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去沉月殿
翌日,光大亮,梅將所有洗漱用的東西送去主殿,從偏殿走出的第一瞬,便看見了坐在長廊盡頭的落芽。
身子在陽光下,麵龐在陰暗裏。
落芽半睜著眼,森森地看著梅。
梅手中端著東西,看到落芽的第一瞬,險些沒被驚得叫出來。
快速垂眼恭敬喚了一聲:“姑姑早。”
走神的眸子緩緩恢複了往日的模樣,落芽輕輕點零頭,麵上重又揚起了淺淺的柔和:“去給娘娘送東西?”
梅垂著頭,一動不敢動:“是……”
視線垂下看了一眼自己的身子,落芽聲音平平落下,聽不出任何多餘的情緒:“去吧。”
“是……”梅心頭依舊砰砰直跳,不敢多有停留,側過身,下了台階,徑直往主殿而去。
落芽麵上噙著淺笑,視線裏卻是一片陰暗漆黑,直直地落在梅的背影上。
屋內,菊已經開始收拾外殿,瞧著梅走進,視線衝著梅眨巴了兩下,繼而輕輕搖了搖頭。
梅愣了愣,心頭揣測著菊的意思,殿內,趙瑤的聲音慵懶而起:“做什麽磨磨蹭蹭的。”
“娘娘。”梅腳步匆忙,端著東西入了內殿。
著著一身薄紗裏衣,趙瑤側躺在床上,睡眼惺忪,腦子裏卻是一片清醒,睨了一眼走進來的梅,聲音散散而落:
“皇上昨兒個夜裏什麽情況。”
每日詢問皇上的情況,早就是棲鳳殿內的慣例。
梅將帕子擰幹,恭敬地送到趙瑤的跟前:“回皇後娘娘的話,皇上昨夜,留宿沉月殿。”
接過帕子的手猛地一頓,趙瑤睜開惺忪的眼,嘴角掛起一個深邃的笑意,看著梅,輕輕落聲:“又是沉月殿啊。”
梅乖巧站著,心翼翼抿了抿唇,不敢開口多言語。
“成憶昔啊成憶昔。”
抬手用錦布輕輕擦了臉,趙瑤麵上神色淡然至極。
心底裏,對於這個成憶昔,趙瑤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過。
她心裏很清楚,皇上封成憶昔為妃,本就是為了製衡爹爹,她趙瑤,從來都不在乎那些權利。
她要的,隻是姚轍這個人。
隨手將帕子丟給梅,趙瑤坐起了身,示意梅給自己更衣:“去準備些食,本宮也該要體恤體恤這昔貴妃了。”
殿內殿外,所有的婢女皆是聽得一清二楚,心頭皆是咯噔了一聲,悉數都沒有話。
沉月殿內,一片安靜。
微微守在外殿,等著自己主子自然醒。
微微自便是侍奉在成憶昔身旁,如今又跟著進了宮,是為成憶昔最信任的人,也是因此,沉月殿內,並未安排別的婢女。
皇上來沉月殿的次數,越來越頻繁,每次走後,自家主子似是都比往日要溫柔些許,微微瞧著,心頭實在是放心不下。
姐的心思,難不成當真改變了?
“微微。”
胡思亂想間,內殿的成憶昔喚了微微。
猛地回了神,微微趕著碎步子快速入了內殿,徑直奔到了床榻邊:“姐怎麽了?”
成憶昔已是坐起了身子,靠在床邊,麵上噙著淺笑:“有些渴,想喝些水。”
思緒又落在了昨夜的場景。
姚轍確實來沉月殿來得頻繁,可並不是如外頭人想的那般皇上如何寵幸貴妃。
而是,幾近徹夜的長談。
便是微微都不知曉,姚轍每次來沉月殿,隻是因為這處,是他放心、並且能夠緩一口氣的地方。
徹夜閑談,口舌自然是幹燥,成憶昔衝著發愣的微微擺了擺手:“微微?”
微微恍然回神,衝著成憶昔笑了笑,趕忙回身去倒水。
“皇後娘娘駕到————”
太監的聲音尖銳有些刺耳,穿過殿門,徑直落在了成憶昔和微微的耳鄭
眸光僵住,成憶昔的手不自覺得緊緊攥住了自己身上的薄被。
微微反應很快,身形快速上前,伸手將床榻的簾帳放下,末了,對著成憶昔聲落了話:“等奴婢回來了,姐再出來。”
言罷,將簾帳整好,轉身向著外殿走去。
身形剛走出外殿不過三步,迎麵而來被眾人簇擁著女子,雍容華貴,傲然於人,正是趙瑤。
微微不敢有怠慢,快速下跪行禮:“奴婢參見皇後娘娘。”
單手被梅扶著,趙瑤的視線裏滿是打量,四下看過這殿廊,似是根本沒有看見微微一般自顧自地向著殿內走去,沒有任何的客氣,徑直坐在了主位上。
鳳袍翩然而起,隨著女子轉身的動作,鋪散開來,煞是美豔。
一個抬眼,淺淺睨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微微,眉頭微蹙,趙瑤落聲:“跪著的那是誰?”
梅守在趙瑤身旁,行禮回話:“回娘娘,那是沉月殿的婢女。”
嘴角勾起一個輕蔑的笑意,趙瑤對著微微勾了勾手指,繼而伸手把玩起案桌上放著的筆筒:“穿得這般樸素,跟這沉月殿一個調子,本宮倒是沒看到。”
“起來吧。”
末了,無畏地將那筆筒放下,不知趙瑤有意還是無意,那筆筒並未端正落在桌上,而是側轉了好幾圈,繼而悶聲倒在了案桌上,那些個筆筒的筆,毫無意外地從筆筒中滾落了出來,散開在桌上。
眉頭狠狠皺起,趙瑤抬袖掩麵,聲音裏是深深的不滿和嫌棄:
“這用的什麽下等墨,一股子的墨臭。”
“梅,拿去丟了。”
梅向來聽話,皇後娘娘什麽是什麽,二話沒應聲,彎腰就打算將桌上散落的東西撿了丟出去。
已經起身的微微心頭著急,麵上卻是不敢有任何的表態,那方墨,是姐從將軍府帶來宮裏的,姐一直寶貝得緊。
眼看著那個叫梅的婢女已經伸手開始有了動作,微微袖中的手猛地一個攥緊,腳步上前,語氣卑微且膽怯:“奴婢來收拾……”
搶在梅下手前,微微動作極快,一把將那筆筒毛筆墨台等物抱在了懷裏,不管那些落在自己身上的墨點,匆忙將所有的東西都送了出去,然後以著最快的速度重新返回令內。
趙瑤靠在椅背上,視線裏依舊滿是打量,掃看過整個內殿,末了,看向重新站在自己麵前的婢女:
“昔貴妃,這麽不懂規矩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