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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夢和莊周

  木子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到一個小男孩,從小頑皮學習差勁,父母把他送進了體校,小男孩如魚得水,後來他練習搏擊成為運動員,在意氣風發的時候卻因為腰部受傷不得不退役。再然後他戀愛,結婚,女兒出生,他開個教孩子的輔導班,不善交際鑽營的他生意並不好,他每天接送女兒上學放學,送去學琴又接了回家,他還喜歡琢磨著做各種吃的,除了老婆的臉色偶爾不好看,他的生活很平淡安穩。他唯一的不良嗜好是抽煙,女兒經常把他的煙藏起來跟他開玩笑,直到有一天他帶女兒上街,囑咐好女兒在那等著,他去買包煙,回來的時候女兒看到他向他跑過來,一輛汽車衝了過來,他衝過去把女兒一把推開,他卻……


  猛的睜開眼睛,清清滿臉淚水的出現在麵前,咬著嘴唇邊哭邊給他擦汗,崔三娘在另一邊低聲驚呼:“木子醒了!你醒了!醒了!”。


  木子說道:“你說個話怎麽還自帶回音?”聲音像鐵絲擦鍋,嗓子疼的要命。


  外麵傳來顧良的聲音:“木哥醒了!木哥醒了”,隨後有更多人的聲音傳來“木哥醒了!”“木哥醒了!”……


  清清沒聽清楚木子說的什麽,木子剛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甚至都不敢相信,聽到聲音清清反應過來,忙把耳朵貼在木子嘴邊問道:“木哥你說什麽?”。


  木子小聲說道:“我要喝水,還要……”清清急忙問道:“還要什麽?”怕聽不清,把耳朵又貼近了木子嘴巴一點。


  木子伸出舌頭,輕輕舔了一下她的耳垂……


  清清癢的站起來,看著木子哭笑不得的道:“木哥,你都這樣了還……”


  木子無聲的咧嘴笑了。哪樣了?還活著啊,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躺在崔三娘懷裏喝了半碗溫水,覺得好了一點,開口問道:“現在怎麽樣了?”。


  清清和三娘知道的並不多,隻是躲在車裏跟著跑,開始的時候全軍都拚命跑,後來聽到喊殺聲震天,再後來聽到喊火樹被木哥斬了,然後西夏人都發了瘋,整個西路軍也都發了瘋,清清和三娘一直躲著車裏沒敢抬頭。後來就有人抬著木子上了車,老許給包紮好就來了慶州南大營,木子一直昏睡到半夜,也就是現在。


  外麵傳來一聲輕咳,是老許的聲音,應該是顧良把老許找來了,木子努力大聲說道:“有什麽事進來稟報,本都頭貴體微恙”。


  周八斤也來了,小帳篷裏擠滿了人,顧良實在沒地方,進來看了一眼又出去了,在外麵道:“木哥有事就吩咐,小的守在外麵”。


  老許端著一碗草藥進來,解開棉布查看傷口,棉布解開的時候清清和三娘又開始流淚。重新包好又讓木子把藥喝下去,別說,還挺好喝。


  木子依然躺在三娘懷裏,清清坐在床邊抓著他的手,老許急匆匆的走了。


  周八斤包著頭連帶一隻眼睛都包在裏麵,樣子有些滑稽,木子讓他說說今天的戰況。


  情況跟清清說的差不多,周八斤和王二帶人衝上去的時候,正趕上木子把野利火樹的頭剁下來,西路軍士氣大震,結果失去主帥的西夏兵發了瘋,西路軍的步卒們一看你們老大都沒了,還特麽嘚瑟,所以也跟著發了瘋,剩下的事誰都說不清了,西夏人沒了主帥,西路軍也沒了領頭指揮的,完全是一場爛仗,反正各打各的,到處都在殺人,到處有人被殺。最後的結果就是西路軍傷亡慘重,西夏人全軍覆沒。剩下的人把受傷的抬到車上跑路來到了南大營。


  木子問道:“禁軍營還有活的嗎?”周八斤搖搖頭沒說話,帳篷裏一片寂靜。整個禁軍營,幾百人馬,隻剩木子老哥一個,全沒了……


  木子胸中一陣翻騰,孫狗子,虎子,劉四,大牛,對了,大牛,“大牛呢?”


  周八斤低著頭道:“牛哥全身上下一點傷沒有,老許說人是生生累死的,四哥身中四刀,虎子全身到處都是傷,我讓人把他們仨埋一起了”,周八斤抬起頭看著木子,帶著哭腔說道:“木哥,都沒了……嗚……”


  看著痛哭的周八斤,木子想開口,沒想到一張口卻吐出一大口獻血,把清清三娘和周八斤嚇的慌成一團,“木哥!”“木哥”……


  一口悶血吐出來木子覺得舒服多了,阻止顧良讓他不用去叫老許,示意他坐下。


  漱了口重新躺下,又問道:“步卒兄弟折損幾何?”周八斤低聲道:“估計過半,河北營,山東營,江南營都超過六七成,盧秀才正在計數,估計要明天有結果”。


  西夏人總共七百,被禁軍營拚死了近二百,剩下的五百多幾乎和西路軍的雜牌們同歸於盡,這還是火樹被斬後群龍無首西路軍士氣大震的結果,一場兩邊都沒人指揮的爛仗,西路軍完全是靠著人多把西夏人磨光了。


  又問道:“王二怎麽樣了?高進呢?”


  八斤道:“王二被砍斷一隻手,在營裏躺著不能過來,托我問候哥哥”,顧良說道:“高進臉上被砍了一刀,腿上被捅了一槍,性命無礙”。


  木子懂性命無礙的意思,意思就是腿瘸了,“高進做得很好!”。


  木子托他保護清清和三娘她們,結果清清三娘甚至顧良都毫發無傷,他自己破了相瘸了腿。


  木子忽然想起一件事,“大帥呢?”按說以張公子的尿性早應該跑過來了,難道也受傷了?

  周八斤咬牙說道:“跟西夏人血戰的時候一直沒露麵,打完了跳出來一個勁催促快走,本來大夥打算把兄弟們的屍首好歹入了土,張慶死活不肯,非催著走,我好歹把虎子牛哥四哥的事做了,來了南大營剛安頓好,有百姓說慶州那邊的賊人要來,張慶那廝帶著侍衛,又挑了幾十個沒受傷會騎馬的,帶著火樹的人頭跑了”。


  跑了……看來這三哥是真嚇破膽了,四哥和大牛他們都在的時候還能撐住,禁軍營一場血戰打沒了,張三哥的膽子也沒了,聽說慶州那邊的賊人要來,馬上就跑路了。


  周八斤忽然又道:“險些忘了正事,張慶臨走的時候留了文書,木哥你現在是西路軍副帥了,”說著從懷裏掏出一張文書遞了過來。


  接過來隨手丟到一邊,張大帥跑路了,木子一點都不意外,笑著問道:“什麽名目?總不會不聲不響的就跑了吧?”八斤道:“探查敵情!”


  木子點點頭,西路軍禁軍營全軍覆沒,步卒傷亡過半,敵情不明,張大帥親自帶騎兵出營做斥候,身先士卒,名將典範。探路探著探著就到東京了也不意外吧?木子知道這個世界的通訊手段有多原始,估計等大帥探到東京的時候西路軍殘餘的墳頭草都一尺高了,大帥可以上報朝廷,出營探查敵情,大營被西夏人襲擊,大帥回天乏力,殺開重圍回京,反正慶州都被偷了,一幫殘兵被襲營也很正常。


  什麽?你說殘兵渣渣們沒死回去了?好辦!大帥甘冒萬險探查敵情,發現賊人已遠遁,大帥西行差事已了,遂作為前鋒回京複命,沒問題吧。


  這麽說吧,有陣斬西夏主帥野利火樹的功勞墊底,張大帥即使現在回來把所有人一把火全燒了都沒問題。雙方地位的天壤之別是沒法解決的,一麵是當朝宰相加帝師的公子,一麵是一群缺胳膊少腿的殘卒,怎麽選?別跟我扯什麽真相,什麽良知,朝廷的顏麵才是最重要的。


  木子想了下又問道:“盧秀才沒走?”,周八斤剛說盧秀才在統計傷亡數目,大帥跑了,竟然沒帶盧秀才。


  八斤道:“聽說要帶他走的,盧秀才梗著脖子說他是西路軍書記,不能離開中軍大營”。


  木子點點頭,倒也硬氣,他聽說過盧秀才的情況,盧秀才名叫盧齊,不過人家可不是秀才,人家是正經的舉人老爺,理論上能做個下縣的知縣,不過盧齊既沒錢又沒門路,又不善於交際攀附,所以隻能領一點餓不死的朝廷祿米過日子,後來陰差陽錯入了張老相公的眼,這次三公子西行就把他也帶上了,正常來說回去後老相公會給安排個差遣,沒想到最後卻留下了。


  周八斤畢竟臉上挨了一刀,看來一隻眼睛是保不住了,木子打發他回去休息。


  顧良捧著一個瓦罐進來,裏麵是一隻大肥雞,清清過來喂他,邊吃邊問道:“哪來的?”是一隻老母雞,普通人家是不可能拿來吃的。


  顧良道:“慶州百姓送來的,還有些人送來糧食,有商家送了兩車藥材,還有很多吃用的,營裏沒人做主,盧秀才記下姓名收下了,有老漢抱著這隻雞來指名道姓的送給木哥吃,磕了個頭就走了”。


  木子沒再說話,喝了幾口湯,清清要再喂的時候發現他睡著了,顧良退了出去,小帳篷裏安靜下來。


  輕輕給木子擦了下嘴,清清就默默坐在那裏看著熟睡的木子,清清覺得很滿足,大牛和劉四還有很多人死了,清清會傷感,但木哥還在,雖然少了一條胳膊,隻要人在就好,禁軍營幾百人都死了,木哥隻少了一條胳膊,還有什麽不滿足的,三娘沒說錯,木哥一看就不是個短命的。


  崔三娘穩穩的抱著木子,靠在她懷裏時間不短了,她紋絲不動,這點累算什麽呢?她喜歡抱著這個男人,他枕著自己胸口,她覺得踏實,她的男人是有擔當重情義的好漢子。


  被木子要來的第一晚她就睡在這頂小帳篷裏,她喜歡這裏,今天到了南大營有很多大帳篷空下來了,但清清和她異口同聲的拒絕了,大帳篷是帳篷,小帳篷是家,怎麽能一樣呢?


  什麽樣的傳播是最快最廣的?是老百姓的口口相傳,有時候很怪,老百姓口口相傳的傳播速度竟然比快馬還要快。


  西夏賊人偷襲了慶州,西夏賊人殺人放火,西夏賊人與西路軍血戰,西夏賊人的主帥被木都頭把腦袋剁下來了!爽不爽!


  官軍連續戰敗,百姓畏西夏人如虎,他們太渴望英雄了,現在他們有英雄了,木都頭單臂斬火樹!


  不可避免的演化出了無數版本,比如野利火樹是某惡鬼轉世,木都頭是某星宿下凡,就是專門來捉他的,二人各種天昏地暗的法術,各種匪夷所思的法寶,盡顯大宋百姓的想象力。


  星宿下凡的木都頭睡得很踏實,拚命這活很耗費體力,砍掉胳膊流血這事很摧殘身體,他累了,但他睡得確實很踏實。


  火樹一錘子把他帶來這裏,今天他把火樹的頭割了下來,代價是一隻手臂,做了一個夢醒了一看還在這裏,估計以後也就留在這裏了。說起來,到底剛才那個夢是真的還是現在的木子是在做夢呢?

  管他呢,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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