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行軍
太陽西沉的時候木子看到了狄青帶的人,兩個人在路邊站著招手,旁邊是驛站,看來狄青已經在裏麵安排了。
木子抬手向北指了一下,絲毫未減速繼續向北衝去,身後的騎兵紛紛跟隨。
木子是此行的主將,他不停沒人敢停,他不止有名號,他還是六品文官,這支隊伍毫無意義的第一人。
別看狄青是五品主事,跟木子還真不能比,出身就不行,木子可是同進士出身,正兒八經的文人出身,他個賊配軍,別說差一級,差三級他也不行。
再說木子是朝廷任命的相州安撫使,名正言順的主官,狄青是副的,這裏就看出朝廷的深意了,副手就是背鍋的,事砸了你副手不背鍋誰背?
路邊等著的二人一愣,立刻跑到驛站裏向狄青通報,狄青立刻帶著人重新上馬跟了上去。
木子不停是有原因的,首先相州軍情太急,要盡快趕過去,去的越晚變數越多,現在天還沒黑,緊一緊能再趕一程。
遼國在大宋正北,所以汴梁往北的驛站修的很是齊備,三十裏一座,趁著天沒黑再往前趕個三十裏。
第二個原因是他要打狄青的臉,狄青的身體當然沒問題,他是怕木子扛不住。
木子不停也不是故意跟他置氣,而且再向眾人顯示自己的權威,老子說走才走,老子說停才停,狄青說了不算。
這樣回去之後狄青的責任會更小,因為所有人都知道他說了不算。
第三個原因,也就是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這座驛站太小,驛站是分等的,大小不一,這很好理解,有的驛站就靠著一條大路,有的則在十字路口,這是智慧,這樣會省下一座驛站,當然了,在重要路口的驛站要大的多,平時的驛站也是大小間隔著建的。
大冷天的戰馬跑出了一身汗,如果你把它直接牽到馬棚裏栓下,身上的汗水結冰,再飲下去一桶涼水,第二天你會發現馬早就死了,即便不死也廢了。
冬天騎兵行軍正確的做法是這樣的,開始的時候要小跑,等馬跑熱了身子就可以慢慢加速,高速跑一段再放慢速度讓它歇一歇,然後再加速,如此反複。如果你上來就兩鞭子拚命跑,用不了一個時辰馬就栽那兒了。
停的時候也有講究,到了營地不能直接栓馬棚裏上料喂。下馬之後要卸了鞍子先牽著遛一遛,等馬身上的汗少一點,喘氣差不多勻了,要快點保暖,牽到盡量背風暖和的地方,給它搭上棉被捂著,然後飲一些放了鹽的溫水。
等馬身上的汗水完全幹了,就可以牽到馬棚喂料了。
是不是覺得戰馬太難伺候,毛病太多了?沒錯!戰馬不是拉車的騾子,你不好好伺候著,用不了多久就廢了,所以馬夫是個專業性很強的職業,所以養騎兵的費用比步兵高七倍。
等跑到下一個驛站,天已經完全黑了,木子下了馬走路都打晃。
驛丞已經提前接到了朝廷的加急文書,做好了接待準備,政事堂的大人們都是老江湖,細節絕對考慮的周全,之所以有時候看上去做傻事,是因為你沒處在他的位置,不能隻看表麵。
和兩個都頭交代好,木子慢慢走進了屋裏,很寬敞也很暖和,這就是作為高官的待遇了,六品文官住驛站,別說朝廷下文好好接待,不下文也基本是最高待遇。
長時間沒做這種辛苦的事,即便年輕木子也覺得有點頂不住,特別是大腿裏子火辣辣的疼,一邊在屋裏慢慢轉圈走,一邊聽著驛丞的匯報。
木子皺眉道:“馬上去安排,我的兒郎們要吃酒吃肉”。這麽冷的天急行軍,要油水,吃幹糧頂個屁用。
驛丞一臉犯難的道:“大人,這……”。
木子不想跟他磨蹭下去了,天已經黑了,再磨蹭下去什麽時候才能吃到飯?
讓高進拿出三十兩銀子給他,沉聲道:“一個時辰內我的兒郎們要吃到酒肉,酒不用多,每人半斤即可,若是吃不到,你就沒命過十五了”。
六品文官要整死個驛丞,難度跟吃飯差不多。
驛丞拿著銀子馬上就跑去安排了。
這裏插句話,驛站接待費是有數的,什麽品階的人什麽招待水平有標準,超了就要驛丞自己掏腰包,木子當然沒問題,十個八個隨從也問題不大,但要一百多人就不可能了。
木子當然不會跟士卒一起,身份相差太大,那邊在殺著豬,木子這裏酒菜就已經上桌了,還挺豐盛。
狄青帶著涼風進來了,擦完臉坐在桌子旁邊,木子問道:“怎麽樣?”。
狄青道:“少了十九個”。
木子點點頭。
嚴寒天氣急行軍,半天跑了一百四十裏,掉隊了十九個,所謂的上四軍禁軍,衣甲鮮明,可裏麵的衣物並沒有多保暖,這種天氣身體稍微弱一點的人就受不了。
還有一個問題是戰馬,戰馬和戰馬不一樣,好馬跑一百四十裏很輕鬆,劣馬一百裏就跑不動了。
狄青剛要開口,八斤從外麵帶進一個信使,是從相州來去往東京的,木子不跟他廢話,直接擰開了信桶,看完了又裝好遞給他,讓他下去了。
木子道:“初二早上的,大營裏酒氣熏天,士卒嘈雜”。
狄青點頭道:“還好”。
亂兵砍死了主將,卻不知道如何是好,隻能喝酒睡覺,至少到初二早上他們還沒統一意見,還處在混亂之中。
木子讓高進再拿三十兩去交給驛丞,收集盡量多的保暖衣物分給禁軍們,今晚每個人都要熱水燙腳,每個人都要喝一碗熱薑湯。
木子燙腳的時候,三個都頭進來了,跪在地上磕頭,口稱木帥。
木子道:“弟兄們都睡下了?”。
為首的都頭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名字叫萬榮,說道:“有兩個兄弟趕過來了,正在吃飯,其餘的都睡下了,弟兄們讓俺們來問木帥好”。
木子道:“讓他倆等一下後邊的弟兄,明天晚半天再走”。頭一天就掉隊,第二天是肯定跟不上的,讓他們後邊慢慢走吧。
萬榮連忙應了。
木子又道:“明天我們至少要行軍二百裏,後天天黑之前要到相州”。
萬榮低頭道:“木帥,恐怕弟兄們和馬都頂不住”。
半天行軍一百四不意味著一天就能行軍二百八,人和馬的體力是有極限的,戰馬也沒辦法不吃不喝拚命跑一天,嚴寒也會加速能量消耗。
木子道:“跟上多少算多少,跟不上的後邊慢慢追,告訴弟兄們,跟著我到相州的本官有重賞,去吧!”。
萬榮等人連忙答應,要走出門的時候聽到後麵傳來木子的聲音。
“不用帶吃食,本官自有安排”。
木子是騎兵出身,劉四和大牛是十年老騎兵,沒少跟木子聊這種事。
狄青更不用說,也是超過十年的老騎兵,西北苦寒之地,這種事情經曆的多了。
萬榮三人回去跟手下說了,禁軍們都一陣沉默,兩天半跑六百裏,還是在寒冬天氣,這在以前是不可能完成的,跑死也不可能。
但是現在是有可能的,弟兄們吃肉喝酒,枕頭邊上放著厚實的衣服,懷裏揣著木帥給的銀子。
有人爬起來邊走邊道:“我去給馬添把料,伺候伺候那個祖宗”。
陸續有人起來給馬添草料,人吃油水足一些穿得厚一點能抗住,牲口不伺候好了可不行,木帥既然說了跟上他的有重賞,那就肯定有重賞,木爺是誰?差咱們這點小錢嗎?
樞密院大年初四的讓咱們幹這種又苦又危險的營生,每人給了五百文開拔錢,這他娘的打發要飯的呢?指揮使大人直接就回家吃酒去了,人家是將門子弟,誰敢說個不字?
咱們是臭丘八,不敢跟上官頂,隻能硬著頭皮上,沒想到這回的主帥竟然是木爺。
木爺在咱們上四軍裏的名號那還用說嗎?他老人家本來就是咱們捧日軍騎兵出身,是自家人。
後來帶著西路軍回來的時候在西大營,步軍營那些賤貨跟著吃得滿嘴流油,再後來更他娘的扯淡,新宋門的守卒打破頭的搶,後來才明白,感情木爺住那邊,經常走到那就丟一塊大銀子。
敢情咱們騎兵營出來的好漢,步兵營沾光?姥姥!
嘿嘿,就是這麽命好,旁人都不願來,咱們來了,這趟跟著木爺辦差。
一見麵,二話不說先發銀子,二兩銀子頂的上小半年的軍餉咧,天立時就不冷了。
跑到天黑住下了,木爺說話,別吃飯,等著吃肉喝酒,咱就想問問,你們跟著誰辦差吃過酒肉?這還用說嗎?定然是木爺自己掏腰包。
吃飽了驛卒送來了薑湯,送來了熱水燙腳,送來了棉衣裳,我就想問問,你還想讓木爺送啥?
趕緊讓都頭去給木爺問個好,不能讓木爺說咱們弟兄沒有禮數。
木爺打算後天到相州,啥也別說了,伺候好馬跟著跑吧,跟上了領木爺的銀子,跟不上算命歹,活該受窮。
這趟要是在木爺麵前露了臉,那咱以後也發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