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4 章

  大半夜了,尼塔莎洗完澡,穿戴整齊,在行宮常常一起玩的起居室裏坐著,等待著。


  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人影,起居室裏的燈火好像星星一樣同時亮了起來,黑暗中突然亮起這樣明亮的光芒,一刹那間讓人以為是火焰或者陽光。


  布萊茲走了進來,身後跟著變成人形的大狐狸先生,和一位頭頂長角的魔族青年。


  尼塔莎從沙發上站了起來,不需要布萊茲多說,她就知道時間已經到了。


  ——塔爾維亞他們三位真神為了保護手下的傳奇不能動用力量的虛弱狀態結束了,隨著昨天東北方向的一聲巨響,這三位尊陛下恢複了全盛狀態,可以抽出人手做回自己本來的工作了。


  他們解放了,也就意味著諸神騰出了手。按照很早以前就說好的,諸神之中該有那麽幾位,和尼塔莎一起去‘說服’她的族人了。


  其實到現在尼塔莎都不太確定這是不是背叛,但這會再撤退也有點晚了。尼塔莎隻能賭諸神的節操,並且做好準備自己永遠釘在本族曆史的恥辱柱上。


  她沒有選擇,這倒不是說她貪生怕死,而是在這個世界生活了許多年,在夏夜行宮近距離和布萊茲接觸,尼塔莎已經明白了一件事:


  諸神有能力殺光他們全族,隻是目前還沒有騰出手也沒摸到門路。


  如果讓那幫東方地區的搞事精做成這件事,一個不好就是結下死仇。到了那時候,雖然自己的族人會獲得一時的安穩,但在也許會碰麵的未來,逃不過一個死。


  與其那樣,還不如在大禍釀下之前抓住這個機會阻止。尼塔莎賭的是諸神對虛空一族沒有興趣,也並不好戰弑殺。他們幫助了沃爾米尼安的世界而沒有取走絲毫報酬代價,這讓尼塔莎願意去賭一下。


  她知道全族的命運不該由自己一個小女孩子決定,但情勢所迫,她必須做出選擇,沒有其他辦法。


  媽媽……你的小尼塔莎就要成為全族唾罵的罪人了。如果族人罵我把敵人帶回家,我就再也沒有家可以回去了。


  在等待布萊茲的過程中,尼塔莎也曾經對著空氣祈禱。


  可是如果我不這樣做,漫長時間盡頭的某一天,我的族人會迎來更大的災禍。請保佑我,保佑你的小尼塔莎,讓她做出值得而正確的選擇吧。


  布萊茲回來了。


  看起來心情非常非常差。


  他畢竟是真神,心情不好的時候自然有真神的威儀流露。尼塔莎有點下意識的害怕,但事到如今,好像也不是可以後退的時候。


  “這是煌,魔神,他和萊法陪你去。”紅發很隨便地介紹了一下跟他進來,披著有很多變幻玄奧幾何圖形大衣的短發魔族青年。


  萊法是大狐狸,魔獸皇帝萊法爾卡,這會也變成了人形。他和布萊茲是好兄弟,經常串門,尼塔莎和他倒是還算熟。


  “你不和我一起去啊?”憨憨妹子問紅發。


  “我為什麽一定要和你一起去?”紅發挑眉,“我身上的傷還沒好呢,可不要出遠門。我受了傷很柔弱的,嚶嚶嚶。”


  你傷沒好……個屁啊。為什麽一個大男人當著女士的麵能麵無表情地發出嚶嚶嚶的聲音啊?這不是精神百倍還有心情惡心別人嗎?


  尼塔莎的表情就……僵硬,很僵硬。


  “我走不了,你要是不能及時說服你們那個族長,塔爾那邊要有麻煩。我和辛塔離得近,得在這裏看著。”布萊茲解釋道,“煌和萊法都不是好戰暴躁的人,你和你們族長好好說說,讓他趕緊過來,不會挨打的。”


  不知道為什麽,聽他這麽說尼塔莎更擔心了呢= =。


  雖然魔神這個稱號在某些世界會聯想到一些嚇人的東西,但在這個世界,它隻代表魔族這個普通種族的真神大家長而已。魔神是一位看起來有點學者氣質的漂亮男人,和尼塔莎簡短打過招呼,準備出發。


  “等一下。”


  一朵瓊花在空氣中突兀地展開了花苞,那之後,一兩次呼吸的功夫,精靈女神瓊落到了這間房子的中間。


  她還是那樣平靜溫和的樣子,手裏拿著提燈,表情溫柔可親。


  但不知道為什麽,尼塔莎就突然……很害怕。


  這位女神,給她的感覺是,溫和的外表之下散發著冰冷的憤怒。


  或許因為是花草人,或許因為是長生種,總而言之,精靈是很不容易被激怒的。但相對而言,當他們被激怒,也很難不流血地平息下去。尼塔莎有了某種不好的感覺,她覺得自己族裏一開始不同意的行為可能會導致和她本來預計完全不同的後果。


  瓊並不關心虛空妹子怎麽想。


  事實上,她一晚上簽了四次紫芫的病危通知,看著好不容易撈回來的苦命下屬因為新傷舊傷散功底子被掏空而在生死線上掙紮。好不容易紫芫情況穩定了,就來得及見項玉一麵,老戰友到時間說沒就沒有了。再之後煌帶來了墮落之鎖的殘骸裏有一點虛空一族規則封閉技巧的痕跡,又想到這一族在這個世界從前和以後搞的事情。


  就算是好脾氣的精靈,瓊也很難繼續沉默忍耐。


  “我和你們一起去。”她對煌和萊法爾卡說道。


  ……


  洛芙在柔軟溫暖,散發著香氣的被褥裏醒來,感覺自己睡了好長好長的一覺,現在終於蘇醒了。


  世界在她眼中重新變得明亮而多彩,她的思維也很久沒有如此清晰活躍。有一會,洛芙搞不明白她在哪,等她終於從被褥裏麵坐起來,才突然意識到,這裏不是權柄和她靈魂旋渦深處的星空之下。


  這裏是主物質世界。洛芙看看自己的手,如臂使指,握緊不需要費力。她的身體又和靈魂重疊,緊密地結合在了一起,好像從來沒有意識被甩出去過。


  她回來了。


  好……好安靜。


  ……項玉呢?


  “殿下,早安。”之前照顧她的女官推門走進來,帶著換洗衣物洗漱用品和早飯。洛芙看著她,還有點搞不清狀況,唯一可以確認的是,她確實把自己當做上殿下,而不是,可能是她之前效忠的尊陛下的某個人。


  “尊陛下總是有空,他吩咐任何時候您想見他都可以。”那位女官對洛芙說道,“請不必著急,時間還早。”


  洛芙有點傻乎乎地穿衣服洗漱,還沒明白發生了什麽——昨天晚上一君給她喝的加料熱可可真的有那麽好用嗎?好用到她精神到現在還活蹦亂跳?

  不愧是諸神,這簡直是精神上比腎上腺素還好使的神藥啊。一針下去立竿見影,持續時間還長的沒譜。


  ……這麽一想就覺得好玄幻,果然是假的吧= =。


  “您想在臥室還是餐廳吃早餐?”服侍她的女官,名叫塞尼絲,幫洛芙係好了後背領子上的緞帶,輕聲問道。


  洛芙沒見她把早餐拿過來,不想搞特殊:“餐廳吧,不必特意拿到臥室來。……我,昨天和我一起來的紫芫冕下,您是否知道他怎麽樣了?”


  “冕下還在休息,暫時醒不過來。竹取閣下認為這對他的身體有好處,如果您不著急的話,吃過早飯可以去看他。”


  ……能看啊。


  洛芙鬆了口氣。早上睡醒她腦子也清醒了,回想起來,那時候自己睡的稀裏糊塗,早上起來真怕他們告訴她紫芫怎麽樣了。


  “謝謝您的幫忙。我的狀況不太對勁。”穿戴整齊,她對塞尼絲說道,“我想見見尊陛下,哪一位都可以。”


  太清楚了,太精神了,她很久沒有過這樣的感受。而且,最關鍵的部分是,項玉不見了。


  她和項玉在一起很久了,她突然不見,洛芙有點擔憂她是不是出了什麽狀況。


  “白大人這會應該在餐廳。如果您不介意的話,可以在那裏見到他。”塞尼絲答道。


  洛芙臉一綠。


  這要是一件小事也還算了,要是事大了,族長還吃不吃飯了?


  ……


  雖然塞尼絲和她保證紫芫好好的,但洛芙還是堅持先去看了他一眼。


  他確實在沉睡,或者說昏迷不醒可能更恰當一點。但是是活的,沒有死,洛芙看著他好像過了一輩子才再次見到的睡臉,心裏五味雜陳,隻希望如果這是一個夢的話能夠持續到永遠。


  紫芫沒死,她鬆了一口氣。讓她鬆了口氣的另外部分是,這間臥室的窗邊站著一位穿著黑白袍子的上古神族混血醫生,手裏拿著自發射法杖,笑眯眯地盯著洛芙和紫芫,渾身的殺氣看起來不是要救人,而是要打死任何不聽話妨礙他治傷的家夥。


  “冕下當時散功就是竹取閣下治療的。”塞尼絲悄悄地在洛芙背後解釋道,“閣下對冕下不愛惜身體的行為……很不滿。”


  那位被稱為閣下的傳奇推了推手裏自發射法杖杖柄上鑲嵌的啟動寶石,寶石發出了閃亮富有威懾力的光芒。


  洛芙慫了,溜溜出去,還不忘幫醫生帶上門。


  “這位竹取……閣下似乎是傳奇階?”出了門,確認紫芫確實活著,她輕鬆了一點,好奇心泛上來,悄悄問塞尼絲,“為什麽你們稱呼他為閣下?”


  按理說傳奇階的冕下應該是比所有能力者通用的閣下要更加的尊敬正式和確切。


  “因為冕下在古老年代的真正釋義是頭戴諸神大神官冠冕的人,後來雖然泛用,但對於傳奇來說,它仍然具有‘僅次於真神’的含義。”塞尼絲解釋道,這點洛芙知道,格萊西亞那個膨脹怪科普過這部分。


  “竹取閣下是所有醫生和治療能力者師承的源頭,是這個世界上最了不起的醫生。諸神之中,也沒有同樣水平或是比他能力更高的人了。作為這個世界上唯一一位達到這個水平的醫生,從某種意義上來講,他並不比我們尊陛下地位低。”


  ……怪不得看起來脾氣挺大,一副隨時打死不聽話病人的亞子。


  洛芙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雖然這位閣下親自來給紫芫看傷是一層確實無疑的保障,但她的心還是提起了一點——專家會診管床的病人,情況應該比急診拿著創口貼被打發回家的人糟糕很多吧。


  ……


  已經是上午,紫金宮的餐廳沉浸在冬日明亮裏透著清冷的陽光中。


  白坐在桌邊看報紙,一邊和坐在旁邊的傳奇階副官聊天,一邊心不在焉地端起牛奶來喝,雖然塞尼絲和洛芙說早安,但實際上已經十點多了,這家夥還在慢吞吞地攪和燕麥片,讓洛芙很難不猜測他到底是九點半才起床還是吃了一個半小時牛奶泡麥片。


  “早。”察覺到洛芙過來,或是剛好看完手裏的那一版,他把報紙合上放到一邊,副官起身離席,請洛芙在這張很有居家氣息,一點也不莊嚴華貴的長桌旁邊落了座。


  洛芙盡量自然地拉開椅子坐下來,對於自己看到的平常景象還挺驚訝的。她以為會見到類似於那種……總之符合凡人對於地上神國宴飲場所想象的豪華宴會廳,至少能並排放下四張桌腿鍍金的長桌什麽的。


  但……好吧,諸神是披著人皮的真神,但他們大多數時候還是人。是人就不可能日常起居連續幾萬年都搞些沒意義的排場大魚大肉,更何況——


  她悄悄看了白一眼,安心坐了下來。


  所有的真神的神性都比傳奇要厲害很多倍,年紀大了,戰爭中多少有點舊傷,他們中的很多人,包括白,身體情況並不再像年輕人一樣那麽好了。


  “現在感覺怎麽樣?”白問她,停下了攪麥片的手,“粗略看起來你還算精神。”


  洛芙拿起勺子準備喝湯,聞言愣了一下。


  “您……知道?”


  白點頭。


  “項玉不見了。……是因為那杯熱可可?”


  “不是,那是讓你安定情緒睡沉一點的。”白拉過了旁邊小碟子裏的奶油草莓蛋糕,拿起銀勺子挖了一點。洛芙不知道該吐槽這詭異的畫風還是吐槽他一大早就吃這麽甜膩的點心,她以為那個是給她準備的來著。


  “昨天項玉來找過我們,我們用了一點辦法,讓她暫時沉寂下來了。”白對她說道,“這個方法是一次性的,而且不會讓你們的狀況退回臨界點以前,在你們的情況再次惡化之前,你需要回到過去,讓真正的項玉徹底解決這個問題。”


  項玉主動……


  洛芙拿著湯勺,看著麵前的湯碗,陷入了整個人都十分落寞的思考。


  她真的這樣做了……動作這麽快,一點都不猶豫,也沒有給她道別和感謝的機會。


  回頭看來,那個時候項玉是真的想救她一命,並沒有什麽借機向她索取什麽的意思。


  洛芙已經數不清這是項玉救她的第幾條命了。


  她以為項玉至少會和她道個別。好……好遺憾,也很溫暖。


  “我們以後還能見麵嗎?”她問道,希望白給出肯定的答案,“項玉她……我還有可能做到那件事嗎?”


  白注視著她。


  “我想……不能了。”他慢慢地說道,“我們對你精神狀態的評估顯示,你恐怕已經沒有足夠的願望和意誌做出正確的選擇了。”


  洛芙突然希望這一天沒有發生過,至少從她起床的時候開始從新進行——這裏應該有些事搞錯了,不應該是這樣的——“可選擇難道不是人做出的嗎?人皇尊陛下說格萊西亞告訴我的條件是錯誤的。那個選擇不是還有達成的條件嗎?”


  “人可以勉強自己,但不能欺騙自己。”白對洛芙說道,“比如,你現在仍然認為,活著,是一件幸運而值得爭取的好事嗎?”


  洛芙張了張口,愣住了。


  紫芫回來了,她當然想活下去。可是那時候的絕望好像被刻在了她的記憶裏,生存在她眼中仍然是恐怖和暗藏痛苦的。如果除去紫芫,除去那些小小的希冀和幸福,她真的是這樣認為的嗎?在絕境中,她也會一樣發自內心地努力爭取嗎?

  “如果,那個選擇的前提條件是你要發自內心地想要生存,因此能在絕境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求生欲,從而尋找到生路,你怎麽做到發自內心想活下去的這個前提呢?”白問她。


  洛芙突然答不出來。


  到了這時候她才知道自己那時候放棄的是什麽,如果這真的是前提條件,那麽她恐怕目前確實失去它了。雖然這主要是由格萊西亞導致的,但是——


  她看著眼前溫熱散發著香氣的早飯,突然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不必自責,你不知道那個選擇是什麽,卻逼迫自己去賭它,這本來就是個令人痛苦的過程。身為年輕的繼承人輸給格萊西亞那樣老辣的傳奇也不丟人,我們不應該苛求你做出超出自己承受能力的事情,所以你也不必認為自己本來可能會做的更好。現在的結果已經是目前我們能做的最好了,不會更好,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的。”


  洛芙垂下視線,過了一會,她抬起頭看向白,“……人是會變的。我從過去有機會做出那個選擇變成現在很難選對的狀態,那麽也有可能再變回從前。”


  “格萊西亞快要完成了。”白沒有回答,他挖了草莓蛋糕上麵澆了香甜草莓醬的草莓,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已經沒有時間了。”


  什麽?

  洛芙看著他,腦子好像同時運行10個3A大作的i3老式筆記本那樣瘋狂運轉,試圖搞明白這句話和之前內容的聯係。


  “我必須在格萊西亞完成他的計劃之前作出正確的選擇?!”她大驚失色,“可是……我以為格萊西亞的□□不會特別影響項玉的複活。原來您把輝耀蒙托洛和自由領的未來也壓在我身上了?!”


  不不不?不是吧!她一直以為權柄的問題是她自己和項玉之間的事,但如果這會影響到格萊西亞陰謀的成敗,牽扯可似乎比她以為的要大太多了。


  白用一種看傻瓜的眼神看著她:“……當然不是,怎麽可能。項玉是項玉,權柄不能走是權柄不能走,你搞不定我們有其他計劃,格萊西亞一定會死,這是確鑿無疑的。”


  他說格萊西亞一定會死的時候,語氣輕巧,就好像在說中午飯會吃的蘿卜一定會被削皮燉進湯裏,平和的甚至不會帶有發狠的情緒。


  隻是這種平和裏還摻雜了一點別的東西,比如,他其實並不願意使用這個後備計劃之類的。


  洛芙沒察覺到這一點,她覺得白說的話有點古怪,陷入思索,滿頭問號。


  “你做出正確選擇的最好時機,是在格萊西亞的計劃完成或者失敗之前的輝耀。”白不賣關子,盡量在不提供不必要暗示的情況下給她多說兩句,“過了那個時機,再要達成正確的條件就很困難了,或者說,幾乎不可能。”


  “距離那時候隻有不到兩個月,最多不超過三個。在那之前,你能恢複自己的狀態嗎?”


  洛芙呆住了。


  “我需要恢複哪方麵的狀態?”她咬了咬牙,還是不想放棄,“如果是求生欲的話,我可以努力。”


  白搖了搖頭:“我不能說,你也別猜。格萊西亞告訴你的是錯誤的,但真正的方法說出口確實會永遠失效。如果你真的想知道,為了讓你安心我倒是可以告訴你,這樣你就不會想那些雜七雜八的胡思亂想了。”


  “不不不!您還是先不要說了!先別說!”


  洛芙就差衝上去讓他閉嘴。


  白如她所願不再吭聲了。


  洛芙安靜下來,看著一桌子精美的食物,現在開始感到蛋疼了。


  雖然之前也不是沒疼過,但這次蛋疼來的格外劇烈。


  看來希望真的很渺茫,渺茫到白都認為告訴她也無所謂。


  項玉……


  雖然知道她會為了讓自己的人格免於融合的危險而做這些事,但洛芙那時候可不知道,諸神這邊對她的判斷是條件已經幾乎無法達成。


  那不就等於,項玉這一睡再也醒不過來了嗎?她自己很可能知道這一點,這次一走可能就是真正的永別,她是帶著怎樣的心情讓諸神封印自己的呢。


  “無妨。”白用勺子去挖蛋糕的後半邊,這家夥真的在吃蛋糕,吃的好快,不是在無聊地找一個食物玩一玩做做樣子,這麽一會吃了半塊,整整齊齊,現在準備挖另一半,“你作為繼承人,好好活下去,花幾千年時間熟悉古蘭德的權柄,最後成為可以比肩她的大家長,這也很好,沒什麽區別。”


  這怎麽能一樣?那項玉不就死了嗎?


  洛芙驚恐地看著他,這個一板一眼渾身上下沒有絲毫娘氣的大男人用銀勺子挖蛋糕,突然意識到另一件事,又泄了氣。


  白不可能不希望項玉活過來,他也絕對比自己清楚項玉這位辰星和她這樣靠大佬才能爬上下位神的鹹魚有著天與地的本質區別。


  他不可能不知道,希望項玉活過來的心情也不可能不如她強烈。甚至如果可以這麽說,項玉才是和他更熟悉的那一個,私心來講,比起項玉去死洛芙活下來,他有理由期盼洛芙可以用來交換項玉活過來。


  他如今接受了這個事實,還跑來安慰自己,唯一的理由是這樣做正確。


  洛芙又蔫了,她沒什麽好說的,隻能跟著一起忍耐。


  “……請不要告訴我那個正確的選擇是什麽。”過了好一會,她輕聲說道,“在我……真的成為大家長,這一切都無可挽回之前。”


  白點點頭:‘好。’


  “我想……再想一想。隻要絕對條件不達成,總歸還留有一線希望。”


  洛芙輕聲說道,幾乎自言自語,過了一會,她下定決心接受現實,才又精神起來。


  “對了,說起格萊西亞,我可以問嗎?你們打算怎麽殺他?”


  那家夥好囂張啊,拿著權柄,諸神對他沒有辦法。可如果能搞死,事情不是可以解決一大半了嗎?


  “我本來是想告訴你的,但既然你不要知道真正的方法,似乎大部分都不方便說了。”白說道。洛芙有一瞬間開始後悔自己剛剛的提議。


  “……但你現在已經離開了輝耀,我想有些事情可能已經沒關係了。這些計劃和真相裏,我確定能告訴你的部分是,輝耀和蒙托洛的局勢都是圈套。格萊西亞扣住紫芫和桓琴的時候迫使我們答應了他的條件,讓我們不能對那裏施加幹預。在這裏出現了一個誤導,他以為我們不能殺死他,狀態很差,所以拿他沒辦法。這個概念是錯誤的。”


  “格萊西亞以為他能帶著東北地區離開,他錯了,存在一種方法,在他計劃達成的時刻殺死他。”


  “但做成這件事的前提條件是,格萊西亞要達成他的計劃。”他看向洛芙,“如果你對那個選擇還抱有期待,那會是最好,也很可能是最後的機會。”


  ……原來是這樣。


  所以輝耀看起來像被諸神放棄了,說是放棄也沒錯,放棄的行為本來就是一個餌。諸神把洛芙往輝耀一扔就不管了,這一方麵是她自己請求,另一方麵,他們在等待她有機會做出那個選擇。


  可惜,洛芙沒有堅持住。或許是因為信任不夠,或許是因為格萊西亞太過強大,她無從得知真正的那個選擇是什麽,在格萊西亞刻意製造的一係列悲劇和打擊之下,最終沒有堅持到最後。


  她沉默地低下頭。


  “生死有命。項玉的生死已經失去了,複活當然好,死去也不會遺憾。”白對她說,“失去這個機會不要緊。你是合格的繼承人,留在央都不去趟這趟渾水,平安活下來好好長大,這也是一個很值得的好結果。你不必一定要責怪自己從中獲益,從頭到尾這件事對你來說都不是幸運的饋贈。你沒有做過虧心的事情,現在無論你怎麽選,都可以心安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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