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芳溪畔閑院落(三)
「哎,對呀,這裡就是梅府。」福伯熱絡地答應著,對他點點頭。
來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不知,梅大夫可在?」
「在在在,恰好今日少爺不去醫館,正在書房鼓搗新葯呢。您請稍待,我去通報一聲。」福伯說著,就要拔腿往裡走。
「請等一下。」來人喚住他,伸手從懷裡掏出了一張淡金色的名帖遞到他手裡,「勞駕告訴你家少爺,就說是栩寧的齊天弛到訪。」
福伯接過名帖,轉身往院子里走去。邊走邊微笑著點頭——來訪的這位年青人,不用說必定是出自哪個書香門第的世家公子。瞧那通身的儒雅風度,真是讓人看上一眼就滿心舒服。
齊天弛望著老人遠去的背影,淡淡地舒了一口氣。今天一大早,皇上又去了萬花山,而他卻找了個借口獨自來了這裡。要不是昨天他在風箏的背後瞥見了那一個嫣紅的「梅」字,估計今天一定也會痴痴地回到那片櫻花林中等候那位粉衣仙子的出現吧…….
然而,天幸讓他看見了那個「梅」字,於是,他就牽著這一絲的線索找到這裡來了。
他低頭回想那位少女臨走時的捻花一笑——如此優雅、如此柔媚,看來她一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兒。想像不出尋常里弄或是商賈人家能調教出如此清逸脫俗的女子。也許,她是哪個官宦世家的小姐吧……
在他將手裡的風箏交回到她手裡的那一刻,就在腦海里略略搜索了一遍朝中在位的和不在位的各位大臣的姓氏。好在,梅姓畢竟罕見。經過反覆回憶,浮上他腦海的只有一個人——已故的太醫院院判梅若海。
這梅若海生前精通醫理、醫德高尚,曾是先帝最倚重的太醫。十年前先帝親征西北的花剌,梅院判也隨軍前往。兩軍陣前,先皇不慎中了花剌人的一枝毒箭,箭頭上塗抹了西北大漠上最毒的毒藥——地府香。地府香之毒,自古無葯可解。眼見先皇命懸一線,梅院判情急之下,竟然不顧自身安危,用嘴將先皇傷口上的毒血盡數吸出,最終救了先皇的性命。然而他自己,卻於當晚毒發身亡。
先皇龍體康復之後,為感梅院判捨身救命之情,屢次宣召其子梅雪峰進宮為太醫院醫官。然而,當時年僅十五歲的梅雪峰卻上書表示無意為官,祈求在留家鄉為父守孝,並遵從先父遺願開館行醫。先皇感其純孝,親書「沐恩堂」三字,令製成匾額懸挂於其新開的醫館門上…….
一陣腳步聲打斷了齊天弛的神思。他抬起頭,卻見一位身材高大的年輕人快步向他走來。剛毅的四方臉上,濃密的長眉斜插入鬢,襯得一對黑白分明的眸子分外有神。身上穿著一領半新的深紫色長衫,衣擺隨隨便便地掖在腰間。他一邊走,一邊急急地用棉巾擦著手。
「澄王爺……」來人見到齊天弛微愣了一下,立即屈下半膝行禮。
齊天弛伸手扶起了他:「梅大夫不用拘禮。」
梅雪峰抬起頭來,望著齊天弛溫和如春風的笑臉,眉目間的緊張神色頓時掃去一大半。
「雪峰正在書房搗葯,不知王爺駕臨,失禮了……」他伸手撫平自己的衣擺,一張俊臉漲得微紅。
「不礙、不礙。」齊天弛笑著擺擺手:「小王倒是有興趣觀摩一下梅大夫研製的新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