進來的那位才人不是個省心的,正好借著這個由頭窺探一波。”


  劉永笑道:“都是主子萬歲爺英明。”


  皇帝再掃了一眼那盤裏的字兒,揮袖一弗給推得遠了些:“難怪,都以為是定後宮妃嬪的封號,專挑些脂粉味厚重的字眼來湊。王儒要是知道了自己女兒被朕冠了這名字,怕是要提刀殺到禦前跟朕大幹一場嘞。”


  照理這般大逆不道的話從皇帝嘴巴裏出來,近侍哪怕是事不關己,也得趕緊的磕頭謝罪惶恐,可劉永這麽個成精了的,卻隻是靜立一旁傻站著陪笑,一句話也不肯。


  皇帝也知道這話題太犯忌諱,自己嘟囔舒爽了一陣,便開始認真地思考起正事了:“王儒的丫頭,取個什麽名兒好呢。”


  劉永自覺地為主子排憂解難:“王儒名兒是仨字的,主子隻要給這丫頭指一個字就好了。”


  皇帝顯然是聽進去了,但沒什麽,反岔開話題問了另一件事:“你覺得王儒算是個聖人嗎?”


  劉永:“主子恕罪,王儒集立德立功立言為一體,千世難尋,稱一句才不為過;可惜義厚忠薄”


  皇帝沒聽他的轉折,直接打斷道:“那看來是個聖人了。”


  劉永啞口半晌,點了點頭:“是。”


  皇帝:“是個聖人就好辦了,把‘睿’字賜給這姑娘吧。”


  劉永覺得自己當了回皇帝的嘴,心裏頭有點的委屈。不過看著主子難得開懷的展露出笑顏來,瞬間地就覺得自己活了這大半輩子,值當了。


  皇帝念叨:“德佑而睿齊德佑而睿齊這句話嚼著上口。“


  劉永跟著稱讚:”寓意也好,恩賞也使得。”


  皇帝越發覺得自己這事兒辦得妥帖,樂嗬地窩在了毛裘被窩裏:“朕滿意得很。”


  世道顛倒了個個,皇宮裏頭其樂融融,宮外頭三條街外不甚起眼的沈府裏,大男女主子把伺候廝丫頭的全給趕了出去,坐立不安。


  沈鈳皺眉疑惑:“睿?”


  沈鏡團子臉皺在了一塊,更加疑惑:“排到妹妹這一輩兒,單字從金。這單字倒是貼合上了,可賜了這睿字又是什麽意思?”


  少年人頭腦發達,可到底是經驗尚淺,老道的沈夫人很是擔憂:“一切按著王夫人的計劃進行著,該是沒有什麽的問題的難道是哪裏出了紕漏,被姓劉的給察覺了?”


  在官場上混得更老道的沈老將軍搖頭道:“該不是,若真是有所察覺,皇上就不該隻下旨賜一個字,而是賜咱們家滿門抄斬的罪名了。”


  沈鈳:“目前的情況來看,是福不是禍。”


  沈老將軍感慨:“這做個官可真難,尤其是揣摩聖意更是難上加難”自暴自棄似得把頭一扭,對著沈鈳落了滿目期望,“大崽,你這腦子能轉,家裏就靠你了。”


  沈鈳抽著嘴角別過臉去:“父親還是先關注一下朝野動向吧,若是近期朝野裏無甚動靜,那該是安穩了。”


  近日來朝野確實是沒什麽動靜,各部各司都在緊鑼密鼓地進行來年預算討論,就等著內閣會議之後,票擬的朱筆紅批。皇帝也沒什麽動靜,降了祥瑞,皇帝心情不錯,後宮嬪妃也隻有個姓許的才人遭了罰,連累了前朝的家族。


  沈鈳聽了父親從朝堂上帶來的消息,著實一愣,眼神不由自主地往裏屋望了望,這才道:“許家不是娘親的”


  沈老將軍連著擺擺手:“你娘親三歲上下就和許家沒關係了,整個京都知道這事兒的也基本都死了個幹淨。萬歲爺就算是耳聽八方,也斷聽不到蚊子的嘟噥。”


  沈鈳:“莫非是巧合?”


  “該是巧合。”


  “若是巧合就好了,”沈鈳埋頭再跟自家父親探討了一陣,最後得出結論:“事情。”


  沈老將軍:“這般看來是關係不到咱家頭上。”


  沈夫人正巧抱著自己懷裏的女嬰從裏屋裏打簾走出來,那嬰孩看著討喜得很,紅撲撲的臉蛋嫩得跟豆腐似得,令人愛不釋手。她隻聽了自家丈夫的最後一句,心安了些,可心念堅定,便擲地有聲道:“就算是真出了事,若是老垂憐能護住王儒一脈子孫,搭上了我們全家的命也值當了。”


  沈老將軍試探性的望向了自己兒子們。


  沈鈳點頭,目光堅定:“萬世忠義。”


  沈鏡亦是振臂:“萬世忠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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