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善後工作(下)i.
1943年1月3日 山西靈丘 安堂村
漫天風雪中,八路軍新三團成立大會在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村子正式開始了。
在已經康複的楊新和楚雷的帶領下,無數從西衛鄉突圍而出的戰士們高舉著紅旗,全副武裝的在風雪中高喊著抗日口號,群情激昂——雖然他們的家鄉已經被鬼子徹底摧毀,但是由於行動及時,家鄉父老已經穿過了太行山,在靈丘地區安家落戶,重新開始生產生活,再加上西衛鄉之戰對鬼子造成的巨大殺傷,讓戰士們更加對未來的勝利充滿了信心。
從西衛鄉撤走的物資進行了再分配,避免新三團的編製過於“奇葩”,也讓其他八路軍部隊得到了加強。而來自其他部隊的老八路已經被編入這個新組建的新三團,擔任各級指揮官和政工幹部,提高全團的戰鬥力。接下來,全團會在靈丘地區進行三個月的集中整訓,然後會加入到對敵鬥爭的前線中。
楊新和新調來擔任副團長的張遠先後在主席台上做了激情洋溢的發言,接著就是楚雷,當他在台上發言的時候,突然怔住了……
作為前偵查班長,楚雷的眼神可謂是非常之尖,而在下麵那些整齊列隊的新三團戰士後麵其他兄弟部隊的戰士和看熱鬧的老百姓人群中,一個熟悉的麵容映入眼簾——正是淩東,他穿著全套八路軍製服,在衝著他招手微笑。
“老楚!”
楊新在一旁提醒他,楚雷這才反應過來。不過,當他在看過去時淩東已經不見了蹤影。
楚雷的臉上浮現出一絲微笑,他清了清嗓子,繼續大聲宣布道:
“……抗戰是我們民族的聖戰,這場戰爭必然會以中華民族的全麵勝利告終,必然會讓我們這個民族從上百年以來的積貧積弱中走出,邁出民族複興的第一步……”
淩東已經離開了,看著這隻自己“一手打造”的部隊能夠有如此光明的未來,他也是從心底感到高興的。
而他腦中的芯片也已經完成了“更新”,這個團的光榮事跡也讓他成就感滿滿。
整訓後的新三團逐步適應了老八路的作戰方法,在楊新和楚雷的領導下又連續參加了多次對日寇作戰,殲滅大量日偽軍,在1943,1944年一舉收複多個縣城,被視為八路軍的一把鋼刀。抗戰勝利後,這隻部隊被編入中野,擴編為第17旅,先後參加上黨戰役,邯鄲戰役,魯西南戰役,又千裏挺進大別山並參加了淮海戰役,渡江戰役。新中國成立後,奉命駐守祖國的大西南,並且在多年後,參加了“對印自衛反擊戰”,成為祖國西南的一道屏障。
楊新帶領這隻部隊南征北戰,職位也在不斷上升,最後一直升任兵團副司令,1955年授銜時被授予少將軍銜。隻可惜1959年卻因為長期工作引發的胃癌去世。張遠則在1949年新中國成立前因為不慎觸雷,意外身亡。
楚雷的運氣比較好,淩東的納米治療劑讓他的身體掃除了當時的一切疾病,宛如新生一般,身體一直很硬朗。這位功勳卓著的指戰員在1955年同樣被授予了少將軍銜,之後長期駐紮西南對印一線,甚至由於處在一線,並沒有受到WG的衝擊。退休後等到了改革開放,過上了好日子,直到2018年,以96歲高齡去世。
隻可惜西衛鄉和附近的村莊徹底荒廢了,解放後,有一些原村民想要回去,卻發現那裏被日軍徹底破壞,甚至連田地裏都被撒了鹽,重建成本極高。加上這些村民早就被安置的很好了,所以徹底斷絕了回去重建的念頭。
一切看起來都很好,隻是,正當新三團官兵們熱情高漲的慶祝新三團成立的時候,卻有一個人有些失落的離開了這隻部隊。
原副團長衛忠興早已經換上了一套八路軍軍裝,收拾好了自己的行禮。他看了看自己住的這間破茅舍,長長的歎了口氣。他那位如花似玉的老婆王慧,也穿上了一套農村婦女的服裝,有些無奈的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眼裏流露出了一絲遺憾。
確實,養尊處優的他們原先住的是深宅大院,吃穿雖然不能和現代社會比,但也遠超過這個年代的大多數人,平日諸多仆人眾星捧月一般的伺候,現在統統沒有了。雖然心裏也明白這是為了活下去,但是生活水平的驟然變化還是讓他們內心充滿了失落。
昔日的家仆丫鬟現在要麽已經加入了八路軍,要麽就進入了靈丘地區的機關工廠開始工作,就連家裏的老管家也成了靈丘兵工廠的會計。昔日的萬貫家財和糧食,都成了新三團的物資,西衛鄉的大地主現在徹底成了光杆司令,一文不名。
不過,不管怎麽說,他們現在好歹是活下來了,而且前途“一片光明”——衛忠興根本不會打仗,整個西衛鄉戰鬥期間都在負責調配物資,協調村民撤離。考慮到新三團成立後,可能擔任的任務更重,楊新和代表組織的張遠也來找他談話,詢問其意向,並且給了他另一個選擇——前往抗日軍政大學第一分校擔任日語和數學等學科的教員,平時也可以兼職負責翻譯截獲的日軍情報。這顯然比跟著部隊行軍打仗要安全的多,起到的作用也大得多,而且也可以攜帶家屬。
衛忠興自然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去當教員,於是正式調令一來,他就要立即奔赴抗日軍政大學了。
“呦,準備的怎麽樣了!”
淩東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毫不客氣的推開了房門,讓衛忠興的老婆頓時臉上一紅,轉身走了出去。
“大伯公,之前抗日任務太重,沒顧得上你,現在特別來關照你一下!”
淩東笑著走了過來,壓低聲音說道:
“我隻告訴你一點,最後奪得天下的是TG,所以到1945年後,別管國民黨那邊給你什麽高官厚祿,跟著TG絕對沒錯,到了1953年,連美國佬都被TG打得丟盔棄甲,這點信我的沒錯。千萬別去當什麽二五仔,三姓家奴。”
“是,這點我知道了。”衛忠興急忙點頭說道。
“還有,曆史上,會有一段艱難的時期,我不方便說。你這個出身,受衝擊難免的,但是一定要堅持住,記住,不要懷疑我給你的選擇,陽光總在風雨後,好日子總會來的。”
“好的!我一定謹記。不過我爹,你太爺爺那邊……”
“放心,我這段時間就是安排他的事情去了,這可是特別優待啊,這個時期其他人可沒這個待遇。當然,分別是難免的,如果我的計算沒錯,等到了1949年,你們會在北平重逢,在那之前,忍住!”
“是是是,那現在我……”
“走走走,去跟你爹,我太爺爺告別的時間還是有的!”
淩東急忙拉著衛忠興走出了屋子,來到隔壁的小屋,衛德厚就住在這裏,看到兩人進來,他也隻是歎了口氣。
“爹,孩兒不孝,未能保住我們衛家的基業。害得您流離失所,吃這麽多苦頭!”
衛忠興直接跪下磕了個頭,含著眼淚說道。
“起來,起來,不怪你,孩子,你看著地多涼,趕緊起來!”
衛德厚急忙下炕,將衛忠興扶了起來,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還活著就好,咱家就還在,什麽基業,財產,都是身外之物。咱這大重孫子不也說了,反正遲早保不住,好歹在這國破家亡的時候,咱這家產也沒有白費不是,用來抵禦外寇,也算是沒有辱沒咱家的列祖列宗了。你呀,和慧兒就好好在這裏待著,別擔心我。我聽說八路長官不是給你安排了去當教書先生的工作嗎?挺好,挺好的!別管我,你們盡快要個娃才是正事兒!”
“爹,您這一分別,咱們也隻能7年後再見了,您這身邊也沒個人,我這也有點於心不忍……”
“這叫什麽話,你爹還好好活著呢,咱這重孫子可是把我安排在北平了,咱又是大戶人家了。7年後,帶你的兒子,我孫子來找我,沒有孫子,不許進門,聽明白了嗎?”
“明白了,爹!”
衛忠興急忙把自己的老婆王慧叫進來,兩人畢恭畢敬的向著衛德厚磕了三個響頭。然後衛忠興把王慧支開,一臉誠懇的對淩東說道:
“那個,大孫子,你太爺爺就交給你了。抗戰還有好幾年,確實不適合讓爹這老胳膊老腿的在山裏居住,萬一趕上鬼子掃蕩,還要轉移。這可是你太爺爺,這麽大歲數了別讓他受苦。”
“放心吧,我辦事,一向很周到。”
衛忠興和衛德厚又寒暄了幾句,眼看天色已晚,兩人才依依不舍的道了別。
“好了,大孫子,咱們走吧!”
衛德厚穿上了厚厚的衣服,連臉上也都裹上,從一旁拿起一個包袱——這就是他現在的全部家當。
“放著我來!”
淩東解除了自己的投影偽裝,蹲下,把衛德厚背在背上,另一隻手拿起包袱,走出大門,接著開啟偽裝係統,騰空而起,下一秒,已經在距離地麵幾百米的上空了。
眼看著自己“騰雲駕霧”,腳下的一切都變得十分渺小,衛德厚嚇得閉著眼睛不敢睜開,隻聽得風聲在耳邊不斷的飛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風聲停住,衛德厚睜開眼睛,才赫然發現自己身處一個胡同中,一旁是一個四合院的大門。而淩東也改變了自己的形象,變成一個穿著長袍馬褂的商人形象。
淩東直接敲了敲大門,裏麵傳出一個有些不高興的聲音:
“誰啊!”
“我!”
“呦!衛老板!您稍等!”
一個誠惶誠恐的聲音立即傳了出來,沒過多久,一個中年男人跑來打開了大門,低頭哈腰的把淩東和衛德厚迎了進去。
“衛老板,您這一路上辛苦了!給您請安了!”
中年人畢恭畢敬的行禮。
“不辛苦,不辛苦,介紹一下,這是我爺爺!還得您平常多照顧了。”
淩東指著衛德厚說道——這個年代普遍早婚,十六七歲生娃也是很常見的,因此從年齡上看,60歲的衛德厚給看起來20多歲的淩東當爺爺也確實不太違和。
“不敢當,不敢當,老太爺,開門遲了點,還得您多擔待!”
中年人急忙向衛德厚行禮。
兩人一進來,四合院裏其他屋子的燈也亮了起來,還有幾個中年人也走了出來,向淩東和衛德厚行禮。嘴裏都是一口一個:“衛老板!”“衛太爺!”“路上辛苦了!”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家早點休息吧,我爺也累了,有什麽事兒,明天說!”
“得嘞,不打擾您了!有什麽需要的您盡管說話!”
四周的人紛紛散去,而淩東則領著衛德厚走進了最大的一個房間。
雖然不比衛家大院的奢華,這老北京四合院的房間卻也遠遠超過山西的村舍,裏麵的設施也一應俱全,取暖的火盆也還在燒著火,讓屋子裏暖暖的。淩東讓衛德厚坐下,才開始介紹:
“太爺爺,我以河北商人的身份,把這個宅子盤下來了。不隻是這個宅子,胡同口那家興漢樓飯莊,我也一並盤下來了,算作咱家的產業。這院子裏和附近住的都是咱家的夥計。”
“飯莊?”
“您心疼咱家大宅子我知道,但是咱在這裏總不能坐吃山空吧。這興漢樓飯莊雖然不算大,是這裏一家不太老的字號,但是正好不會太引人注目。現在世道不好,原來的老板因為經營不善,本來打算賣掉飯莊和周圍的宅子關張大吉,讓夥計們自謀生路。於是我就用1500大洋把這個飯莊盤下來了,順便連這周圍的四合院都盤下來了,作為您在這裏的營生和住所。順便把所有夥計都留用,也算是給他們在這兵荒馬亂的時候有個活路。”
淩東笑著說道,眼神裏還帶了一絲幸災樂禍——他把河北地區好幾隻偽軍的軍餉搶了個幹淨,就看那些偽軍怎麽辦了。
“可我這沒經營過飯莊啊!”
衛德厚有些擔憂的說道。
“您不用操心,興漢樓原先的掌櫃,掌勺,大廚,夥計什麽的都在,而且大多都拖家帶口的住在這裏,平時照顧一下您的飲食起居,經營什麽的你都不用過問。虧損也沒關係。”
淩東看了看四下無人,悄悄跑到磚頭磊好的炕上,抽出幾塊磚頭,裏麵金燦燦的顏色就亮了出來——竟然全部都是金條。
“您這裏的錢足夠填補虧空的,要是有人問起,就說是我托人送來的。現在他們認為我是某家河北商號的老板,剛剛接過家族生意外麵生意很大,您是我爺爺,退下來後在老家閑不住,於是我和我爹送您來這裏隨便盤個產業玩玩,隻是為了讓您有點事情做而已,不在乎盈虧。這裏的人我簡單查了下,都是老實人,能夠有口飯吃,不至於流離失所就心滿意足了,絕對不敢多問的。”
說完,他又從一旁的抽屜裏拿出一摞證件:
“這是給您準備好的良民證,身份證明什麽的我都準備好了,還有房契,地契什麽的,您現在是來自河北邯鄲的衛德厚,別怕重名,叫這個名字的很多,不會專門查的。警察那邊我也打好招呼了,不會找您麻煩的。現在是日本人,將來國民黨來了後估計還得敲詐勒索,您就給他們幾根金條,反正這些金條夠用。但是千萬記住一點,這些四合院房子,絕對不要盤出去。咱現在這地方將來屬於三環範圍,連同飯莊,占地麵積5000多平,您是出租也好,改成倉庫也好,但是一定要攥住了。”
“好!”
看著淩東堅毅的眼神,衛德厚似乎也明白了重要性——他本身就是地主,也明白地主是怎麽當的。不同的是鄉下的地主雖然地方大,但是還得組織家丁收租搶糧食,幹不少喪盡天良的事情,最後才能收到那麽一點點,勉強維係。城市的地主,雖然地方小點,但是坐在家裏啥都不幹,簽署幾個合同,大把大把的錢就自動上門了,而且絕對合理合法,怎麽說都沒毛病。
淩東又交代了幾句,隨後讓衛德厚先休息,自己則再次離開返回自己的小屋休息。
第二天一早,其他四合院裏的人還沒起床,淩東就飛了回來,佯裝自己剛剛從屋裏出來,和起早的夥計們打了招呼。
這一天,他又帶著衛德厚和所有四合院裏的夥計們見了麵,又到飯莊露了臉,讓衛德厚了解了下基本的業務和賬目,也讓所有人都認識了衛德厚。
雖然在老家當地主期間,衛德厚也算是作威作福,不過這段時間的顛沛流離,也讓他品嚐到了人間疾苦,尤其是和衛忠興分開後,略顯孤獨,看上去就像個慈眉善目的老大爺,對人也比較和善起來。尤其是其在老家雖然從不下廚,但是也吃過不少好東西,於是指導掌勺師傅改進下菜品,也是得心應手的。
這裏的夥計們本來都要被趕出去自生自滅了,現在能夠繼續住在這裏,繼續有工作,本就對淩東感恩戴德,自然也對淩東這位“爺爺”關照有佳。四合院裏,更有不少夥計們未成年的孩子們玩耍,更是讓衛德厚憐愛有加,時不時還教這些孩子們讀書識字,更是讓整個四合院內氣氛融洽。
而另一段仿佛是VR遊戲經曆一樣的記憶也出現在淩東的腦海中,雖然明顯不如他原本的記憶那麽清晰,但是他也看到了自己的另一種生活——當解放後,爺爺和大伯公同時回到北京工作,並且一起住在太爺爺的四合院裏,一個大家族一起成長,直到最後太爺爺去世,四合院拆遷,每家都拿了足夠多的拆遷款搬入新家才分開的日子,一個幾乎不用愁金錢的日子……
1943年2月5日
在安頓好了許德厚,並且陪著他度過了這一個大年初一後,淩東終於向他告別,也以需要繼續打理生意的名義,向四合院裏的街坊們道別。
離開這裏後,他重新開啟了自己的隱形模式,踏上了前往蘇聯的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