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還是口諭吧
在場的人都是千軍萬馬中殺出來的人尖子,到了現在都看出來了。這個小宦官思維敏捷,略有文采,言辭清楚,對陛下忠心,說出來的話是可信的。如果他真能騙了這個屋子裏的人,那大宋離亡國也不遠了。小宦官的話有理有據,由不得你不信。
可是,按理斷了糧的西路軍夥食卻不錯,應該是殘兵殘卒的西路軍士氣卻很高昂,少了一條胳膊的主帥卻深受士卒愛戴,這些事透出一股詭異,這讓人怎麽相信啊。
皇帝上首道:“老愛卿,這事不太合常理啊,再說西路軍為何要去剿匪?”在場的人也不太清楚,也想知道老大人為何酌定是西路軍。
老大人有點失望,現在朝中的臣子都基本沒經曆過什麽風浪,隻是閉門苦讀書,對底層的事少了了解,不知道把大宋交給這些人,未來會如何啊。
看了一圈,老大人緩緩道:“小宦官傳旨的日子,正是那裏盜匪被剿滅的日子。西路軍強盛的原因正是因為剿匪有好處,有財貨”。
官家不解問:“剿匪有好處?”,皇帝知道,剿匪要動兵,動兵要花錢,花很多錢。有好處的說法從哪來的?
老大人道:“陛下有所不知,積年老匪積蓄頗多,隻繳獲就頗為豐厚了,還有州縣的賞金,對千餘人來說不少了”。
官家道:“那為何往日裏朝廷派軍屢次不能成功?”,朝廷可不是不剿匪,每次挑撥軍隊錢糧去了,大多盜匪逃竄遠遁,結果往往無功而返。
老大人苦笑道:“陛下,往日裏軍隊不等到地方,盜匪早已得了消息了,大軍行動遲緩,士卒畏敵不前,軍將昏庸,軍紀敗壞禍亂百姓,哪裏可能成功?其實隻要行動迅捷,士卒敢戰,些許毛賊並不難剿滅,老臣料想,必是木子以重賞激勵士卒,另行練兵之法,以迅雷之勢剿滅匪徒,此真良將也”。
官家和眾臣明白了,剿匪不是沒油水,是你們不中用,木子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反正是西路軍的殘卒們努力拚命,木子又用從土匪那裏繳獲的錢給士卒買吃的發獎勵,然後形成了良性循環。可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就難了。
大臣甲猶豫著道:“這事……這事不太合規矩吧”。
大臣乙道:“木子頗有良將之姿,可惜折了一臂,不能為官了,唉……”。
老大人聽著一眾晚輩的話,失望透頂,一個個死守著所謂的規矩,這樣治國,將來……
老大人以年老體弱告退了,眾大臣琢磨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你不能說西路軍對,因為他們的軍令裏沒有剿匪這一條。
你也不能說西路軍錯了,因為西路軍情況太特殊,有大功的軍隊沒有軍糧,你不能讓人餓死吧,說出去朝廷臉麵還要不要了?再說人家沒從百姓那裏搶,沒追著地方官府要,剿了土匪又補充了給養這不是一舉兩得嗎?
別說西路軍這事辦的不算錯,就算西路軍真的劫掠百姓朝廷也不能懲處,至少現在不能。剛剛大力宣傳了慶州大勝,這話音還沒落地呢,這就要殺功臣?天下的百姓怎麽想?自己對自己動刀子?遼國和西夏一定會大肆宣揚這事,關鍵是邊關將士怎麽想?然後必然士氣一落千丈……
但有一條是確定的,那就是無論如何不能再由著西路軍折騰了,真不合規矩,所以他們最後決定,讓皇帝出麵解決。
皇帝一臉懵逼:“朕下旨?”這算什麽事?
眾大臣也是沒辦法,西路軍情況太特殊,本來就是一幫雜牌,慶州立了大功傷亡慘重,木子又是有功之臣,如果樞密院下令事情就變味了。
怎麽著?為國血戰的將士,身上的口子還沒長好呢,樞密院下令讓人家快點走,對有功將士就如此苛待?
最後被逼無奈的皇帝陛下下了對木子的第二道口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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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的貪欲是沒有止境的,有時候你覺得心滿意足了,過幾天你還是會變得貪婪。
貪婪這詞不好聽,可以換一種說法,比如欲望,比如渴望。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是人類進步的動力,有人說戰爭是人類進步的發動機,其實這個說法不全麵,發動戰爭的人也是因為他們想要生活變得更好。
西路軍第三營的皮二,兩個月以來的目標就在不斷變化,最開始的時候他隻想離開雜役營,後來他來到了第三營。然後他想什麽時候也能出去走一趟,沒想到幾天後就走了一趟。然後他又想什麽時候懷裏能攢下一貫錢,結果他沒過幾天就有了一貫錢。他慎重的考慮後決定攢到十貫錢就收手,見好就收不出去了,第二天他又覺得十貫錢好像不太夠。
西路軍的業務範圍不斷擴大,從最開始的離官道三十多裏,到現在的二百多裏,這得益於第一營的成熟,這些憨貨平常行軍的時候恨不得把戰馬背著走,對他們老婆肯定沒這麽心疼。當然了,如果你能背著他大晚上跑出兩百多裏去拿兩貫錢再跑回來,他也會心疼你的。
三個營裏收獲最大的當然是第一營,他們的範圍最終定格在官道五十裏到二百多裏之間。王二和毛三鄭重告訴過他,五十裏之內不許一營動,如果動了就絕交。
第三營現在已經完全不是開始時的模樣了,在營裏再沒有最早時的唯唯諾諾,他們確實有這個資格大聲說話,第三營以最差的裝備起家,已經半個營有兵器,而且配合非常默契,各種漁網繩索撓鉤分分鍾放倒一個所謂的好漢。大路南北兩邊被二三營分開,每個營占一邊,三營徹底從打零工的變成了獨當一麵的工程隊。
西路軍的剿匪工程已經完成了工作細分。大隊沒到賊窩,早已經有兄弟盯著了。到了賊窩之後誰做什麽都分配的井井有條,這邊開始往裏摸,那邊已經帶著繩索守好了各條道路,這邊捆好了人,那邊已經開始裝車了。還有專門負責拷打的,挖掘的,押送的,最後竟然還有人專門負責把剩下的粗重東西賣掉,因為已經提前聯係好了貨商跟著了。這樣徹底做到了利益最大化。
利益分配工作更加合理細致,幹什麽活兒拿幾成都明明白白,你要覺得不合理下回換著來,什麽?下回活兒小?那是你運氣不好,你怪誰?
而這一切都跟木子無關,所有這些都是他們自己慢慢形成的,他隻管點頭答應接活兒,在中軍睡覺和把犯人交給官府,然後帶回自己的銀子。
如果遇到大活兒,為了穩妥起見,通常會兩個甚至三個營聯合行動,怎麽分贓木子不管,你們自己商量。
當然了,也不是什麽都不幹,木帥剛剛又發布了他的軍令,明天中午加餐,有活兒的自己安排一下時間。士卒們反應並不強烈,因為現在早已經不按隔七天加餐的套路來了,木帥三天兩頭加餐,一言不合就加一頓,那天下五子棋贏了清清一局,一高興馬上下令全軍加餐……
中軍裏到底多少銀子木子不知道,士卒們送來的繳獲一車車的就更沒數兒了,沒那閑工夫數。憲兵隊的過去拿點買夥食根本看不出少,反而在一天天的變多。
中軍的大車在變多,各營的大車也在變多,最開始的時候揣在懷裏,最後發現這玩意兒死沉,實在是不方便,最後大夥兒一合計,幹脆弄輛車拉著,車多了就安排專人照看著。
王二來了,王公子現在的名頭在江湖上很是響亮,作為西路軍剿匪項目的話事人業務繁忙。遠近官府想招個剿匪的標都來找他,沒辦法,現在隻有西路軍能接這種活兒,而且品質優良,說抓活的,絕不會弄死一個,完全的買方市場,所以王副總已經把價錢提高了三成。
王二瞪著通紅的眼睛道:“木哥,南邊五百多裏有個大活兒,給路費,給這個數兒,接不接?”,說著伸出兩根指頭。
木子沒好氣的一腳踹過去,罵道:“接個屁,來回一千多裏你也想接?路上跑的時間都夠幹幾趟了”。二話不說,王二扭頭走了。
路費是王二想出來的由頭,反正就是變著法的加錢。開始的時候有一回事沒做好,二營跑到地方土匪不知怎麽提前跑了,王二又加了定金,人跑了定金不退。
不止王二的眼睛通紅,整個一二三營的人基本上都紅。白天要行軍,拔營紮營的活兒一樣幹,這還是木子取消了柵欄和挖壕溝,不然更累。
連夜趕路去幹活兒是家常便飯,結果精神亢奮加睡眠不足,滿眼血絲就很常見了。
越走土匪越少了,畢竟離京城越來越近,好處是現在幹一個頂過去好幾個,離京城近了有錢人多,土匪也富裕。
老許又來了,一臉不滿的瞪著他看。木子問道:“又怎麽了?”老許怒了:“你說怎麽了?你守著七八十個女人試試?老夫的醫術還編不編了?三天了,老夫一個字都沒寫成,張開眼就是嘰嘰喳喳”。
木子馬上喊道:“三娘,去後營看看,讓她們消停點兒,你看把老許氣的”。
這事真不怪老許火大,三個營拚命出去搶,帶回來的女人招呼都不打就丟到後營,回去的少,留下的多,不可避免的就越來越多了。
木子緊急發布兩個命令,一是那三十多個體弱的分散給營裏的火頭軍打下手,給女人們騰地方。二是所有人不許隨意進出後營,有事叫出來說。木子不禁止老光棍兒們有想法,但不能進去糾纏人家,女人若是對你有意思自然會出來跟你見麵。
現在已經不需要三娘再去安慰剛來的女人了,前麵的自然會把這一切做好,畢竟都是一樣的人,更有共同語言。
帶回來的女人回去的大概隻有三分之一,大部分都留下了,當你覺得很命苦的時候,發現一大群跟你差不多的人,你也會很自然的融入她們。
有兩個女人在回家住了一晚之後竟然又回來了,兩個人不吃不喝走了一天一夜,滿腳都是傷口,鮮血淋漓。一群女人圍著幫她倆清洗傷口,哭的驚天動地。倆人說她們回去的地方不是她們的家了,這裏才是。
整個後營隻有老許一個男人,沒辦法,誰去都不合適,你也不可能把整個後營都丟給她們。三娘倒是也合適,可木子舍不得。
女人們很堅強,她們很快學會了搭帳篷,學會了收拾大車,木子讓她們做縫縫補補的活兒,谘詢過幾個人後給她們定了工錢,士兵們現在不缺錢,誰也不會賴她們這點辛苦錢。
價錢不高,但她們很認真,衣服縫的細致,洗的幹幹淨淨的疊好,交給來取衣服的士卒,收下工錢。這是她們應得的,靠自己雙手掙的錢,幹幹淨淨。
木子給了她們跟普通士卒一樣的夥食,這讓她們備受折磨。受大帥的庇護,掙著他手下士卒的錢,還要白吃大帥的飯,問題是這種飯她們吃得實在不安,最近越來越嚴重了,隔三差五就一頓肉……
女人們很想報答大帥,她們知道那個一條胳膊的。總是笑眯眯的年輕人就是大帥。可她們什麽都沒有,隻有剛掙的幾文銅錢和自己的身體。
所以她們經過推舉選出兩個她們認為最漂亮的女人,洗的幹幹淨淨的,兩個女人很願意這麽做,況且大帥長得也不差。
可惜大帥沒給她們報答的機會,他說,我如果睡了她們,跟土匪還有什麽區別?從那以後他就再也沒來過後營。
後營裏隻有一個西路軍的人,就是老許,所有的傷兵都去了自己營裏,即使有人受傷,包紮好了也不會留在後營,他們寧願留在自己的營裏,這樣下次出去幹活兒他們也能有一份。
女人們想把老許伺候好,報答一下,結果這讓需要清淨的老許很痛苦。老許好不容易送走了傷兵,馬上又圍過來一群女人。
老許告訴她們,自己不用她們伺候,你們管好自己就行了。可女人們給你把飯端過來你吃不吃?難道你倒掉?
吃完了她們還在,老許讓她們出去,結果她們換了幾個人又進來了,說你老忙你的,我們不說話。
老許提起筆,身邊圍著四五個女人崇敬的看著他,實在下不去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