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第七十四章


  好好的一場重五宴,卻鬧出了這麽一場醜事,雖說陛下英明神武,決斷及時,但這宮宴到底是有些沒什麽意思了。


  梁王與董淑妃,不,現在該叫董庶人,兩人被龍羽衛們帶下之後,在場剩下的宗親們便也都沒了談笑閑話的性質,雖有一群半大的孩子嬉鬧幾句,見娘親眾人都是懨懨的,也都覺沒趣兒。


  就這般,又過了不到半個時辰,隻勉強聽罷了眼前的一出戲,還沒出酉時,這宴便也散了去,瞧著瞬間清靜下來的望鄉台,趙禹宸站起身,朝中主位的方太後屈了一膝:“鬧這一場,母後想來也該累了,兒臣那還有些折子,母後且早些歇息。”


  方太後點頭,臨去前想到了什麽,又轉身道:“那宋巧雲,總在宮裏困著倒也不妥,沒得叫人說咱們欺辱個孩子家,陛下若是問清楚了,便將她送回梁王府去罷。”


  趙禹宸聽得清楚,心知那宋巧雲也不過是叫梁王教出的,言聽計從的物件一般,自然也沒有去與她計較的意思,聞言倒也應了,起身先送別了太後,方才特意等著蘇明珠出來,開口道:“貴妃今日受驚了,朕送你回去。”


  蘇明珠看著這樣的趙禹宸,想想方才的情形,心下也不禁生出了真心的感激來,又福了一身:“不過是虛驚一場罷了,還是要多謝陛下的英明。”


  趙禹宸搖搖頭,借著此刻還算明朗的天光,細細的看了看她的額頭。


  方才在眾人麵前分辨之時,蘇明珠為表清白,重重的地上磕了下去,此刻看著,果然有一道淺淺的印記,趙禹宸瞧著,便皺了眉,伸手去輕輕的撫了撫她的眉心:“你說話便說話,何必難為自個,這會兒可還疼?”


  方才在眾人麵前時,趙禹宸倒也一直握著她的手心以示安撫,隻不過那時候事關滿門的前途清白,倒也並顧不得旁的。


  但等得虛驚一場之後,平靜了下來,人的五感便好似比方才更敏銳了些,便如同此刻,與趙禹宸兩兩相對著,看著唇紅齒白,麵若冠玉,發如鴉羽的少年滿麵認真,修長且骨節分明的手指緩緩的拂過自己的額頭,分明隻是隱隱約約,似觸未觸,眉心卻已是刺刺癢癢,仿佛叫雛鳥極輕極柔的毛羽輕輕掠過一般,隻叫蘇明珠瞪大了眼睛,忍不住便有些驚慌一般的退了一步。


  “無……無事……”蘇明珠強忍著想要伸手按住自己眉心的衝動,頓了頓,便竟在趙禹宸的目光裏忍不住的垂下了眸去,隻連聲音都莫名的低了許多:“陛下,不必擔心。”


  趙禹宸看著貴妃似乎有些微微泛紅的麵頰愣了愣,但因著耳邊並未聽到什麽聲音,便也未曾多想,隻當是明珠經了這麽一場謀害,還有些餘悸未消,因此想了想,便又開口安撫道:“你不必擔心,你的性子,還有蘇家的忠心,朕都最是清楚的,不會因著小人勾結攀扯,便信以為真。”


  之前趙禹宸說這話時,蘇明珠總是存著幾分的懷疑與敷衍的,但今日,明晃晃的現實擺在眼前,蘇明珠便當真是再沒有了反駁的理由。


  更莫提,她如今已經知道了其中緣故!誰能想到,董淑妃竟然私下裏對梁王有意,還叫趙禹宸察覺了出來呢!

  她抬起頭,看了看身旁在春日的暮色,更顯得柔和單薄了幾分的少年君王,感激之餘,也不禁生出幾分幼時的好感來。


  “陛下,對淑……董氏之事,其實不必太過在意。”蘇明珠低了頭,覺著出了這種事,定然是沒一個人心裏好受的,為了照顧小皇帝的心裏情緒,她沒有說的太細,隻是小心的解釋了幾句:“董氏是因著從小便知道要進宮,對陛下隻視作君王,一心敬畏,再加上梁王野心勃勃,蓄意撩雲撥雨,董氏她年輕,見識又短,沒撐得住旁人……”


  隻是說到這,蘇明珠又忽的覺著有些不對,她是想開解趙禹宸的,怎麽好好的給董淇舒那白蓮花開脫起來了?這麽一想,蘇明珠頓了頓,便幹脆停了口,隻認認真真的誇讚道:“陛下少年英才,又是這般的人才相貌,好過梁王那個為老不尊、厚顏無恥的千百倍,董淇舒有眼無珠,日後也隻有悔不當初的份了!”


  趙禹宸聽著這話,頓了一頓,忽的便沉沉笑了起來。


  蘇明珠聞笑滿麵莫名,正詫異時,便見趙禹宸轉過頭,在望鄉台暮色靄靄的粼粼水光映襯下,嘴角帶笑,一雙杏眸裏也好似閃著波光一般,簡直亮的晃眼。


  分明才剛剛被奸人陷害,險些失去了清白甚至性命,如今回過神後,第一樁事不是表明自己委屈,不是追究陷害之人的罪責,而是第一個想到了朕的心事!


  這宮內宮外,想來,再沒有一個比明珠待朕更好更純粹的人了!


  “明珠!”這麽想著,趙禹宸深吸口氣,正待再說些什麽時,水廊上卻又疾步趕來了一位小內監,行禮之後,跪地匆匆回道:“稟陛下,廢妃的聖旨傳於董家之後,董太傅吐血倒地,找了太醫看過,隻說是,年紀已大,這麽接連中風入體……恐怕,不好了……”


  趙禹宸與蘇明珠聞言皆是一愣。


  趙禹宸回過神,聲音也顯得複雜了一些:“是哪個太醫瞧的?還有多少功夫?”


  內監回得口齒清晰:“太醫署張醫正與葛太醫都在,隻說若是運道不好,隻怕是撐不過今日,董太傅昏去之前,還說著要有負皇恩,要與陛下請罪。”


  身為曆經三朝、門生遍地的文官之首,超品的太傅,如此臨去之時,是合該有著帝王親臨的恩德體麵的,更莫提,這般說來,董太傅乃是因著他廢妃的聖旨氣急而亡,雖說董氏廢的有理有據,但明麵上看來,董太傅本身卻是勞苦功高,並無錯處,他若是坐視不理,難免會落上一句薄涼。


  “太傅乃朕的恩師,這個時候,朕自是要要太傅去的明明白白,才算是安心。”趙禹宸聽了這稟報之後,垂了眼眸,麵色便幽幽的有些發沉:“魏安,準備出宮,去太傅府。”


  與魏安吩咐過後,趙禹宸行在水廊分岔之處,便也停了下來,便又與蘇明珠開口道:“朕出宮一遭,已是這個時辰,回來必然會晚,你且先回宮去,叫人給你熬一碗安神湯來細細用了,好好睡一日,朕明日下了朝,再去好好尋你說話,還有一樁事……朕也明日再一並告訴你。”


  趙禹宸說這話時,除了溫和體貼之外,還隱隱帶了幾分期待似的,蘇明珠有些疑惑,卻也並不十分在意,福身答應了,立在原處等著趙禹宸的禦駕走遠之後,才也慢慢鬆了一口氣,與白蘭一道慢慢的往昭陽宮行了去。


  ——————


  而另一邊,趙禹宸輕車簡從,也總算是趕在日後落山之前,便在一派蒙蒙的暮色之中行到了太傅府門前。


  太傅府裏提早得了信兒後,也匆匆在這多半時辰的功夫裏,盡力收拾了妥當,正門大開,門前一路都掃塵灑水,處處收拾妥當,連內宅的木門都被匆匆卸了下來,好叫禦輦能一路行進太傅門前。


  趙禹宸下了車攆時,董府宅院內,也已然整整齊齊的跪滿了一院子的人,太傅長子董政如今還在刑部大牢裏候著,等著秋後處斬,長房子弟們也都早已被奪去功名,與庶民無異,並沒有資格麵聖。


  如今能出現在他眼前的,便是已太傅二子董嚴為首的董氏二房一眾,原本身為太傅之子,在這個時候,聖駕前來探望安撫,乃是榮耀,他們是不必擔憂的,隻是董家剛剛才接了一道廢妃,以及斥責董家教女無方的聖旨,且這原本的董淑妃,也正是這二房董嚴的嫡女。


  如今見了趙禹宸,董嚴便也隻是滿心的惶恐畏懼,行了大禮之後,也仍舊不敢起身,隻在地諾諾不敢言,結結巴巴的為女兒之過請起了罪。


  趙禹宸卻無意與他多言,隻擺擺手,便徑直進了屋內。


  太傅正閉著雙眼躺在屏風之後的床榻上,外頭候著幾個積年的老太醫,見了他之後,皆躬身見禮,不必開口,便已低頭將董太傅的病長篇大論,一一解釋了清楚。


  簡而言之,就是年紀已大,加上之前董家長子獲罪之時已經病了一場,大憂大怒,鬱結於心,原本就還未大好,隻是用些溫補之物慢慢調養著,不曾想今日又是氣急攻心,邪風入體,以這個歲數來說,隻怕就是這幾日,早晚之事了。


  趙禹宸聽罷,低頭沉默一陣,便隻動步繞進了屏風之內,看著床榻上麵色枯槁,已仿佛連呼吸都瞧不出的老人,開口道:“可能叫太傅清醒片刻?”


  陛下開口了,自然是有的,更莫提董太傅這身子到了這地步,原也在沒什麽好顧忌的,幾位太醫躬身上前,在董太傅身上紮了幾針,瞧著睜了眼後,便又眼疾手快的在太傅舌下塞進了一枚千年參片吊著氣,之後知道君臣之間定要有話要講,便都低著頭退了下去,魏安也退到了屏風外頭,親自守著。


  “太傅。”趙禹宸在床榻邊坐了下來,親自動手在董太傅頭下墊了軟枕,扶著太傅抬了頭,又極有耐心的等著半晌,直到太傅混沌的目光漸漸清明的看向了他,才又繼續道:“太傅,是朕,您這會兒覺著如何?”


  董太傅微微張口,嗓間隻如一扇漏了氣的風箱一般,努力了半晌,隱隱能聽出是陛下二字。


  到了這個時候,趙禹宸卻也抱著十二分的耐心,瞧著對方說話格外的艱難,還十分體貼的開口道:“太傅不必著急,您不必說,朕聽得見。”


  【竟是這麽快就大限將至了嗎?天不佑我董家……天不佑我董家!政兒命不久矣,嚴兒不堪造就,孫輩還立不起……老夫這一去……還有誰!若能再給老夫幾年光陰,半年……】


  心聲想到這兒時,董太後渾濁的眼珠之中,都已隱隱泛出淚光,趙禹宸瞧著,便拿了帕子,緩緩為他按了按,低低的開口道:“太傅不必遺憾,朕觀您董家兒孫,長房倒是有幾個得用的,隻是因著董政連累,再近不得仕途一步,董嚴天資性情皆是平平,倒是生了幾個出色的兒女,隻是此刻看來,淑妃已廢,幾個孫輩雖有幾分聰穎,但等得董家兒孫為您扶靈歸鄉之後,人走茶涼,想來,也是要日漸敗落的。”


  “太傅便是能再活幾年,也不過是白白勞心,倒不若早早放下的好。”


  床榻上的董太傅聽了這話之後,渾濁的眼珠猛地瞪大,不知從何處生出的力氣,甚至竟都起了身,緊緊的抓住了趙禹宸的袖角。


  趙禹宸卻仍舊是滿麵平靜,他看著太傅滿麵的震驚,聲音平淡:“是,朕不是說過了,太傅不必開口,您想什麽,朕都能知道。”說罷,唯恐太傅不理解一般,又解釋了一句:“不止今日,自從朕祭天時被雷劈之後,這兩月來,太傅每次麵聖,心中所思所想,朕便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竟是因此!竟是因此!!!】


  董太傅口中仍舊說不出一句話,手心卻已微微顫抖了起來,眼中三分恍然,三分震驚,剩下的,便隻剩滿滿的悔恨。


  “朕其實已經知道,世人皆有私心,太傅曆經三朝,一向忠心耿耿,又是朕的啟蒙之師,可謂勞苦功高,靠著您的功勞,想要蔭庇子孫,保董家世代富貴,也是人之常情,原本是應有之意。”趙禹宸看著麵前自己信任倚重、幾乎言聽計從了十幾年的“恩師,”聲音平靜裏卻又忍不住的露出了一絲絲的冷意:

  “可太傅不該的,卻是為了董家一門之富貴,便不顧朝堂,不顧江山,逼得朕妄疑功臣,做那無能昏君!更不該為了一己私心,便勾結梁王那大逆之徒!”


  【陛下……陛下……】


  董太傅嘴角顫動著,說不出一句話來,可拉著趙禹宸衣袖的手心,卻是攥的更緊。


  “太傅籌謀一世,連長子性命都不顧,無非想著淑妃封後之後,走外戚幹政之路,隻可惜,機關算盡,如今董氏最出息的長房一蹶不振,淑妃亦已廢為庶人,太傅所慮,都隻如水中之月,終究隻是一場虛妄罷了。”


  趙禹宸說著,緩緩的抓了董太傅的手腕,將他緊攥著袖角的右手一點點的鬆開,起身對著董太傅拱了拱手,眉眼之中也仍舊是一派平靜:

  “太傅放心,功過不相抵,您已走到這一步,朕也不會令您晚節不保,待您去後,朕必定以帝師之禮相待,令您風光大葬,還有如今牢中董政,朕亦會特赦,饒其性命,隻以罪人之身流放嶺南,一世不得歸京。”


  “隻是自您去後,有朕在一日,董家,便再無起複之時。”


  說罷,趙禹宸便再不多留,隻轉身闊步,堅決而去。


  直到龍行虎步一般的行到了董府大門,身後才忽的傳來了陣陣的悲慟哭嚎之聲。


  “陛下,太傅……隻怕是已去了。”魏安扭頭聽見,小心開口道。


  “著令禮部操持,已帝師太傅之禮,風光大葬。”


  “是。”


  趙禹宸說罷,合了雙目,想著宮中的明珠,冷凝的眉目便忽的一鬆,他撩起袍角,抬頭邁過了董家高高的門檻,便仿佛將曾經種種,都也一並拋到了腦後一般,隻覺眼前盡是一派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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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暗投(自信):朕覺著眼前一派坦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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