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疏忽的代價
1942年11月3日 河北西北 日軍前敵指揮部
連續兩次失利的日軍並沒有繼續向小曹莊等村莊發動進攻，而是出人意料在分散開來，在這些村莊周圍的樹林，山地一帶大規模搜索。一些衣衫襤褸的村民舉家帶口的在日軍槍口下從自己的藏身地走了出來。
日軍軍營內，連續的挫敗讓他們上下士氣低落，其各部隊和指揮部裏也是一片愁雲慘淡，大部分人都一臉陰沉的保持了沉默。但隨四周搜索的日軍也不斷將一些小曹莊和其他村莊的村民抓回營地，一陣陣的慘叫聲伴隨著淒慘的哭聲卻不斷打破這片沉默傳了出來。
小曹莊和其他村莊的村民大部分都沒有出過莊子周圍方圓10裏地的範圍，去過周圍縣城的就算是有見識了。對日軍的印象大部分也隻停留在根據地工作隊的口號和故事宣傳上。
而由於之前作為鐵杆漢奸長期控製的村莊，日軍經過時還能勉強保持秋毫無犯，甚至給孩子發糖。所以一部分人對於工作隊的宣傳也嗤之以鼻，沒有響應其號召前往西衛鄉撤離的行動，隻是躲在莊子附近，想等著戰爭結束後回家。
甚至在被鬼子抓獲時，很多人還有些不以為然，覺得自己沒有參加抗日活動，隻要好好配合，就不會有什麽事情。等八路撤走了，他們還能回家繼續生活。至於誰統治，那是無所謂的事情——當日寇入侵時，有這種想法的中國人還有很多。
但是沒想到這些死傷慘重的鬼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抓獲這些人後，不管男女老少，什麽都沒有問，先嚴刑拷打一頓再說。然後，他們打著確保情報正確的幌子，繼續在這些村民身上發泄著自己的憤怒，甚至對老人和孩子也痛下殺手。
隨著日軍搜索隊在附近抓獲的村民越來越多，他們開始當著這些村民的麵把其他們的家人用殘忍的手段殺死，以達到恐嚇的目的。
第一次見識到了鬼子真麵目的村民們這才回想起根據地工作隊那些宣傳，這才意識到那些宣傳都是真的，懊悔不已。不過已經晚了，在日軍殘酷的手段下，這些村民竹筒倒豆子一般把自己所有的所見所聞和了解到的情報都吐露了出來。
很快，情報統統擺在了稻葉中將麵前。
“撤離？從西衛鄉撤離？去山西？”
指揮官稻葉中將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自己手下拿著那些口供，又看了看一旁西衛鄉一帶的地圖，疑惑的問道：
“他們打算怎麽去？翻越太行山？”
“根據俘虜的供述，八路軍的工作隊表示隻要跟他們去西衛鄉，就可以帶他們去山西，但是沒有說明具體地點和方向，也沒有透露具體計劃，隻是要他們盡快收拾東西，跟工作隊走。而且根據他們所說，工作隊組織在全鄉修築工事，挖地道，他們還有人看見八路軍在很多建築內挖射擊孔，布設陷阱，埋設地雷，有可能準備將整個村莊要塞化。但是他們也隻知道這些，對於具體修建工事的情況和地道的詳細情況一無所知。”
負責審訊的參謀繼續匯報道。
稻葉中將沒有回答，從一旁的地圖中翻出這一帶的地圖和之前拍攝的航拍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這才搖了搖頭，用一種匪夷所思的語氣說道：
“他們除非打通了北山，讓其能夠一直連接到山西靈丘地區，那裏是八路一個主力旅的活動範圍，可以完成接應和對他們的收容。”
“可是，就算能夠打通，那裏直線距離也有上百公裏，而且全是山路，八路軍帶著那些老幼婦孺，很難在這裏行進的。”
另一個參謀提醒道。
“他們很清楚我們會做什麽，所以不會留在這裏坐以待斃！而且他們很清楚我們的作戰計劃，知道我們會采用步步為營，鐵桶合圍的策略，所以才會把周邊的所有村莊要塞化，讓我們在這裏付出巨大的代價，消耗我們的軍力，為他們的撤離爭取時間。”
稻葉中將站起身來，背著手在指揮部裏踱了兩圈步，然後突然一臉興奮的命令道：
“八路沒有把這些人滅口算是個重大失誤，他們不是在做‘困獸死鬥’，而是在有計劃的組織撤退。既然要在西衛鄉撤退，就必然要在外圍這些村莊牽製住我們，本來就不多的兵力必須分散。我們不能放過這個機會。馬上修改進攻計劃，每個村莊派一個中隊牽製，立即在村莊的周圍構築工事，牽製住這些村莊的八路軍。46師團和52師團剩餘的主力部隊迅速組建兩個突擊用的加強旅團，把所有剩下的裝甲部隊配備上，繞過這些村莊，直接進攻西衛鄉，把他們的退路封死。直接進入北山地區，如果八路正帶著當地人撤退，他們就走不快，我們就能夠在北山地區殲滅他們。然後，再回師集中優勢兵力一個村莊一個村莊的掃蕩。”
“是！”
參謀們立即開始重新製定計劃。
“閣下，那些支那俘虜怎麽辦？要不要都處理掉？”
另一個參謀問到。
“先不要殺他們，這些算是八路送給我們的禮物，把他們帶到西衛鄉去，我還有用。”
稻葉中將帶著一臉猙獰的笑容命令道。
隻是他並不知道，就在他們討論新計劃的同時，淩東的設備已經全程向淩東進行了“直播”。
幾乎就在同一時間，淩東再次出現在了楊新在小曹莊的前敵指揮部中，至於他究竟是怎麽繞開層層警衛，進入的這裏——無論是警衛人員還是楊新和楚雷這些指揮員，也已經習慣了，懶得再去問了。所有人隻是保持著哭笑不得的表情打了個招呼：
“參謀長！”
和日軍不同，一天兩次大勝，敵人的損失已經超過了獨立團總人數的兩倍以上，這樣的勝利鼓舞了全團官兵。另外，根據北山那裏傳來的無線電消息，他們先頭的工兵已經和另一側靈丘的接應人員相遇，現在正在協力將剩餘村民送走。
一切都在按照預想進行，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成就感，隻是這一次，淩東的臉上卻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急切：
“立即放棄小曹莊和所有外圍村莊陣地，所有人員連同炮營立即向西衛鄉撤退，提前執行西衛鄉防禦計劃。”
“什麽？”
現場軍官們頓時一片驚訝。
“那，小曹莊的地道，工事，就都不用了？我們好不容易給鬼子準備好了這麽多的‘見麵禮’，大部分都沒用上，太浪費了吧。”
一個軍官抱怨道。
“同誌！你是不是黃百韜的學生啊？（國軍黃百韜在碾莊時本有機會撤走，和接應的邱清泉，李彌兵團匯合，但是由於碾莊防禦工事已經修好，為了不“浪費”這些工事，決定在這裏和華野主力碰一下，等待增援，最後在碾莊被全殲，增援也被圍殲）這時候還在意這些？”
淩東無不諷刺的說道，隻是看到這些人沒一個聽懂他在說什麽，這才反應過來淮海戰役還沒爆發呢。
“好了，我不廢話了，我剛剛得到的確切消息，鬼子會馬上改變戰術，隻留下少數人牽製我們，剩下的主力會直接進攻西衛鄉。所以我們必須在他們調整部署的時候，立即趕回西衛鄉布防。”
這一份通報也讓指揮員們吃驚不小。
“難道是我們昨天把鬼子打得太疼了？他們才改變計劃？”
另一個指揮員問道。
“不，幾百上千人的損失對鬼子兩個師團來說算不上什麽。”
淩東的語調一下子提了幾度：
“是因為你們疏散時的失誤，暴露了我們的撤退計劃！為什麽有好幾十個村民沒有撤離，反而在村子附近躲起來了？他們現在被鬼子抓了，直接暴露了西衛鄉的撤離計劃。雖然他們不知道細節，但是鬼子不是白癡，已經猜到了我們打通了去山西的退路，所以才會調整部署，直取西衛鄉。”
現場的指揮員頓時無語——他們不少都是當地人和這些村民都比較熟，紀律中對群眾又是要百般嗬護的，不能強迫。所以當這些村民反複拒絕後，他們也不好用強製手段來脅迫，有的甚至還為他們準備了點罐頭食品。
外加獨立團自成軍以來，一直沒打過敗仗，一些人也認為這次的鬼子依然沒什麽可怕的，就沒太在意。沒想到這樣的好心卻導致戰局突變，而且害了這些同鄉。
楊新和楚雷雖然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但是兩人要管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根本沒有辦法做到麵麵俱到，淩東雖然自始至終都開著上帝視角，但是主要精力放在日軍那邊，對於自己這邊的失誤也疏忽了。沒想到這麽一件小事，就足以導致他們原先防禦體係的崩潰——北山通往山西的道路並不寬，雖然已經有大批群眾進入了北山開始向山西撤退，但是現在依然有大量群眾滯留在西衛鄉等待出發。
“我知道獨立團一直在打順風仗，但是靠的是好的指揮和準確的情報來源，但這並不是說你們的戰鬥力已經超過了鬼子，實際上如果相同條件下，我敢保證鬼子一個大隊就能把你們徹底打敗。記住，鬼子是來把我們亡國滅種的，這是一場民族生存之戰，容不得半點疏忽，也容不得你們的所謂人情，我們現在在打仗！是慣著他們的時候嗎？這次如果不是我第一時間得到了敵人改變作戰計劃的消息，後果怎麽樣，你們可以自己想象一下！”
淩東掃視了一眼指揮員們，語重心長的說道。
第一次看到淩東如此嚴肅的表情，楊新和楚雷也不說話了——他們也清楚雖然一直是自己在帶領這隻部隊，但是如果沒有淩東的情報和物資支援，獨立團可能在上次就被鬼子一個大隊掃蕩了。
“相關責任等日後再追究，現在我們首要任務是趕在敵人之前返回西衛鄉布防，不然，那裏就算有最堅固的工事，也隻有一個連的守軍，還要兼顧群眾轉移，根本擋不住！我現在就去西衛鄉，萬一你們沒有及時趕回來，我好歹想辦法牽製一下鬼子！”
淩東最後提醒了一句，接著就轉身離開指揮部，很快消失在眾人的視野中。
“動作快，按計劃返回西衛鄉布防，所有人員立即行動。”
楊新也顧不得什麽了，急忙下達了命令——他一麵慶幸有淩東的第一手情報，一麵又有些羞愧自己的領導責任。如果不是淩東，那麽自己這場戰鬥已經失敗了。
包括小曹莊在內的所有村莊，獨立團的官兵們立即利用密道撤離，然後迅速向西衛鄉方向跑去。山炮營也急忙轉移陣地——還好他們使用的日軍92式步兵炮全重隻有200公斤左右，利用馬甚至人力就可以拉走。
由於沒有空中偵察，密道的出口處又十分隱秘，日軍偵查竟然沒有發現他們。
就在部隊通過密道離開後，日軍多個中隊開始在小曹莊等村落外集結，一麵做出要進攻的假象，一麵開始修建工事。還好此刻日軍正在緊急調整進攻部隊的部署，才讓獨立團的官兵們可以先他們一步撤回西衛鄉，開始部署防禦。
1942年11月4日
兩個重新編組的加強旅團已經完成了集結，利用自己機械化的優勢快速前進，大部分官兵乘坐卡車，以坦克為前導向著西衛鄉的方向奔去。而在某輛卡車上，赫然載著那些被俘的村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