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火樹之死
曹虎依然衝在最前麵,他不知道跟著他的一都五十人都留在路上了,不知道自己殺了多少西夏兵,也不知道自己身上受了多少傷,伸手把殘破的幾塊鐵甲扯下來丟掉,虎子覺得涼快多了,舉起手裏鋸齒一樣的刀指向前方“殺!”。他的身後跟著大牛木子和整個禁軍騎兵營。
野利火樹有點後悔,他不該派使也帶兩個百人隊去迎戰,狹窄的路上騎兵對衝,戰損會無限接近一比一。他應該早點退,西路軍這支騎兵很是悍勇。
但是無所謂了,一百多騎兵而已,野利火樹拔刀在手,“跟我衝!”使也還有差不多一個百人隊,已經調轉馬頭在他們後麵追過來了,而自己這邊有近五百騎兵,火樹要一口把這一百多騎吞下去。
看著遠處分成三堆的騎兵越來越近,劉四心急如焚,他知道禁軍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經過一場血戰,折損過半,盔甲殘破,還失去了大多數長兵器,而他們正麵要麵對野利火樹帶領的四百多西夏精銳騎兵,背後還有一百追兵。
野利火樹傾巢出動衝向禁軍營,劉四必須改變方向,步卒要在火樹把禁軍營吃掉之前參戰,如果火樹吃掉了禁軍營暫時脫離戰場,那西路軍就是全軍覆沒的下場。現在對於西路軍來說好消息是布置沒有白費,野利火樹近在咫尺。
劉四估計了一下三支騎兵的速度,決戰應該最終會在正東的一小塊空地爆發,用大槍遙指那塊空地大喊道:“弟兄們!跟著我!全軍衝鋒!殺夏賊!”。喊完打馬便衝了過去。
王二和周八斤一起舉刀大喊:“殺夏賊!”邊喊邊跟著劉四衝了過去,步卒們也跟著大喊“殺夏賊!”,劉四辛苦維持的隊列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人是很容易受情緒感染的,當熱血上湧的時候,害怕,疼痛,怕死,懦弱等情緒都會拋棄,人的大腦會一片空白,會充滿了破壞和殺戮的欲望。後麵跟著的雜役輔兵,趕車的坐車的所有的人,都在跟著往前跑,很多人不知道為什麽跑,但別人都在跑,所以自己也跟著跑了,羊群心理被無限放大了。
越來越近了,對麵的西夏騎兵沒有選擇跟禁軍營正麵撞,而是稍微往東畫了一個弧,就像兩個人避開麵對麵撞到一起,而且選擇肩膀碰肩膀。
作為老騎兵,大牛敏銳的發展了這一點,大呼一聲調整了方向衝向西夏人正麵,不能留給他們輕易脫離的機會,隨著大牛轉向,整個禁軍營騎兵隨之調整方向,直直向西夏人中間撞了過去。
一聲聲悶響或者脆響重新開始響起,獻血流到地上,灑上半空,空氣裏瞬間彌漫著令人窒息的血腥氣。
刀槍從四麵八方向木子湧過來,木子對它們視而不見,一刀砍在一個西夏人的肩膀上,刀被卡住了,隻能鬆手,完了!就到這了,木子默默想著。
一根長槍掃了過來,叮叮當當的刀槍都被格飛了,大牛喊道:“木子!跟著我!”。
木子瞬間清醒過來,各種聲音在耳邊響起,馬上撥馬跑到大牛身後,附近幾個兄弟靠過來,把他圍在中間。
大牛喊道:“他們想把咱們圍死!”木子也感覺出不對了,馬速在變慢,野利火樹要利用優勢兵力把禁軍營圍起來一口吃掉,他不想跟禁軍營周旋了,用密集的陣型把禁軍營速度降下來,幾個人砍一個,這是最快殲滅禁軍營的辦法。
再往前西夏人的馬幾乎挨到一起了,靠手裏的刀幾乎夠不到坐在馬上的西夏兵,在第一波對衝中禁軍營的長兵器損失太多了。
野利使也從後麵趕過來了,木子放眼望去四麵八方都是西夏兵,也不知道四哥帶著步卒在哪裏,每時每刻都有兄弟掉下馬,禁軍營剩下的人都靠攏過來,木子被護在中間隻能幹著急。
不行!這麽下去隻要很短時間就會被全部砍死,木子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努力站起來四處張望。
看到了!西夏人圍著一員穿鐵甲的大將,左手拿刀,右手拿短柄骨朵,悍勇無比。
不對!木子想起來了,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就是被人一刀砍斷槍杆後一錘砸過來的,就是他!原來這廝就是野利火樹。
木子踩著馬鐙指著那邊大喊:“那邊,西夏主將!”透過嘈雜的聲音,大牛聽到了木子的話,舉槍指向那個方向喊道:“跟著我!衝陣斬將!”說完打馬向那邊擠了過去,大牛的聲音很大,炸雷般的聲音響徹戰場,所有人都跟著大牛往那邊擠。
禁軍營被幾倍的西夏人圍著砍,裏麵的人幫不上忙,外圍的人卻要同時麵對無數的刀槍,這樣下去很快就會被一層層剝掉,直至消失。當所有人都往一個方向擠的時候,總會有西夏人暫時夠不到的地方,反而損失更慢一些。
衝陣斬將!說起來簡單,做起來何其艱難,用散步的速度一步步靠近野利火樹,短短幾十步留下了一地屍體,木子眼看著周圍的西夏兵越來越近,這意味著周圍的禁軍營弟兄越來越少。
虎子也在旁邊,他比木子更慘,沒甲沒盔沒兵器,肩膀上挨了一刀肉翻開一道大口子,胳膊上腿上小傷口無數,全身都血淋淋的,虎子靠到身邊沮喪的說道:“木哥,虧了!”。木子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說道:“還沒完呢”。大牛和野利火樹隻隔著幾個人,近在咫尺了,即使是死,今天也要摸一把這個西夏名將。
大牛終於把前麵幾個人捅翻砍倒了,野利火樹一步沒退,就等在那裏,名將有名將的驕傲,火樹不止是名將,還是西夏有名的勇將,他早就注意到了戰神一樣的大牛,他就在這裏等著他。
山一般的大牛忽然就倒下了,確切的說是他的馬先倒下大牛才倒下的,但這麽慢的速度馬倒下大牛也摔不到,他應該馬上站起來才對,現在大牛卻趴在野利火樹馬前,一動不動。
野利火樹看著大牛一頭摔到地上,正好和大牛身後的人對視。木子也在看他,微黃的眼珠,剛毅的長相,看上去多少有點像四哥。大牛突然倒下,竟然讓戰場為之一靜。
“火樹!拿命來!”最先反應過來的是虎子,虎子踩著馬鞍子縱身撲了過去,雙臂張開,仿佛雄鷹,飛過去的曹虎光芒萬丈。
“噗!”一把鋼刀透背而出,虎子緊緊抱住火樹胳膊,不讓他拔刀,“啊!啊!”的亂喊,口中湧出的鮮血噴了火樹滿臉。
虎子摸到了西夏名將,現在該我了,木子站到馬鞍上喊道“巴哥,頂!”猛的一步踩在馬頭上,大青馬仿佛聽得懂他的話,低頭猛的一仰,木子借力向前飛了出去。
火樹終於擺脫了虎子,事實上如果不是親兵幫忙他還要費些力氣,左右的親兵在虎子身體上一陣亂捅,虎子終於鬆開了手,剛把刀拔出來,眼前一黑,木子到了,火樹被木子“噗通”一聲撲下馬來,從大牛落馬到虎子撲過來,再到木子飛撲火樹,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以至於很多人都沒反應過來。
兩個人摔在一邊,火樹的親兵一聲驚呼紛紛下馬要來救主帥,木子不能讓火樹起來,連滾帶爬的衝了過去,嘴裏大喊:“兄弟們助我!”。
禁軍營裏僅剩的騎兵拚命衝了過來,對伸過來的刀槍視若無睹,都從馬上一躍而下,把火樹的親兵撲倒在地,每個人都撲倒兩三個西夏兵,摟著他們把他們壓在身下,任憑自己的後背被刀砍槍戳。
鐵甲提供了優秀的防護,也帶來了笨重不便,火樹一身鐵甲讓他沒能第一時間站起來,剛要起來又被衝過來的木子撲倒在地,木子抬腿跨坐在火樹身上揮拳就打,“砰砰砰”,連續幾拳,火樹口鼻噴出鮮血。
火樹畢竟身體比木子強壯許多,連續挨了幾拳後迅速抬手格擋,木子後麵幾拳都捶在他小臂上,慌亂之中火樹抓住了木子手腕。
木子反應很快,沒等火樹抓牢,馬上雙手抓住火樹一隻手抱住,同時抬腿整個身體旋轉,用腿壓住火樹脖子,猛的往後倒下,火樹再強壯也不可能用一隻手拉住木子全身的力量,手臂被掰直,木子抱住手臂,身體猛的起橋反弓,“哢”的一聲,胳膊斷了,巨大的疼痛讓火樹發出一聲哀嚎。
木子丟開火樹胳膊,又翻身騎在他身上,剛要繼續捶,突然右臂一輕,竟然使不出力氣了。沒關係!木子舉起左拳劈頭蓋臉的砸了過去。
劉四終於衝了過來,一杆大槍如毒舌巨蟒,槍尖探出隻入肉半尺馬上收回,馬上前進,留下一個西夏兵徒勞的捂著脖子,劉四的槍法得到了淋漓盡致的發揮,每出一槍都能刺中要害,簡單直接,而又致命。
大部分西夏士兵的注意力都被禁軍營吸引了,隻有外圍一部分看到劉四靠近,隻有一騎而已,他們並不在意,萬沒想到這這個人是一名殺神。西夏士兵一個個被劉四刺死,大槍在劉四手裏仿佛有了生命,一瞬間刺進一個人的咽喉,轉眼之間又彈向另一個方向的一個人的小腹。
俗話說月棍,年刀,一輩子槍。大槍要練的好不但要靠練,還要靠天賦和機遇,劉四就是集大成者,長年廝殺加上名師指點,再加上本身的天賦和自律的練習,造就了今天單騎衝陣的劉四。
一個人,一匹馬,一杆槍,生生殺透了西夏士兵進到最裏麵,終於看到禁軍營熟悉的盔甲了,緊接著就看到大牛落馬,劉四肝膽俱裂。
劉四印象裏大牛從沒有爬不起來過,即使被折磨了好幾天又被狠狠打了一百軍棍,大牛依然站起來大笑。大牛的身體就像镔鐵一樣堅硬,無論你怎麽摧殘都是小事,甚至連痕跡都不會留下,今天大牛摔到地上卻再也沒起來。
大牛對劉四來說不止是兄弟,事實上兩人從未結拜,因為根本不需要。二人從記事起就在一起,一起打架,一起幹活,後來一起參軍,一起殺敵。劉四不記得自己救過大牛多少次,也不記得大牛救過自己多少次,想這些東西根本沒必要,每次和大牛一起衝向敵軍的時候劉四都覺得戰無不勝,無論大牛在自己哪個方向,劉四都從不擔心那個方向會有刀槍,劉四堅定的認為大牛會一直陪著他到老,到死。今天大牛倒下了,趴在那裏一動不動。
虎子撲了上去,卻被人丟在一邊,木子撲了過去,把敵將撲下了馬,西夏兵圍過去了,木子在喊,兄弟們助我!禁軍營僅剩的弟兄們義無反顧的把火樹的親兵撲倒在地,給木子爭取時間,他們身後的西夏兵一刀一刀的砍在他們身上。
劉四催馬衝了上來,絲毫不顧向他揮舞過來的兵器,一槍刺在一個攔路的西夏兵胸口,這次卻沒能順勢收回,西夏兵雙手緊緊抓著槍杆,劉四隻能丟開,繼續向前,眼中隻盯著野利火樹和木子。
木子折斷了火樹手臂,劉四心中一陣佩服,原來拳腳功夫還能這樣,木兄弟果然還有絕招啊。
不好!有兩個西夏兵到了木子身後,不知道是掙脫出來的火樹親兵還是外麵的人跑過去了,兩個人舉起了鋼刀,劉四離他們卻還有五六步,滿地都是屍體,到處都是無主的戰馬,戰馬根本衝不起來,看到兩人的鋼刀要砍下來,劉四丟出了手中的刀,自己也飛身撲了過去。
丟出去的刀把一個西夏兵捅了個對穿,劉四雖然撲倒了另一個,卻晚了一步,那人一刀已經砍在木子胳膊上,劉四把那人按到身下,卻看到又有兩個人跑了過來,劉四顧不上起身,身體打橫把那兩個踢倒在地,也一起壓在身下,忽然覺得肚子上一冷,劉四知道自己怕是起不來了。
把三個人死死壓住,扭頭一看木子還在用拳頭砸,劉四大叫道:“木子,刀!”。說完拚命從身下抽出一把刀丟了過去。
木子不知道砸了多久,也不知道砸了多少拳,隻是機械的一拳一拳的捶在火樹臉上,胳膊被折斷的火樹應該是疼暈過去了,死人一樣一動不動。
劉四一聲大喊,木子機械的回過頭撿起地上的刀,胸前有東西,木子明白了,怪不得右手不聽使喚,原來它在這裏,整支右臂隻連著一點點皮肉,隨著木子動作到處搖晃,太礙事了,擋著我做正事,木子舉起刀三兩下把皮肉割斷,拿起來丟到一邊。
幾個西夏兵目瞪口呆的看著,竟然忘了自己要做什麽。
木子重新拿起刀,一刀捅在火樹脖子上,拔出來的時候鮮血噴了木子滿臉,有些濺到木子眼睛裏了,他想抹一把,卻發現手裏拿著刀,算了,不擦了,木子用刀慢慢把火樹的頭割了下來。
抓著人頭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他覺得一陣恍惚,抓著人頭慢慢舉過頭頂喊道:“火樹已死!火樹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