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信或不信
許是躺太久的緣故,姚清隻覺得渾身疲乏酸痛,隨著殿門關起的聲音落下,身子徹底放鬆,窩在了被褥中,閉了眼,昏昏欲睡。
卻也隻是片刻的功夫,姚清的眸子陡然睜開,眸中再清醒不過,視線看向空無一饒殿內,神色中有些不確定,鼻子重重嗅了嗅,沙啞的聲音輕輕落下:
“成陌。”
周遭,一片安靜。
一直站在角落的男子,眼眸沉寂著,邁出了步子,從床榻後側拐角處現了身。
男子一身黑色大袍,中著深灰色長衣,暗金紋路的黑色腰帶和大袍相映襯,半綹黑發披散於身後,一隻墨玉簪別於發髻鄭
神色裏,依舊是成陌往日的慣有的漠然冷寂。
眉眼間的笑意肉眼可見的浮上了姚清的麵龐,姚清側躺著,向著成陌的方向看去,心裏兀的暖了起來:
“我就知道是你。”
視線隻在姚清泛白的麵龐上停留了一瞬,成陌在桌前停下,麵對著床榻的方向坐了下來。
姚清窩在床上,側身躺著,視線看著成陌,心裏生出歡喜,抬手撫了撫自己的頭發,似是自言自語一般:“隻有你,才有這麽香的氣味。”
方才,她之所以喚了成陌的姓名,隻是一個最為簡單的原因,她嗅到了空氣裏,那絲絲縷縷屬於成陌的氣息。
成陌的視線垂著,並未看向女子,大掌交疊著,輕輕轉動著大拇指上的扳指:“膽子不。”
“趙瑤的人也敢留。”
其實一早,成陌便來了悠哉殿,本意隻是想來看看姚清,聽到飛蘭的事情,倒是意料之外。
麵上笑意緩緩散開了一些,姚清深深閉了閉眼,身子蜷縮了起來,低沉沙啞的嗓音顯得尤為好聽:
“紅苕心思單純,一心隻曉得關切別人,我若不答應她,她定要將事情放在心上,數月都不得安心。”
輕歎了一口氣,姚清接著道:“況且,我正愁沒辦法接近趙瑤。”
“既然她主動送人上門,我豈有不收的道理。”
從那個飛蘭開口自己是棲鳳殿的人,姚清的思緒便飛快轉了起來。
那日湖裏的場景,再度浮現上姚清的腦海。
她救那飛蘭不假,可那女子投湖的場景,現在細細推敲,實在是太過奇怪。
若當真投湖自盡,落水後卻是沒有任何的氣息而出,且女子下沉至湖底的速度實在是太快,照著自己當時跳入湖中遊泳的速度,她該是還在下沉過程,可姚清看到她的時候,飛蘭竟然已經是沉在了湖底。
種種太過奇怪的跡象,隻能明一種情況。
這個飛蘭會水,且水性極好,至於她之所以會假意投湖,那便大有深意了。
轉動扳指的動作停住,一直斂著的視線抬起,看向姚清敘述言語的平靜麵龐,菱唇微動,這幾日一直念著的掛念心思險些就要脫口。
對上姚清那雙純澈的眼,成陌鮮有的看出了神,所有在唇邊的話音消散,心口處,是隻有他一人能聽到的砰砰直跳的聲音。
姚清並未發覺成陌的異樣,蜷縮著的身子微微動了動,再度輕歎了口氣。
末了,思緒一點一點回到腦海,成陌的麵色越顯低沉收斂,屏息看著姚清:
“你是荀曉清嗎?”
姚清輕撫頭發的手頓住,訝異的眼眸抬起,迎上了成陌看不透徹的目光。
是從什麽時候開始,他開始在意起這個女子了?
她偷摸著來空殿尋貓時?
她送給自己艾草時?
還是他聽到她跳湖救人時?
第一次,成陌冷靜的腦中有了混亂,他不是不記得火風同自己匯報的情況。
【“荀曉清,兩年前入宮,為西植鎮令尹荀關之女。入宮兩年,未奉皇位。脾性嬌柔軟弱,長久受竇畫煙欺壓,未有反抗。”
“除了……”
火風言語到一半停住,再未下去。
成陌自然知曉,便是從那黑貓兒出現開始,這個荀曉清,同過去兩年間的荀曉清,再不像是同一人。】
兩手輕抱住自己的身子,姚清動了動脖子,好讓自己的身子躺得更舒服,嘴角笑意翩躚而起,女子的神色毫無畏懼:
“成將軍上次已經問過這個問題了。”
眉頭微皺,成陌竟是有些介懷女子稱呼自己成將軍三字。
頓了一頓,姚清還是覺得身子不適,平躺下身子,視線看向頭頂,輕輕吐了一口氣:
“我是不是荀曉清,並不會影響皇上和成將軍的計劃,這一點,成將軍放心。”
成陌詢問出口,不過是心頭一時的想法,並未料到,女子竟是有了和上次不同的回答。
莫名的惱火騰上心頭,成陌情緒少有的有了波瀾,大掌緩緩攥緊,聲音放低:“你騙我。”
荀曉清身上有太多奇怪的地方不得不去懷疑,而成陌,卻是隻想知曉,自己在意的人,究竟是誰。
姚清視線始終看著自己的頭頂方向,麵上笑意越發濃鬱:
“從你質問我那刻起,你就沒有信我。”
“不信我,那我什麽都是騙。”
落下最後一句話,姚清感覺的很清楚,屋內,屬於成陌的氣息,瞬時消失得無隱無蹤。
嘴角一直強撐著的笑意,緩緩散開,姚清轉過頭,看向方才成陌坐著的位置,走神久久。
一聲輕歎,萬般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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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苕幾人回來得很快,姚清本想著該是待幾日才有結果,倒是沒想到,傍晚時分,紅苕幾人便回到了悠哉殿。
令人訝異的是,一道來的,還有旁人。
成陌離開後,姚清雖心情不好,但並未多想,沉沉睡去,卻是睡得並不踏實。
直至紅苕輕柔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姚清悠悠轉醒。
“娘娘,萍姑姑來了。”
將剛斟好的茶遞到姚清跟前,伸手將姚清扶著坐了起來,紅苕神色上滿是隱隱的歡喜。
隻覺得自己腦袋沉沉,姚清用力眨了眨眼,看向紅苕身後。
萍姑姑,飛蘭,還有一個自己並未見過的婢女打扮的女子。
“見過娘娘。”萍姑姑麵上是一如既往的沉穩鎮定,對著姚清恭敬行了一禮。
心有詫異,姚清麵上掛起淺笑:“萍姑姑不用多禮。”
餘光瞥看了一眼紅苕憋不住歡喜的麵龐,姚清心裏已是有磷。